《蜉蝣身》非藉秋风

44、第 44 章

　　秒秒抬起头，有些担心地说：“顾沙一死，咱们就离目标更近一步了。木叶因此失去了得力助手，他不会放过我们。”

　　“放不放过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为救顾沙和陶音，几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法力，就算蜉王当初再偏爱他，最多他也只有几千蜉年法力，根本经不起这么折腾，何况，现在蜉王也不是他的庇护伞了，顾沙写的那封信一寄走，咱们就知道结局了，不是么？”

　　“原来是他让陶音在我的耳钻上安装窃听器，你都听到了，咱们差点被他们离间了。”

　　“反正已经公开了，咱们跟他们现在已然是对立的了。从现在开始你离那个慕薇还有陶音远一点。”

　　“现在是一定不能再跟她们混在一起了。其实之前我跟她们在一起就是为了你，既然你安全了，就跟他们划清界限吧。”

　　“蜉王不允许我们之间互相残杀，因此我不能动他们，但蜉王可以。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陆深满意地抱住秒秒，他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当然，之所以仍要抱住她，是因为这个女人还是要继续利用。

　　陆深朝着天空凝望，像是期待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又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依旧是那个黑漆漆的夜晚，冷风侵入他的身体，他那褴褛的衣衫根本无法阻挡。黑夜啊黑夜，无边的黑夜。曾经被母亲揽在怀中的孩子现在只能一个人与这吃人的黑夜较量。

　　“你睡了吗？”

　　“你是谁？”他警觉地坐了起来。

　　“你不要怕，我是你弟弟木叶房里的丫鬟小轻。”

　　“哦。”听到木叶两个字，他什么都不想与眼前的这个人说了。

　　“咚咚咚！”对方在敲击着铁栏杆，他无心顾及，捂上了耳朵。

　　一团黑影凑了过来，在月光的照衬下，他看到地上显出凌乱的线条。见他没反应，那丫鬟有些失落地坐了下来，摆弄着头发。他渐渐放下双手，端量起对面这个黑影。

　　“你的事情我都清楚。小的时候你因为没有看顾好木叶，经常被囚禁在黑漆漆的牢房里，每次你都大呼小叫的，吵到蜉王那里去。于是大家都知道你害怕，所以你一犯错就一定会用这种方法惩罚你，知道么？你要装作不害怕，甚至要享受的样子，这样以后他们就不会用这种方法惩罚你了。”那女孩用身边的烂草叶做被子，用来挡寒风。

　　看她蠢笨的样子，陆深笑了起来。

　　“你笑了？这就对了，你得笑着面对你害怕的事，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的致命弱点啦！”

　　“你有母亲吗？”

　　“不知道。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知道父母长什么样。”

　　“不知道不代表没有，可能有吧。”他倚在栏杆旁，仰头看着什么。

　　“你母亲……那事我知道的。叶妃害死了她。叶妃说你瞎了，你母亲才投河自尽的。”

　　“母亲不会这么轻易就自杀，一定是她们逼的。”

　　“哦，我想起来了，叶妃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你不是蜉王亲生。”

　　“你说什么？”陆深转过身，死死地攥着栏杆，嗞嗞地握出了声响。

　　“你、你不知道吗？但你如果不是正统的皇子，蜉王又怎么能让你活下来呢？这都是叶妃的诬陷，你何必在意呢。”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这些？”

　　终于都清楚了，终于知道为什么蜉王这么不待见自己了，无论怎么努力，都不及木叶的一半，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一直是个野孩子，没人要没人领的野孩子！

　　“不会的，不然蜉王怎么不处置你呢？”

　　陆深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最在意的就是面子，绝不容许别人对他有一丝的背叛，就算母亲真的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他也不会公之于众的，你看，现在他这么对我，无非就是在惩罚我那死去的母亲罢了。”

　　“你真苦。”

　　“不，你们谁都不要可怜我，母亲是被诬陷的，我要查出真相，一定要！”

　　“我帮你。”

　　“不需要。”

　　“你不要推开我的好意，我是讨厌叶妃跟木叶的，木叶他……反正他们都是坏人。你不一样。”

　　他开始低头思忖什么，没有再理她，隐约听到几声抽泣，他也无心顾及。

　　母亲的死因原来是这样，叶妃，木叶，你们最终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金翅。是金翅！陆深看到它扑腾着翅膀飞到窗边的时候，激动得跳了起来。

　　“怎么了？”秒秒问道。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秒秒不情愿地关上了门，陆深那些不尽人情的话和行为她其实是很在意的，但又无法言说，这么久，陆深已经摸准了她的脾性，断定无论如何过分，她都不会离开他，所以他做什么，都不太考虑她的感受。

　　他焦急地掰开金翅的嘴。

　　金翅吐出一小块布角。只有一连串的数字，四四一组。但他的瞳孔渐渐放大，眼框红通通的，直到眼泪马上就流出来了，他才跑去临时搭建的草屋中，拿出密码箱，用食指一按，箱子弹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小心翼翼地翻找着。

　　直到最后一组数字被翻译出来。他身体颤抖地跪到了地上。那被翻译出来的一行字，赫然呈现在他面前，一切的一切，有人蒙在鼓里，有人已经知道真相。

　　这封信对他来说无疑是命运的转折。

　　“谢谢你，哥。”

