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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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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霭低沉,气雾氤氲。
小荣山在这仙渺中向相初至的游人,半掩着自己秀丽的面容。
古语望山跑死马,放之四海而皆准。
眼瞧着小荣山近乎贴脸输出那美好,却总隔着一层苍苍蒹葭。
李夕年痴痴笑着,被陈焱嫌弃没眼看。
计程车一停,夕年便嗖地窜下车边喊:“陈焱你交钱啊!”
收钱时司机大叔咧一口不白的白牙,笑得慈祥。陈焱这才明白他为何没有侃大山。
游客中心设在山脚下的南荣村西村口。
村口竖一道石牌坊,刻“廉洁奉公,为国为”,一旁立有石碑。
碑前正有一位导游模样的女教师,为十数个三头身小豆丁,抑扬顿挫地讲解碑文记载,牌坊主人“百年华夏纪念人物”李元清李博士的事迹。
李夕年混在两个整理看护队伍的男教师中间,边充当志愿者边拍摄石碑,在女教室忍无可忍之前,讪笑着告辞?
队伍里一个小圆脸挤着眉的男孩子,习惯性地啃手指头,在同伴们都被老师唤回神之后,仍向李夕年表达着艳羡之意。
陈焱摇头,叹息着将人接上,边沿着青石板大踏步而上,经过各种木门的各种檐兽的小店,向大飞檐高鸣鸡的游客中心走去。
边听夕年解释他与那碑的渊源:李元清博士是他的曾曾祖母。
“那么夕年作为李博士的曾曾孙,”陈焱劝导:“可不可以冷静下来照顾一下他人呢?你知道小孩子最易分神的。”
“可是我就打扰那么一个小……”夕年又低声嘟囔两句。
“下次注意。”陈焱去笑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一会儿的打算了:
“我预约的时候没有订到竹斋房间,所以晚八点我们就得回家――”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夕年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现在四点半,泡温泉你想泡多久?”
夕年有些小纠结,去源泉从这里走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想去上荣村的酒斋尝果酒,西荣村的雕木斋给老爸老妈买纪念木牌。
还有他不想坐缆车上山,这样路上花费的时间也得算进去……
把所思所想都说出来,他苦恼地拧着眉。
言罢听罢,二人已经走进游客中心大厅。
陈焱内心飞快计算着,面上仍一滴不漏地与服务人员完成信息码的交接与更新,并道一声谢谢,把小姑娘闹了一个大红脸。
一旁夕年终于等到业务办过,扑到陈焱肩上挂着低低哀嚎:“陈焱陈焱陈焱,我都想去……”
“都去。”陈焱无奈低声安慰,把惊喜的扑腾挂件摘下来,将他们一会儿的赏玩路线一一道来……
身后,工作小姑娘流瀑星星眼。
第一站西荣村雕木斋。
西荣村正在小荣西山脚下,再往西二百里便是帝都七十二环,但这二百里绵延着典型的北方森林生态系统,故而修路时拐了个弯儿,抵至南荣村。
这件事被西荣愤愤不平多年:分明走空路暖气球也可以,景区还多一个进项!
因此,西荣挖来了南荣的老鞋匠铺子、老点心坊子还有老凤……咳,这个被景区严令关了。
总之经营过百年的老字号都被挖走,把南荣气得牙根痒痒却毫无办法。
不久西荣的《关于南荣专注现代服务,西荣保留近古文化的提案》,被景区通过。
南荣剩余五十年以上的店面,也被官方挪窝,接着入驻了一大批现代商业。
如今游客提起南荣,是那个游客中心镇子呀;而提起西荣,却又是小荣山下的村子啊。
南荣声泪俱下地挥舞着年三百万收入,要“赎”一些老字号回家,被踩着布鞋打着布褐,腰间悬两葫芦酒的西荣高傲拒绝了。
老大东荣和老四北荣默默地看他们吵,背地里嘲弄又艳羡。
雕木斋就在东西道24号铺,普普通通红木门,提正正经经也没法不正经的三级石台阶。
店门朝里开着,回形柜上只有一个小孩用打呵欠的眼睛看题,托小圆腮的手写作业。
墙上装饰着,左一幅景区领导班子大照相,右一扇开国大典木浮雕,当堂则是一幅龙飞凤舞的大家草书,草书落款丰什么王?
李夕年用指节敲了敲柜台,将小孩惊醒:
“客人您好,本店木雕全场7折,晚场5折,先到先得不要错过哦。”
“扑哧。”陈焱正正脸色,李夕年和小孩都转回目光去。
李夕年说:“你好,请问张圣熹大师在吗?我们想要定制木牌。”
“我爷爷?”小孩显然有些宕机,喃喃自语:“找爷爷之后的词儿是……”
三秒后他冲里屋喊:“爷爷定制木牌儿――!”
