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105、第 105 章

　　后面大概一个多月，苏蔚风都没有见过穆雷。前线战事吃紧，似乎犬戎和南朝在重城吃了大亏，穆雷率人乘胜追击，也顾不上这许多儿女情长。苏蔚风身子还虚弱，不方便移动，只好留在怀城养伤。穆谨是交给了奶娘带着，每日会抱过来陪苏蔚风。
　　一个多月，苏蔚风已经能下地了（非医疗知识请勿考究，如果时间过短请当做他们好的比地球快），前线也传来大捷，说破了南朝都城，南朝人和犬戎一起向南逃了。穆雷不日就会归来，接他去南朝都城，和沈斐然、邬鹏汇合。穆雷还差人传话，让他提前考虑该怎么处理简自道、燕楚楚和那师爷。
　　苏蔚风这才想起来，这几位还在地牢里关着。他对这几位也是感情复杂，因为这几人受了伤，也因为这几人再次见到了穆雷，知道穆雷对他的疼惜，也让穆雷来不及发泄怒火。但一想到穆雷提起谨儿哭了好几日，不肯好好吃东西，苏蔚风又忍不住狠下了心。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放过了。
　　这日苏蔚风正拄着拐练习走路，穆谨被奶娘带着睡午觉，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兵甲碰撞的声音。苏蔚风一阵心惊，不是说南朝已经被打退了，怎么有兵士围了怀城府衙？莫非是事情有变？
　　苏蔚风努力保持表情的平静，他心想，若是有什么变故，至少要让谨儿逃出去，也不知道穆雷如何了。
　　谁知道院门一被打开，竟然是身穿铠甲的穆雷带着一身肃杀之气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不敢看向苏蔚风的邬鹏。苏蔚风很是错愕，穆雷这般带兵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越想越气愤，打算要秋后算账？
　　苏蔚风见穆雷冷着一张脸，便忍不住去看邬鹏，谁知邬鹏看到他的视线，反而挪了几步躲到了穆雷身后。
　　苏蔚风摸不着头脑，只好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穆雷。
　　穆雷脸色并不好看，看着苏蔚风似乎带了极大的怒气。他冷声道：“苏蔚风，你可知罪？”
　　苏蔚风一脸无辜，若说他知错，他是有很多错误，不论是私逃出宫，还是隐匿王室血脉，都是滔天的大罪。苏蔚风也不知道穆雷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苏蔚风只好略低了头：“不知道王上想要问我何罪？”
　　穆雷看着苏蔚风还架着双拐，本来硬装的冷然也有些松动，他迟疑片刻，说：“进屋坐着说吧。”
　　这一下子，气势没了一半。苏蔚风大概也看出来了，这是穆雷确实要和他“秋后算账”，只是似乎也不是很严肃的“算账”。苏蔚风的感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穆雷还有这样童趣的一面，但是因为他确实有愧于穆雷，他决定配合穆雷一下。
　　苏蔚风跟着穆雷进了屋，穆雷还专门放慢了脚步等着苏蔚风。两人安心坐下了，邬鹏也回到门外守着，似乎没有跟进来的意愿。
　　“王上要治我何罪？”
　　苏蔚风倒是不畏惧脸色沉沉的穆雷，主动发问。
　　穆雷抬眼看了苏蔚风一眼，反问：“苏公子这样聪慧，不知道自己做下了什么好事？你若自己认罪，孤愿意从轻发落。”
　　“王上谬赞，我资质鲁钝，不明白王上的意思。”苏蔚风似乎没有借坡下驴的意思。
　　穆雷气的不行，他这次回来，这般兴师动众，就是想让苏蔚风体会一下什么叫做恐惧，想让苏蔚风说句软话，道个歉，说他“再也不会跑了”。可是苏蔚风完全不配合，穆雷也没想到自己心软得那么快，反倒没有威慑力了。
　　“你就不能认个错？”穆雷也不绕弯子了，有些无奈的说。
　　苏蔚风垂眸：“王上若说我私逃出宫、隐匿公主是错，那我便算是错了吧。翼族的规矩是我不能把谨儿养在身边，我已经抛弃了男子的尊严，委身王上，可我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若王上认为是我错，我认罪，还请王上处罚。”
