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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与客携壶上翠微 ...


  •   韩沅走在北记绸缎庄里,堂引娘子殷勤招呼,外间是寻常丝缎,中间是上等,里间是贡缎,蕞二楼,是波斯西琉等国的天蚕丝、羊毛毯。

      韩沅只随意指几样,便兴致缺缺的上了马车。

      周妈妈看着车上闷闷不乐的自家姑娘,对那贵为侯爷的新姑爷越发没了好感。

      毕竟是归宁日,刚离开清海别院,勇冠侯居然就丢下四姑娘独自逛街,也不说陪陪。若是按周妈妈想法,勇冠侯就该鞍前马后围着哄着四姑娘,哪能随意给韩沅指个普通侍卫打马就走。

      被周妈妈看成陆贽随意指给韩沅的普通侍卫陆棕,此刻正在绸缎庄柜台前咂舌看着榆钱儿签单:“这……这么多夫人穿得了吗?”

      “穿不了养眼珠子呗。”榆钱儿没好气的白一眼:“侯爷都说让夫人随意买,你一个随从,管那么多。”

      陆棕被怼的往边上站,看在韩沅往日对他们这些下人大方和善的份上,他才好意提醒,整个侯府一年的布料,可都没今日买的多。

      接下来若是侯夫人再去逛逛金银楼,成衣店,香料铺……陆棕想都不敢想太夫人看见账本的脸色。

      “夫人接下来可要去东市新开的银楼瞧瞧。”榆钱儿办妥上车,兴冲冲的问。

      韩沅摇头。

      对于见惯了江南市列珠玑户绮罗的韩沅来说,东京再繁华,那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况没有陆贽在身旁,只逛了这一家便提不起兴致。

      “茶馆听书?”四姑娘最爱热闹,榆钱儿如是想。

      韩沅依旧摇头。

      这就没法子了,周妈妈榆钱儿相对一望,以前的四姑娘,可是整日上蹦下跳没个静下来的时候,哪儿是如今这幅蔫巴巴的样子。

      杏眼儿眼尖,挥手招来站在角落的杨棕,隔着一道车帘问:“你家主子平日往那些地方去?”

      陆棕心想,那些地方可不是夫人姑娘们能去的,但他既领命陪侍夫人,便捡陆贽常吃席的酒楼报了几家。

      韩沅在车里听了,樱唇嘟起,不满陆棕对她的敷衍,可也没别的去处不是吗。

      四海楼里,店小二臂掸毛巾,一手打着竹板,一手叉腰高唱:

      “客观你听我唱嘞,四海楼里四海客诶,四海客有四海厨嘞,川厨拿手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酒醋白腰子、烙润鸠子、土步辣羹、肫掌签、;杭厨拿手东坡肉、三脆羹、鹌子羹、鹅肫掌汤齑、螃蟹酿枨、洗手蟹、鯚鱼假蛤蜊;粤厨拿手羊舌签、萌芽肚胘、肚胘脍、鸳鸯炸肚、沙鱼脍、炒沙鱼衬汤、鳝鱼炒鲎、鲜虾蹄子脍、南炒鳝……”

      店小二竹板伴着小调,一腔一调,抑扬顿挫,陆棕听得津津有味,若不是碍于韩沅在场,都想拍手叫绝。

      然观韩沅,听来却不过尔尔,就这唱菜曲儿,还是抄她家江南酒楼的嘞。

      不过江南十家有九家酒楼都抄他二哥的菜曲儿,韩沅倒是惊异于他二哥写的菜曲儿,都传到东京来了。

      韩沅招手唤陆棕:“把你家侯爷吃过的都点上来。”

