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一妒一喜为谁思 ...

  •   出来的是一个青衣凌云髻的清秀女子,容貌虽不如韩沅明艳出挑,却胜在一股娴雅气韵,端庄稳重,身后还跟着两个双环髻丫鬟。

      红衫丫头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城,五短身材,煞是娇媚可爱。
      墨衫丫头瓜子脸,黛眉远山,眼波横秋水,高挑身材,行动自成一派丰韵,煞是高冷。

      为首的端丽女子扫了一眼,立即曲膝向陆琪安芷安若等行礼,然后特特俯拜在韩沅跟前:“奴婢砚香,见过夫人。”

      当初勇冠侯府的信使可是再三向韩沅父母保证,勇冠侯陆贽,绝无妾室庶子。

      可韩沅观她用度,却比府中一般丫鬟好太多。

      “你是?”韩沅问。

      砚香答的不卑不亢:“奴婢是伺候侯爷的大丫鬟,身后两个小丫头,红衣唤红茶,墨衣唤泼墨。”

      什么砚香红茶泼墨,不是妾室,韩沅心中舒畅了大半。

      “砚香,听闻太子殿下赏了二表哥一只安南国的大狮子,可否带我们去瞧瞧。”安若将砚香扶起来。

      砚香为难道:“表姑娘见谅,侯爷吩咐,书房重地,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安若又来拉韩沅:“砚香,你可看清楚,二表嫂也不行吗?你一个通房侍婢,敢拦当家主母。”

      通房侍婢?
      韩沅刚舒畅大半的心气儿,此刻委屈的心口疼。

      “够了。”韩沅挥开安若,弹弹被安若触碰过的长袖,眼光复扫向适才被称做通房的砚香,是呢,侯府只是说没妾室,却没说没通房丫头等类的侍婢。

      韩沅心中醋儿酱儿油儿糖儿辣面儿倒在一处,五味杂陈,面上还是保持着大家主母的风范,问道:“砚香,拦本夫人不要紧,却惹恼两位表姑娘,你可知罪?”

      砚香忙跪下磕头:“奴婢知错。”

      韩沅侧过身并不受礼,转而对安氏两姐妹道:“两位表妹,既然砚香失礼,你们在此地处置就是。”

      安若悻悻道:“砚香是二表哥的人,我们可不敢僭越。二表嫂做主就是。”

      韩沅嘴角微勾,似是赞同,对砚香道:“两位表姑娘既不敢僭越,本夫人又是新妇,又怎能擅自越俎代庖处置侯爷的人,只怕落得个招妒的名儿。可砚香,咱们侯府是书礼之家,岂有怠慢亲戚的道理。既惹怒了两位表姑娘,你随两位表姑娘去舅府,让舅母处置如何?”

      安芷嗤鼻:“哪有这样的道理,表嫂越说越没规矩。”

      韩沅略微提高音调:“既知道如此不合规矩,两位表姑娘也是簪缨诗礼之家,却拿本夫人名头,在侯爷书房门口胡闹一通。又不知是何道理,是何规矩?”

      安若正欲张口教训,一个商户女,凭什么对她大呼小叫,反正陆安氏宠爱,韩沅不敢发难。

      可堂堂韩四姑娘也并非一味软和,又怎会给她们张口羞辱的机会,在安若开口前就驳住了。

      “两位安家表妹,你们是侯府亲戚,又是来做客的,却跑来为难侯爷屋里人,为难我这个嫂嫂。明知砚香是侯爷屋里人,故意挑拨。

      你们两姐妹倒是比我这个商户出身的侯夫人还要拨的一手好算盘打。是想看兄长妻妾争妒,合府不睦,勇冠侯府家宅失和,闹成全东京笑话惹怒天子,还是你二人欲插一脚、渔翁得利,想做那戏台上的娥皇女英,共侍一夫?”