　　“予之，”穆雷叹了口气，执起苏蔚风的手，“我不过是想听你一句真话，为何这么难？当初你仰慕我，愿意与我一晌贪欢，你是全然的信任我，所有的委屈，都愿意和我说。可是自从那次事情发生之后，你和我就像隔了一堵墙。我不论做什么，顺着你，还是不顺着你，你都不再对我吐露心声。予之，你是我的伴侣，我们也有了谨儿，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苏蔚风咬唇，他从未想到穆雷会和他摊开说。愿穆雷吗？其实这次穆雷不计前嫌的照顾他，其实看着谨儿长大，其实当初穆雷为他挡刀，他早就不怪穆雷了。可是如今承认自己不再有执念，就好像承认，这两年多的挣扎，都是虚妄。
　　“予之，”穆雷见苏蔚风不说话，继续柔声道，“你知道吗，这次我看你倒在地上，好似死了。我就想，我到底是多么无能的一个人，才让我心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伤害。我是天下的王者，可我却护不住一个人。我就下定决心，只要你愿意放下嫌隙，我一切都依你。可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就问你，若是你这次不幸，或是我在战场上出了意外，你不会后悔吗？就算你我安然无恙，日后你要谨儿看着两个父亲不和，也深受其苦吗？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们要为活着的人考虑。”
　　苏蔚风抬起头，看向穆雷真诚的眼睛，他动摇了，迟疑了，他想脱口而出他愿意为穆雷付出一切。面对这双和穆谨一样的眼睛，苏蔚风毫无抵抗力。可是这句“我有错，我原谅你，我以后再也不离开”，就是说不出口。
　　穆雷看到了苏蔚风的动摇，最后说：“我现在真的后悔了。若我当初没有接受你，你不会成为良侍，你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开心了会笑，会大半夜跑到我的宫殿外跟我兴奋地说你的想法，你不高兴了会哭，会趴在我的胸口跟我诉说你的委屈。当初邬岚也是这样，像一朵逐渐凋谢的花儿。或许我该放你和谨儿走，我合该孤家寡人，这至高的位置，或许本就留不下两个人。只是我年长你许多，若是我先去了，你就带着谨儿来给我上柱香吧。”
　　“王上！”
　　苏蔚风怎么听得了这样的话，他握着穆雷的手微微用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心中有你，我只是……我不介意就这样陪着你，我在巫神娘娘面前也许下过心愿，希望永远和你在一起。如果是我自己，我怎么也甘愿，可是谨儿……”
　　得了苏蔚风这么一句，穆雷也算满意了，他反握住苏蔚风的手，也将实话说了出来：“这你不必担心。后宫除了荷妃，其他妃子我均重金遣返了。副后和笑嫔假死，也在风京隐姓埋名住了下来。我一年前改革新法，革除了一切男子嫁人后不如女子的律法，也为女子、男子出嫁后可否和离，可否继承财产，可否抚养孩子，都作了规定。宫内再也没有男子只能成为良侍，不得抚养亲子的规矩了。予之，我已经为了扫平了障碍，你是否愿意和我回去？”
　　苏蔚风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自己离开两年，穆雷会心灰意冷。没想到穆雷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穆雷肯定也是希望，他有朝一日会回去。苏蔚风觉得，若是在穆雷身边，他有朝一日可能真的能变回曾经那个少年。
　　苏蔚风认真的点头，眼前又有些模糊了。他也是才知道，自己的眼泪没有消失，只是都被压在了心底，如今可以尽情释放出来了。穆雷或许不善表达，但是是真的爱着他，爱的丝毫不浅。
　　穆雷起身走到苏蔚风身边，把苏蔚风拥在怀里，用大拇指揩去他的眼泪：“我的予之，我希望你日后每一日都是笑着的。任何人都不能让你哭，就算是我。”
　　两人气氛正好，苏蔚风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你为何要带这么多兵过来，只是为了吓我吗？”
　　穆雷轻笑：“我是从南朝都城一路赶路回来的，还来不及做什么就来见你了。再说了，我要把这院子围起来，万一你今日不同意与我回风京，我也要把你关起来，让你逃也逃不掉！”
　　苏蔚风没有被吓倒，反而破涕为笑：“好啊，我愿意被你关起来。”
　　门外的邬鹏听到里面的争执结束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想，这下可好了，穆雷终于不用隔三差五的发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