五岁小孩儿叫着,尖似利刃戳人脑筋。
“哎,听见了小声点!”老人家声音听得出心惊肉跳。
张老爷子趿拉着拖鞋,披着蓝马褂,掀开花鸟帘走出来,目光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只在个子稍矮的那个满脸兴奋的男生面上停留半分。
然后踱着缓步却气势汹汹地走至孙儿身旁,弹了一个脑瓜蹦儿。
“两位要定制木牌,花鸟虫鱼兽,哪样?”张老爷子声音浑厚有力,表明身体康健。
夕年被陈焱一捅腰眼子回过神:
“啊,那个要四块牌子,红莲生‘香’,猛‘虎’下山,我要彩‘蝶’翩飞,陈焱就……”
陈焱看见老爷子挑眉:“就是要一个刻‘常’字的青藤。”
“那再要一个青藤依‘常’。谢谢张大师。”
接着夕年不由分说安排道:“大师您先刻着,我们晚间――”听陈焱耳语――“晚间七点半来取,先付款扫码。”
张老爷子轻拍孙儿后脑瓜,拍出一枚木制码文。
夕年扫过谢过便走,给陈焱拽着缓步:“慢慢走,时间充裕。”
李夕年仍是兴奋地四处张望:
“你看那家鞋铺子方大师手艺可好了。”
却是人流如织。
好多人扫过信息码,仍在店面街外徘徊,只为了瞧看手艺师傅在机器上制鞋。
“那我们也去凑热闹,”陈焱担保:“你想去的地方绝对一个不落!”
夕年便快活似初生鸟雀,叽叽喳喳地扑进人流。
两人却并未被冲散,因为手紧紧牵着。
除鞋铺子的各式花样,鞋手艺人们灵巧的手艺,这铺子还有一件古鞋,是一双早已停产的ln牌红白运动鞋。
就摆在堂前正中央,任众人观赏欣赞。
看过鞋订好鞋码又填好寄货地址,两人闷头大汗。
再去街转角处的雪糕店,楠木窗,跃着小狮兽。
或甘甜或酸爽的雪糕、冰糕,从蒸腾的雾气中由那把,锃光瓦亮的百年刀利落切开,再分送至客人手中。
往往要拉着喜欢的人,躲在阴处一人一口舔尽。
又去买浅桃坊的糕饼,香味诱得人不住掀盖夹取“最后一个”,然后一口吞掉,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回忆那恰到好处的甜。
还有竹笔竹追竹云牌,人声人噪人笑闹。
沿石阶上山时,两人伙着四五个同龄人并一个大学生说笑。
陈焱不时将一枚粉糕递到李夕年唇边,回笑说:“最后一个。”
又对瘦高个男生继续说:“上荣村可不止有温泉,我们要去新酒坊尝果酒。”
瘦高个揽那个大学生肩膀,亲昵道:“哥你怎么不说这茬儿?”
另几人也起哄,大学生一人一个脑瓜蹦儿,便听见大学生教训什么“小孩子不准”“我怎么跟叔叔阿姨交代”。
同样是后来加入的一个开朗的小姑娘道:
“大哥~,我们已经成年了嘛!再说~,那酒坊卖的是果酒,饮料噻~,你还怕我们几个娃儿醉了啰~?”
隐有半词,红了男孩子们的脸,女孩子吃吃笑。
陈焱、李夕年莫名其妙,继续投喂粉糕。
“总之酒坊不准去,去了我就告状!”一言镇压。他的白半袖好似打着圣光。
那姑娘眨了眨眼,又眯了眯眼,再亮了亮。
又谈起小荣山下,大学生一行人从东荣上来,与李夕年讲得火热。
那姑娘挨挨蹭蹭地挤到大学生身旁,不露声色地扯话题。
于是又谈起深川大学,大学生半玩笑半鼓舞地扬臂高声唱校歌,几个人胡乱接着应和。
那姑娘和陈焱接得最好,分别得到大学生的惊喜与夕年的粉糕。
瘦高个怼了怼好朋友胖矮兄,冲他表哥和那个姑娘挤眉弄眼。
胖矮兄了悟地嘿嘿笑,又拉过另一个同学共谋大事。
最后一节石阶被众人踩在脚下,所有人不禁回头望去,长阶蜿蜒,林木翠翠,天蓝云轻,远地开阔,风带不走落寞,却能惹人壮志。
陈焱按夕年肩膀将人唤回,笑说:“那么诸位再见。”
大家相互告辞,萍水相逢,江湖相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