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36、第 36 章

　　苏蔚风一夜如何辗转反侧自是不提，到了第二日，苏蔚风早早就起了。就算是身在苏府，是父母最宠爱的幺儿，苏家家风严谨，因而苏蔚风也从未让下人或是身边的丫鬟姐姐服侍着更衣。如今他一起身，屋外早早就候着的住雨就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拿着衣服和面盆等，要为苏蔚风洗漱更衣。
　　苏蔚风脸色通红连连摆手，却也在住雨等人面前败下阵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囫囵着穿戴好衣物，住雨又已经准备好了清粥糕点和小菜，迎着苏蔚风入座。苏蔚风本想让住雨等人一起吃，却还是被拒绝了。苏蔚风有些不是滋味的自己用完了早膳，然后就带着住雨前往万寿宫。
　　万寿宫中的王太后依旧和蔼，完全看不出昨日是如何的铁血手段。太后身边的世子穆诺也是天真可爱，说日后他的沈师傅成了小姑父，日后怕是不好做他的师傅了，只能去惜春阁找苏蔚风玩耍了。
　　苏蔚风本担心自己与穆雷的事会引起穆诺的反感，但穆诺似乎还是对他有几分亲近，苏蔚风也放下心来。
　　“我一个老人家，喜欢清净，你不必日日来给我请安，若是诺儿改日去找你玩，你可要照顾好诺儿。至于副后那里我是不管的，你还是早些去拜见，不要怠慢了。”
　　王太后既然不反对穆诺与他接触，也表现了王太后的态度。虽然说宫内男色地位低下，但是王太后亲自封的，王太后还多次表达了对苏蔚风的好感，此刻还容许世子去见苏蔚风，怕是除了正经册封的副后和三妃，后宫也无人敢轻视苏蔚风。
　　“是。”
　　苏蔚风从万寿宫中退出来，便一刻不停的去了副后的飞凰宫。
　　副后本也是不要求其他妃嫔来请安立规矩的，只是宫中刚进了新人，昨日又处罚了庶人萨拉，按道理这一日是后宫都要聚集在飞凰宫的。
　　果然，一到飞凰宫，副后穿着红色的宫装坐在主位，下面是粉色衣裙的丽妃苏苏茉儿、淡黄色衣裙的玉妃颜珏、淡青色衣衫的荷妃骆莲。四人坐在一起似乎相谈甚欢，只是当下人通报嘉良侍到了的时候，就停止了说笑，整了整衣饰看向大门口。
　　少年穿着的衣服是冰蓝的丝绸，绣着雅致的白色竹叶花纹，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玉簪束了起来，还未到二十岁的少年并没有带发冠，也留下了一部分头发服帖的贴在颈部。少年的黑色眼睛里仿佛带着星星，年轻俊秀的脸庞闪烁着细腻的光泽。
　　这才是一个让南朝烈帝痴迷的少年该有的模样，往日那些灰扑扑的衣服到底是阻挡了总是喜欢低着头的少年的光彩。
　　三位妃子内心如何想不知道，副后却是目光一暖，也理解为什么太后要亲自封了这少年，也理解为何这少年总能让人另眼相待。
　　苏蔚风带着住雨来到大堂中间，恭敬的跪伏在地，行礼道：“参见副后、丽妃、玉妃、荷妃，娘娘万福。”
　　副后心中虽然极想让苏蔚风起来，却不想暴露她对苏蔚风的好感，在这王宫里，她是南朝来的公主，虽然孤立无援，却好歹占了个名分，若是让人关注到苏蔚风，针对一个男色，却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副后端起了茶杯，轻轻啜饮，好似这堂下并没有什么人似的。
　　其他三妃毕竟位份不如副后，也只得保持沉默。
　　苏蔚风只得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他心中知道几位娘娘必然不喜他，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若是被难为了，也只能受着。几位娘娘也不敢明着发落了他，但是这些规矩自然是要给他立起来。
　　苏蔚风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他只觉得腰和腿都麻了，身子也在微微打摆，汗渍从额头滑下来，他却维持着自己的跪姿不敢动，身后的住雨也只能跟着跪着。
　　“娘娘，”玉妃终于看不下去了，迟疑着开了口，“大公主还在宫中等着，说好了嫔妾今日要陪她冰嬉。今日我们也聚了许久，若是没有旁的事，嫔妾就先行告退，明日再来问安。”