      不过一程马车的功夫,韩沅很快忘记大街上被陆贽拒绝的丢面,她绝不气馁,了解男人,从胃开始。

      陆棕这回十分识相的没问韩沅吃不吃的完,反正这位侯夫人缺啥都不会缺钱。

      一挥手圈了大半东京招牌菜及各类小菜特色菜,这陆棕也是一根筋儿的,韩沅说吃过的都点上,他便真真儿将陆贽沾过筷子的都圈上。

      林林总总,统共一百二十道了。

      榆钱儿接了陆棕圈完的菜引,眼都不眨一下,径直吩咐店小二去安排。

      丰宁变法后,东京城望族豪绅可是改了不少奢靡之风,生怕一个出格露富就被鉴查司盯住,是以这菜引,算是变法以来,整个东京城最豪奢的一份儿了。

      另一厢,那店小二在韩沅包厢唱完菜,呈给堂博士后,又去下一家唱菜。

      这间却与别处不同,土著的京城公子哥儿们,真真儿的世勋之后,除了案桌美食,身侧亦伴有美人,哪有兴趣听唱菜。

      店小二便将上一包厢遇到的新鲜事儿润色后说给各位纨绔逗乐:“几位爷,小的今儿是真真见到年画上的仙女了,浑身冒着仙气儿,连头发丝都比旁的姑娘亮,尤其是一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又水又润,看的小的魂儿都被吸进去了。满身华服珠翠,排场也不小,带着两个俏丫头还有身穿甲胄的随从,说是王府王妃也有人信。

      可你们猜怎么着?

      那夫人先是大笔一挥把各大厨子的招牌菜点了个便,小的还没出门儿,又被叫回去,那夫人竟又扣扣巴巴全撤下了。

      诸位爷可没瞧见,那夫人身边的俏丫头都看不下去了。恨不得钻个洞不认识这夫人。”

      玉朝女眷独自出府上酒楼的本就少之又少,点了一桌菜又撤下去可就闻所未闻了。

      望族重颜面。

      诸位纨绔公子哥儿们推杯交盏,醺醺然间,有人起哄:“定是哪家丫鬟偷了主子衣杉出来装阔。”

      又有人道:“若是丫鬟,怎会有小二口中绝色之姿。”

      “就是,我家有这么个迷下蔡惑阳城的倾国角色,又怎么舍得让佳人为奴呢?”

      席上的美人则醋溜溜道:“不定是哪家王侯见不得人的外室。”

      身畔的男人与她唱反调:“宫里娘娘也未可知嘞!”

      …………

      总之,众人却猜越起哄,越起哄越好奇,越好奇,就忍不住想一窥仙女真容。

      娄瑞玉推推王侯之一的陆贽,凑过去小声问:“你不好奇?”

      今日这饭局,乃陆贽做东,偏偏他这东道主却兴趣了了。

      陆贽相较于这桌贵胄公子哥儿还是有区别的,他是嫡次子捡漏,提前登基,又恰逢新婚之喜,兵部上任,人生三大喜占了俩,是以王侯子弟圈嚷着他请客。

      而陆贽应下,不过是王侯子弟圈里点个卯,他心甲天下,欲成大事,圈里关系该笼络还是得笼络。

      小二听出这韩沅一行人是江南口音,顶多算富户,因此才敢在这群东京贵胄子弟前拿来逗乐。

      可也有牛皮吹破天的时候,譬如现在闹大了,一行人微醉间,闹哄哄要去隔壁包厢一睹佳人。
      店小二可是吓的腿肚子都软了,死活不敢带路。

      “你耍我们呢是不是?”

      永昌伯爵府的五公子陈近南,率先推开小二,摇摇晃晃要往佳人雅间去。

      推搡间,桌椅板凳噼里啪啦的倒。

      一群醉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儿来这么大动静。

      二楼内间云台上,韩沅榆钱儿杏眼儿主仆三人,边逃掀桌椅板凳,阻止楼上跳下来的家丁,陆棕则拿剑挡在楼梯口,上来一个打一个,上来一对砍一双,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架势。