      安芷是未出嫁的囫囵黄花,哪里受过如此责落,气的歇斯底里:“不入流的贱籍商女。你这是什么粗鄙之言。
      污蔑,诛心的污蔑。”

      安若或许是被戳中心事,或许是脸皮薄,金豆子堵在眼眶,眨眼就要决堤。

      韩沅被惹怒了可是张牙舞爪不管不顾,毫不嘴软:“表姑娘可别哭,沅带的都是商户粗仆,若进他们将今日事传出去,表妹被拦在表哥书房门口哭,外人指不定如何遐想。”

      安若用帕子捂住脸,头也不回的往陆安氏九安院方向跑去了。

      “你……”安芷怒指韩沅,红着脸跳脚,却也不可奈何,又骂不过韩沅,来来回回就一个‘你’,况还要去追安若。

      陆琪一直像看大戏般,站在戏台一米外,给韩沅竖起一个大拇指。

      至于砚香,韩沅当然不会昏了头的此刻去发难,但也放不下身段去搭理。

      …………

      “她们会不会和太夫人告状。”回了汀兰院,榆钱儿小心翼翼的问。

      韩沅叹口气,敛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陆安氏不喜态度太过明显,安芷安若会不会告状都是一样。

      再则韩沅也清楚,今日她们明晃晃的羞辱,拿一个通房做筏子,何尝不是陆安氏等长辈平日里的不屑之情太过明显。

      与早上的神采奕奕对比,韩沅一下午都神情恹恹的。

      连晚饭都没用多少。

      尤更可气的是院子里的仆妇丫头们,顾嬷嬷只认钱,不说打理事物,连带着丫鬟们都懒懒散散。

      汀兰院里这幅光景,榆钱儿杏眼儿可没少替韩沅委屈,当日明明是他们侯府恳聘,信使把侯府诸人夸的天花乱坠,如今人到了,嫁妆来了,倒处处是怠慢

      是以俩丫头悄悄打商量:“咱还是派大宝去别院找一趟大奶奶。”

      韩沅远嫁东京,于礼,韩氏夫妇到底不能亲自送到东京,二人又不能放心小女儿,于是遣了长子韩湘夫妇一路送嫁,就住在韩氏在京中的清海别院。

      定是要留到韩沅归宁后才会回江南的。

      陆贽是踏着月色光辉才回到汀兰院的,他一回府,先是被叫去九安院,听他母亲好一通数落韩沅。

      虽知他母亲使的是春秋笔法,略过安氏姐妹的搅屎棍性子,强调韩沅的口不择言。

      陆贽既听了陆安氏一通抱怨,可不想再听韩沅哭诉。

      本想在三省斋歇下,下人又来报告,韩氏江南带来的小厮悄悄往清海别院去了,新妇过门一日就闹上娘家可不是好事,也不光彩。

      况且拿人手短,这年头有钱的是大爷,怎么着的稳住。

      到了院中,陆贽就瞧见韩沅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在秋千上。

      陆贽不耐的揉揉眉心,倒不是没手段哄小姑娘,只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头。

      陆贽站在秋千旁,轻咳一声。

      韩沅闻到声响,侧转过头,不曾想竟是陆贽。

      “侯爷。”

      韩沅当下喜出望外站起来,笑眼弯弯,梨涡浅浅,满是不可掩饰的欢喜。

      陆贽微微避开韩沅堪比篝火的热切目光,

      “你有心事?”

      韩沅没哭诉,陆侯爷到主动提起了。

      “我今天在三省斋门口训了两位表姑娘。”韩沅一五一十说,“想着,明日如何去给婆母请罪。”

      如何请罪都是错。

      陆贽道:“安氏姐妹无理在先,你做的很好,合不来不理会就是了,至于母亲那边。”陆贽拖长尾音道,“她喜静,不会为这个和小辈置气,不必去扰她。”

      韩沅知道,陆贽的潜台词是,婆母见她会更生气。

      但陆贽并未因此是怪罪,她便已是极高兴了。

      不过二人都自动忽略砚香之事。

      于陆贽,他是主君,哪有主君向主母低头。况陆贽就不是主动低头的人。

      于韩沅,通房毕竟不是妾室,一不能指责陆贽骗婚,二若是她在此时责问,又显得她爱拈酸吃醋小家子气;三,韩沅自己在秋千上伤心了会儿,这会儿还真没多大感觉了。

      事实上,她那些陪嫁丫鬟中,还有扬州瘦马呢!