　　玉妃自然是不能直说为苏蔚风求情，只好委婉的提了一句已经过了不少时间。
　　副后这才放下手中早就空了的茶盏，笑道：“玉妃姐姐见笑了，是本宫昨日没有休息好，今日有些困乏，刚刚竟然有些走神了。这是新晋的嘉良侍吧？果然好颜色，怪不得讨了王太后的欢心，以前也有过数面之缘，倒是没想到再次见面是这般情景。扶嘉良侍起来吧，别说本宫怠慢了良侍和太后身边的住雨总领，反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副后一阵拿腔作调，不过是在讽刺苏蔚风讨好了王太后才得到如今的地位，穆雷对他却是无意，昨日还是歇在了副后的飞凰宫。
　　苏蔚风感激的看了玉妃一眼，玉妃却没有抬头看他。住雨连忙扶着苏蔚风站起来，苏蔚风到底不是一个真正的“主子”，在几位娘娘面前是没有座位的。若是翼族人也就罢了，可能不太在意这些虚礼，副后可是南朝来的公主，最讲究这些宫规。
　　“副后姐姐深得王上宠爱，一个小小男色算得了什么？也是这些个不讲究，一个好好的男人非要做这些不好说的勾当，王上不理睬，便另辟蹊径。原来我也见过这位嘉良侍，倒是看着乖巧得很，可谁知心里怎么想的？副后姐姐与几位姐姐慢慢聊，我宫里说好了今日要踢毽子，先告辞了。”
　　三妃中若说心直口快，谁也比不上丽妃苏苏茉儿。苏苏茉儿与苏蔚风一般年岁，甚至还比苏蔚风小了一个多月，是苏力和的掌上明珠，穆雷也把苏苏茉儿当小妹妹一般，对她很是照顾，所以苏苏茉儿一直是随心所欲。她也不爱参加这些刻板的活动，除了一些必要的时候，都是自己安排蹴鞠、跑马、踢毽子或是别的什么玩意儿，在有一个大院子的流夏苑自得其乐。若不是为了看苏蔚风一眼，也是芍药跟她念叨了半天，苏苏茉儿都不会出现。
　　苏苏茉儿言罢，就直接起身走了。副后也没有阻拦，只是道：“那丽妃妹妹就去吧，天气寒凉，穿暖和些。”
　　丽妃带着芍药脚步匆忙的走了，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苏蔚风。
　　老实人荷妃是不会主动离开的，玉妃刚刚也是为了给苏蔚风解围，并没有真的离开的意思。副后却好像看苏蔚风一眼都嫌多，挥手让茗薰送上一个红漆箱子，一边道：
　　“本宫自小虽然接受母妃教导，熟识宫规，母妃更是教育本宫，要对后宫姐妹一视同仁。身为王上身边的人，要事事以王上为先，为王上排忧解难。母妃也说了，身为后宫之人，你的夫君更是一国之主、一族之主，不应该干预夫君在政事上的决定，也不必拿后宫这些事去麻烦他。
　　王上新纳了良侍，是多一个人伺候王上，是好事，本宫自然要为王上高兴，但是男色毕竟卑贱，一向另归一院单独管制，本宫也不知道翼族的规矩是如何的。
　　但是后宫的事，本宫也不好去烦劳王上，只好请来了之前的一位教习。王太后仁慈，不愿做那些折腾人的物事，本宫也就不提了。只是这几样物事，还是日常功课，还望嘉良侍收好。虽然身为男色，却也是为了服侍王上，王上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有些事情，便要你自己提前做好。男色身份卑贱，本该单独在洗尘居，太后怜惜你，便让你在宫中住到洗尘居修缮完成，但毕竟男女有别，以后若非必要，不必来请安了。只一件，切忌媚上欺下、狐媚惑主、干预朝政、霍乱宫闱，若是违反，本宫定然严惩！”
　　“是，谨遵娘娘教诲。”
　　苏蔚风双手接过那箱子，却是不敢打开看的。当众被如此羞辱，苏蔚风还是忍不住苍白了一张小脸。
　　副后端了茶，似乎多看苏蔚风一眼都嫌多：“跪安吧。”
　　苏蔚风双手托着那小箱子，躬着身倒退出了飞凰宫。副后看了一眼他的身影，心中却是在叹息，这也是在帮他，千万不能心软了。副后也没有什么心思应付那两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妃子，只是道：“本宫乏了，两位姐姐也回宫休息吧。这几日本宫想静心为重伤的刘嬷嬷祈福，毕竟刘嬷嬷在本宫年幼的时候就看顾着本宫，几位姐妹也不必早上来我这里。”
　　玉妃和荷妃也规规矩矩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