      可耐不住对方人多,这个口挡住了,另一楼梯口又有人包抄过来,举刀就往韩沅身上招呼。

      两个丫头都是忠心护主的,双双不怕死的抱住歹人,咬的咬,扯的扯,韩沅也多亏身姿灵巧,左右闪躲方逃过对方刀口。

      悻悻的靠在柱子上喘粗气儿,却没发现躲在柱子后守株待兔的醉汉,见韩沅落单,悄悄解下腰带,伸手就往韩沅脖子上套过去。

      “啊……”韩沅猛地被偷袭,脖子被醉汉死死掐住,情急下双手胡乱往醉汉脸上招呼。

      “贱娘们儿。”醉汉被抓都狠了,手里腰带一转,将韩沅往前甩飞好几步,抬手就要将人当萝卜一样往楼下扔。

      “夫人。”陆棕被困在另一侧,心脏被吓得漏了一拍,连还手都忘了,生生被人砍了一刀。

      韩沅被拖的身子向外倾去,顷刻间头下脚上,世界被颠倒。

      耳中轰鸣渐起,闹哄哄中有骨碎之声,以为今生小命休矣,突然间脚踝被人提起,一个璇空翻腾,已被人搂腰抱着站定。

      踩着土地,韩沅才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

      “怎么回事?”陆贽眯了眯眼眸,抬起手臂替韩沅顺背,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可真不能想。

      熟悉的怀抱,声音虽说有些严厉,韩沅已经庆幸的说不出话了,雾眼泛星光的盯着陆贽,笑的有些傻:“你怎么来了?”

      呵!他若不来,韩沅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陆贽伸手抹了抹韩沅脖子上的血,没瞧见伤口,才看向地上被卸掉两条胳膊的醉汉。

      韩沅大大咧咧的解释:“没事儿,血都是他的。”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陆贽光站在哪儿,就有股子威不可犯的气势。何况一出手就卸了他两条胳膊,他都不敢去瞧那双厉如鹰隼的骇人双眼,手上没沾过成百上千的血,是炼不出那种肃杀阎罗的戾气。

      醉汉边磕头边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领头的都跪下来求饶了,手头下的喽啰哪能再掀起什么风浪。

      榆钱儿杏眼儿当即躲回主子身后,陆棕那头也能松口气。

      “娄少卿。”

      陆贽沉沉叫声藏在柱子后头看戏的楼瑞玉:“这些人无故寻衅,欺辱良家,不如抓去大理寺审讯一番如何?”

      楼瑞玉同情的看着地上一帮小喽啰,被陆贽亲口送去大理寺的人,还有命出来?

      楼底下动静这么大,楼上雅间的陈近南一伙当然闻风下来了,见正被侍卫拖走的醉汉,上前就是一脚。

      “陈老六,我去你奶奶的,敢得罪我们陆侯爷。”

      陆贽不动神色的将韩沅往身后藏,果然那陈近南踢完陈老六,眼睛往陆贽身后瞟了又瞟:“奉孝,身后是……嫂夫人?”

      此时可不是韩沅露面的最佳时机,那店小二正张大嘴巴欲说又不敢说,原来扣扣巴巴的美妇人,竟是陆侯夫人。

      陆贽像看死人一般,睨一眼地上:“你认识他?”

      陈近南被陆贽岔开:“你不知道也应当,这个无耻混球,我家庶叔的庶儿子,一个根儿往上数,全是庶出。夏侯从玉那方的走狗。”

      王侯自有圈,各圈中又派系林立。

      陆贽听是夏侯从玉的人,韩沅打架的缘由不用人说,就猜出了大半。

      陈近南说完,想再去瞧陆贽身后的神秘嫂夫人,榆钱儿杏眼儿极有眼色的一挡,陆贽已携着韩沅下楼去了。

      陈近南哀呼:“这么小气。”然后大冬天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玉扇,抬起杏眼儿下巴,咂摸着嘴笑道,“俩丫鬟倒也颜色不错。”

      榆钱儿杏眼儿也是打小跟着韩沅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大的,彼此对看一眼,一人一拳,给陈近南一对十分和谐的熊猫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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