      江南别说通房,她的父兄哥哥们,那个不是风流狎妓,苏州扬州杭州等地,处处别馆藏娇娃。

      当然最主要的,目前他俩还没站一块儿在韩沅跟前刺眼。

      “侯爷一起留下用饭吗?”

      陆贽说完事,已有挥袖欲走的念头。韩沅下意识就想留住他。

      这日头,晚饭早过了,可除了留饭,韩沅目前的段位,也想不到留下陆贽的借口。

      “夫人饿了自己去吃吧。” 陆贽当然不会为了与韩沅共处就多用几碗饭。

      “诶。”韩沅长这么大,就没遭过冷遇,遑论被人拒绝。

      反应过来时,已经死死扯住陆贽衣袖了。

      韩沅讪笑:“我从江南带了自酿的花雕酒,侯爷可要尝一尝。”

      陆贽眼光扫向韩沅不请自到的手,这姑娘是自来熟,床笫间都不见她多害羞,白日里更像块黏皮糖。

      陆贽虽生的儒俊,气势却总有股子说不出的威严,剑眉一蹙,韩沅就吓的立马缩回去,如受惊的小兔子,耷拉着大耳朵。

      陆贽掸掸小兔子头上的金丝流苏步摇:“夫人既饿了,本侯就陪夫人小酌几杯。”他毕竟是来稳住韩沅的。

      听到这句应允,韩沅咬唇暗喜,就是戴上葛纱帷帽,也掩不住眼睛里迸射的雀跃星光,似乎下一刻就将染亮星空。

      陆贽只见眼前裙裾一阵旋风,小兔子便飞快跑进廊子,高兴的吩咐丫头们起酒布桌。

      陆贽虽说小酌几杯,韩沅可特地选了汀兰院的秋水榭,拿出前朝哥窑的一套冰裂纹玉杯盏,盛小菜的青玉莲花碗,摆鲜鱼的青玉扇碟,触手生温的暖玉双箸。

      荷花饼、银丝鲊汤、八宝青豆木樨卷、酿螃蟹、舞鲈公……

      陆贽看着丫头们摆满一桌,难怪时人皆叹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

      韩沅头微微一侧,就有杏眼儿端着刻有祥云如意纹的金盆请陆贽净手。韩沅知陆贽喜洁,她几次触碰,都被他一扫再扫。

      榆钱儿呈酒时,那酒坛还沾着泥土。

      “花雕要刚起才清洌,埋在桂树下,都用松蜡封紧了。”

      韩沅怕他嫌脏!

      陆贽用玉箸给韩沅夹一块银雪鱼腹,笑道:“吃顿饭罢了,夫人不必紧张。”

      鲜妍活泼的丽人,实在不适合小心奉迎。

      韩沅微微嘟嘴,她这不是想为两人第一次用餐布置的尽量让陆贽舒心。

      榆钱儿将坛中酒滤到玉觥中,再交由韩沅。

      韩沅亲自倒往陆贽杯中,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

      “你不喝吗?”陆贽疑道。

      事实上,这花雕酒又名女儿红,乃韩沅满月时韩父亲手埋于庭中桂花树下,韩沅登船来京,韩父更是挖了家中桂树,移植于东京,今日第一次启封。

      这第一口,韩沅当然要给陆贽。

      可这些江南俚俗,韩沅又小女儿心思,怎么好意思启口。

      只变着法夸赞陆贽:“夫君好看。”

      陆贽一口酒呛在喉咙,他好看不需要提醒,韩沅却是第一个如此直白大胆的亲口说出来都,且带着天真烂漫的撒娇。

      不知怎的,陆贽就看不惯韩沅这种无时无刻恨不得说一百遍她心仪他的眼神。

      “夫人适才说饿了,不如叫榆钱儿上饭。”