　　“别这么叫我，其实我没你大呢。”木叶笑着说。

　　顾沙卧在木榻上，周围都是红花绿叶沁出的香气，他贪婪地吸着，微笑着思索些什么。

　　陶音与慕薇坐在门口，等待木叶。

　　“告诉她吧，无论如何，她应该知道这些。”

　　“如果她不接受你怎么办？”

　　“有些事做了就不要求回报，那样太累，如果求回报的话，我宁可不做。她愿不愿意，我都这样做了，影响不了什么。”

　　木叶缓缓地迈着步子，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已经快到夏天了，慕薇与陶音并排坐着，被身后的树木枝杈遮住轮廓，他看着她们俩，仿佛一切都是做了一梦，并未发生过似的。

　　“他……其实我没有料到他会救顾沙。一直以来，在我眼里他都是见利忘义的家伙，除了他自己，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但从这次来看，他并不是完全没有良心的。”

　　“你最近好像越来越袒护木叶了呀。”

　　感情这场博弈，输赢往往只在一瞬。最开始，木叶伤害了慕薇，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灵魂上。后来慕薇攒足了劲来报复他，而且木叶也知晓，可他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而是像从前一样对待她，这最残忍。

　　慕薇知道那么多秘密，都是木叶亲口说的，最终她用这些秘密来对付他，他显然是愤怒和失望的，可对她依旧如故，这相当于等她的愧疚来进行惩罚，却没有任何解药，这是情感上的凌迟，慕薇以为自己赢了，可最终木叶却反败为胜。

　　“哪有，他就是一个绿色的怪物，只不过不想违背我的良心罢了。”

　　木叶听到慕薇这样描述自己，气得两眼昏花。狼养的女人，竟然说我没有良心！

　　“狼养的，你说什么呢！”

　　慕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看背后出现的木叶，那表情就像一个忘记做报告却与同事说笑的下属看到领导来了一样。

　　陶音见状，笑着站起身，对木叶说：“这句好听的骂人话，你好像只对慕薇说啊。恭喜你啊木叶少爷。”

　　“为什么恭喜我？”

　　“到时你就知道啦。顾沙现在怎么样？”

　　“那个……他现在没事了。不过，他不能再回到以前了，以后的日子，就拜托你了。”

　　陶音看木叶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才确信他是对自己说话。木叶见她吃惊的样子，正想做进一步解释。

　　“为什么要陶音负责？你们几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为什么要我们收拾残局？”慕薇一股脑吐个干干净净。

　　“你鬼叫什么啊？跟你有关系么？闭上嘴吧。”

　　“陶音的事就是我的事！是你闭嘴。”

　　“好了小薇，让他说完吧。我总得了解情况呀。这次的事，怎么说也是顾沙救了我的命。”

　　“是他救的你，你应该感激，可你会如此危险也是因为他啊！”

　　“看看人家，怎么说也知道感恩，你呢？心像个臭石头一样。”

　　“你再说一遍？”

　　陶音笑出了声：“行了行了，你们俩别吵了，木叶，你说说看，顾沙今后到底怎么个不一样呢？”

　　“他是人了。”

　　“什么意思？”

　　“从今天起，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了，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了，没有法术，也不能再回到我们蜉蝣国去，蜉王不会收留他的。以后呢，他就得在陌生的地球上呀，生活一辈子，至于有没有人想要照顾他，给他一丝故乡没有的温暖，有没有人愿意，我就不清楚了。对了，他用所有的法力用来给你还魂，你现在是有魂的人了。”

　　陶音听了竟没有一丝震惊，只是冲慕薇笑。

　　慕薇为陶音成功还魂感到高兴，同时也有一丝失落。木叶看在眼里，鼓足了劲想要给她惊喜。

　　“我进去看看他，你们聊。”

　　慕薇拽住陶音的衣角想与她一起走，陶音给她使了个眼色，见陶音坚持让她呆在这里，无奈地放开了。

　　陶音坚定的神情让慕薇陌生又熟悉，看着陶音走进去，她故意装作向四处找寻着什么。

　　木叶忽然跳到她的面前，挡住她的视线，“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看看我么？”

　　慕薇故作木讷：“为什么？”

　　“凡事都问为什么的女人，是不可爱的你懂吗？”

　　“凡事不懂为什么就去做的女人，是可悲的你不觉得吗？”

　　“小薇，这么久了，你就没有认真地承认一次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吗？之前我承认，是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后来我真的用心去弥补，真的就不能原谅吗？”

　　“我原不原谅你，重要吗？”

　　“很重要。”

　　“一个人要靠别人的原谅来活，真的很失败，我不原谅你，你打算怎么办呢？去死吗？”

　　木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绝望地看着慕薇。看她转身要走，木叶想，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拽我干嘛？”

　　“小薇，你不羡慕顾沙跟陶音吗？你看陶音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俩一定能走到一块儿的，顾沙用性命来向陶音证明他的心，难道你要我也那样吗？”

　　“不用。”

　　“你希望我那样吗？”

　　“我说了不用！你到底想怎样？”

　　“要你知道我的心，也——让你了解你自己的心。”

　　“哼，我自己的心怎么想我再不知道得了。”

　　“不怕你不知道，就怕你知道了却不肯承认。”

　　“你够了。放开我。”

　　木叶沮丧地低下头，轻轻地放开她的胳膊。

　　慕薇走出去两步，又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