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女子图鉴》蔡一娴Amanda

4、第4章

　　多年未见，王冉变化很大。曾经圆润白皙的眼镜牙套女孩，如今变成了皮肤黝黑、肌肉紧实的性感女郎。
　　王冉微笑地看着我吃惊的样子，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
　　她老练地跟waiter要了杯加冰威士忌，淡淡地对我说：“会热，把外套脱了吧。”
　　脱下外套让我整个人轻松很多，我饮下一大口冰威士忌，这才缓口气：“没想到真的是你，你的变化真的很大。”
　　“这么多年过去了，冰川都会融化，我怎么就不能变？”
　　我们相视一笑，很快就变回大学时期的状态，彼此间开起了玩笑。
　　“你好，最神秘的当红女演员。三生有幸，能够约到你。”王冉说起话来，眼神变得十分明亮，声音带着猫系慵懒。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揶揄她：“我也很荣幸见到你，最炙手可热的娱记。”
　　“我采访过不少有名的演艺人，有的人约我在迪拜七星级酒店的最顶级套房，有人甚至让我打飞的到伦敦，只为和他一起喝个英式下午茶。”王冉环视四周，笑了下说，“而你，是第一个来到我的根据地的明星。怎么样，这里很带感吧？”
　　“对不起，我太穷。”我举起杯子，在昏黄的光线里神情恍惚，“在你面前的，我不是什么女演员，不过是你的大学舍友、老同学，一个落魄的母亲，以做演员谋生。”
　　王冉默契地与我碰杯：“怎么样？这四年在台湾，你彻底地杳无音信。起初我甚至以为你退出了娱乐圈，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的你还能在威尼斯电影节爆冷拿影后。”
　　我笑笑，不想回应，说起了别的话题：“这几年我一直住在北投，重修了大学。在那里，陪着姜糖长大，过着无比平凡的日子。总之，在台湾，不过是为了生计，为了活下去，忙忙碌碌而已。四年很快就过去了。”
　　王冉伸手在别致优雅的手袋里摸出一包红双喜，点上后，惬意地吞云吐雾起来。我不自觉皱起眉头看向她，这些年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化如此之大。
　　“回来还打算继续做演员吗？”王冉意识到我皱眉，娴熟地掐灭了烟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连最毒舌的影评人都说，你是近十年来最有天赋的演员之一。”
　　“逃回来而已，为了活下去。”
　　很奇怪，说到这的时候，我和王冉都选择了沉默不语，一起静静地听酒吧里响起的音乐。
　　“是Yana Del Rey的《Young and Beautiful》啊。”王冉感叹道。
　　当我年华老去，容颜凋零，你还会爱我吗？
　　“我好想他。”我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谁？”
　　“姜禾。”
　　王冉沉默不语。
　　我灌下整杯威士忌：“他真残忍，自己永远地活在了23岁。我想他，发了疯似的想他。”
　　姜禾是我的初恋，我的初吻、初夜、第一次旅行、第一次翘课、第一次上电视、第一次尝试做演员、第一次当妈妈，全是他给的，全部有他陪同，还有第一次来酒吧喝酒、第一次在外租屋同居、第一次和男生住酒店、第一次遇到死亡，也都是、全部是、统统都是因为他。他是我的整个青春，他参与了我的整个少女时代，然后又突然地、干净地、一分不差地全身而退，留下我独面残破的人生。他走后，我就不好了，再也不会好了。
　　我看着酒杯里映出的我的面庞，痴痴地看着，就好像能看到那时候的自己，依偎在姜禾身边，充满朝气，对未来无限向往。多么可笑！他永远地活在我的回忆里，永远年轻。
　　看着我们眼前明晃晃的灯，我忽然感到内心一阵痛楚：“爱情于我而言，本来是海风里甜蜜的吻，是即将出生的孩子，是姜禾踏实可靠的背影。现在它对我来说，是不提也罢的空洞与虚无。除了我儿子姜糖，现在的我不想考虑其他男人。你知道的，我必须复出。姜糖需要我赚钱抚养他。他是姜禾的儿子，为了姜禾，我也要好好把他抚养长大。”
　　王冉神色冷静地分析道：“那是自然。你不用着急。危机公关设计得够巧妙的话，粉丝们对你的看法会慢慢转变过来，他们就是如此的盲从。不过最重要的因素是你自己，你的确是个有天分又有美貌的演员，重回巅峰只是时日问题。”
　　我没有说话，waiter又来给我续了一杯威士忌。
　　“让我们来回忆一下故事的起源，也就是你当时为什么离开这里。”讲到老本行，王冉语速突然加快，“最初你离开帝都的时候，是因为粉丝发现了你和金明宇之间所谓的私情，他们脑动大开，怀疑是你为了和金明宇在一起，一手设计了姜禾这场车祸，他们甚至认为你蛇蝎心肠，把自己的父母安排在车上，好逃脱嫌疑。他们不攻击金明宇，一是因为他在娱乐圈的地位是如此不可撼动，还有一点是，有些姜禾的粉丝，打从姜禾去世那天起，就觉得姜禾是被你克死的。网络暴力来势汹汹，持续了很长时间，他们找到了你的家，甚至想要伤害你和姜糖。一连串的打击，让你几乎失去承受之力。江语夏，我真的很好奇。你和金明宇到底怎么认识的？他是是MJ娱乐帝国的唯一继承人，但也是神秘主义者，公司发布会从不露面。我从业这些年，一次也没有采访到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会单纯是因为他是姜禾的上司，而他对你一见钟情吧？”
　　我苦笑着叹了一口气，五年了，无论我走到哪里，这个问题仿佛怎么也逃不掉。
　　“语夏，这件事，你起码得让我知道。”王冉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或许，姜禾的死跟这件事情有关。”
　　我讶异地看向她：“你是说明宇害死了姜禾？不可能的……”
　　“不是金明宇，但凭我的直觉和经验，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王冉冷静地吸了口烟。
　　“相信我，语夏，我很想保护你和姜糖，为了姜禾，你也需要告诉我。”王冉动情地说，“这八年的故事，我想听你跟我讲讲。所有的事情，这段很长、很长的故事，我需要知道。”
　　“你知道的，我不会说谎。”
　　“嗯。”
　　“我其实不想遮掩或者躲藏。”
　　“我知道。”
　　“我想要复出拍戏，想要东山再起。”
　　“你一定会的。”
　　“今天我遇到了金明宇，又遇到了金明宇的姐姐金小乔。她说你是她的情敌，是她可敬的对手。她给我选了件好看的衣服。镜子里的我很美。她神情愉悦，不为未婚夫跟你出轨而难过，她走出来了。把你介绍给我。我们重逢。我想，我也该走出来了。”
　　“金小乔的事情……说来复杂。这些年，我也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们以后再聊。”王冉口吐香烟，神情迷朔，漂亮得像只母犀牛。
　　我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鼓起了勇气，决定揭开这段尘封往事的面纱。
　　不偏不倚，《Lonely Coming Down》响起，整个酒吧安静了下来。
　　孤独感。我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姜禾走了以后，我无数次地感到刻骨铭心的孤独。
　　王冉半倚在吧台上，用深邃的眼神看着我，不发一言地听我说，看我流泪。
　　在这样一段感伤里，我们穿越回到了一段旧时光。
　　“你还好吧？他的去世，我一直心里存疑。只是你人在台湾，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查这件事情。”王冉拍了拍我说，“说说看，你和姜禾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
　　当初，我们怎么在一起的。
　　我认识的有些人真的很好运，他们的人生先苦后甜或者平平坦坦，而我却早早度过了一段极其甜美的时光，然后，被抛入深渊。
　　不止一次地，我能回忆起初次见到姜禾时的情境。
　　八年前，就在我刚上大一没多久，初秋的建大路上，阳光温柔地倾泻下来，银杏黄得耀眼。我遇到了姜禾。我生命中初次遇到的，比太阳还耀眼的男子。
　　我记得当时自己，穿着条白色毛衣式连衣裙，不怕秋凉般露着两条腿，梳着齐刘海，未施粉黛，怀里抱着好几本大部头，准备前往图书馆，急匆匆走过，脚下带风那种，任谁看都是刚入学不久的青涩姑娘。
　　不远处的对面，我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姜禾，正被一群模样清纯可人的师妹簇拥着，迎面朝我的方向走来。据说当初他刚入学，就进了建大校草榜，不到一年就排名登顶，人气一直高居不下。
　　我虽然之前未见过他，但见过他的照片后，的确认证他是帅哥一枚。
　　此时，他迎面走来，第一次见到雕塑般美男的我，竟也内心悸动起来。他穿着黑色卫衣，干净帅气的脸庞，少年感十足，笑起来像只漂亮的梅花鹿。