      “你知道榆钱儿。”韩沅这话既惊诧,又有些醋意。

      要知道,陆贽统共才来两回。

      心中或有些今日见了砚香的妒意,也明白陆贽并不是不沾美婢那等人。

      陆贽笑笑:“与夫人相关的,本侯当然得记住。”

      这话说的韩沅心花怒放,嘴角梨涡堪比杯中美酒还要醉人。

      陆贽俯过身对着韩沅说了句耳语,羞得韩沅垂首去打。

      “动手动脚可不是贤妇。”陆贽作恶捉住。

      韩沅面颊绯红,羞的直想钻入桌角。这等调笑语气,像极了作夜的床笫私语,他哪里唤过自己贤妇。

      韩沅面皮太薄,面色飞转的眉眼官司,丫头们何尝不明白,一个两个皆是掩袖而笑。

      陆贽拢正衣襟不再逗她,对榆钱儿道:“还不快给你们主子上饭。”

      榆钱儿知道自家主子已经用过,不过是想留侯爷罢了,象征性的给韩沅玉碗里挖一匙,可架不住头顶凉飕飕的眼神一直盯着,榆钱儿硬着头皮,死道友不死贫道,给韩沅盛了满满一大碗。

      “这么多?”

      韩沅盯着堆成小山的大米饭,在陆贽刻意关怀的眼神以及殷勤的夹菜下,硬着头皮扒了几口,直到实在吃不下,干脆撂下筷子:“我不吃了。”

      陆贽盯着剩下的大半碗,皱眉问:“剩下的怎么办?”

      韩沅本想说吃不了就到了呗,又联想起侯府日常极是清俭,请安时老太君桌上的瓜果都没几盘:“赏给下人。”

      作风节俭,宽宥待下。

      韩沅默默给自己机智点个赞,

      陆贽放下酒杯:“主仆不共食。”

      韩沅愣了瞬,是呢,侯府讲究规矩,奴才哪能吃主子的东西。

      但面前那大半碗,她又实在吃不下,韩四姑娘可没想一而再的委屈自己。眼珠子转了转,拍手道:“大黄,我有大黄。”大黄是韩沅打小养大的狗儿子,自是不算主仆之列了。

      韩沅生怕陆贽那双喜怒不辨的幽深眸子转出什么整人的招儿,赶紧示意杏眼儿撤走,却总有种不对劲儿的感觉。

      那种不对劲的感觉,韩沅到了床上,终于明白过来。

      陆贽先是拿块玉饼子哄她咬着,双手被他一只手箍住,闹的她浑身又燥又热,迫于陆贽淫威,羞愧的说想要,后来给的又太狠,韩沅拒绝到眼皮子都睁不开。

      陆贽阴测测道:“夫人可不能浪费。”
      直到后半夜韩沅晕过去才作罢。

      翌日清晨,陆侯爷依旧吃完就走。

      榆钱儿杏眼儿进门撩开帐子来唤韩沅。

      尤其是看到韩沅前夜淤痕未好,又添新伤。“夫人,您自己个儿的身子,自个儿得爱惜才是。”

      事实上韩沅怎么不爱惜,今晨陆贽一碰她就发颤,头发丝都写着拒绝,可看到陆贽兴趣尔尔的眼神后,她又立时心软,她怎么舍得拒绝。

      陆贽一走,心里就空落落的,恨不得整日与陆贽黏在一起。

      杏眼儿抱怨陆贽太过薄情,一点都不心疼姑娘,韩沅立即就反驳:“夫君怎么不心疼我了,安氏姐妹之事,一句都没怪罪,完完全全站在我这边,还说今日累了,不必去婆母院子请安。”

      不必去婆母院子请安的韩沅,在梳完妆,吃完一屉虾晶饺,喝了几口血燕粥后,匆忙动身,前往陆安氏的院子请罪。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