　　就连一向不近男色的我也不自觉地紧张，在意自己的刘海是否被风吹凌乱了，仪态是否得体，或者……他在人群里根本没有注意我。
　　就在这时，我看到他身边跑来一个我极熟悉的人——我的哥哥江明元。我用头发拼命遮住自己的脸，不想被哥哥认出来。我的哥哥江明元也是建大的，他比姜禾高一届，都是法律系的。
　　偏偏命运就爱捉弄人，我被同样花痴于姜禾美貌的同学撞倒，手中抱着的书，瞬间飞了出撒了一地，我直接双膝跪地倒下，好不狼狈。
　　我慌忙蹲下去捡书，一脸绝望地，发现姜禾看也没看地从我身边一脸漠然地快速经过，他身后尾随的女学生，也呼啦啦地从我身边经过，没有人注意我。
　　还好，还好。没有注意到我最好。我在内心默念。
　　正在我松了口气时，江明元这家伙出现在我面前，一脸戏谑地看着我：“你可真行啊，江语夏。”
　　我正想回击他的不友善言论，却发现姜禾走到了江明元身边。
　　我捡起来书，站起来，脸羞得通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我用余光看到姜禾穿着黑色卫衣，黑色仔裤，黑色板鞋，压得低低的黑色棒球帽掩盖不了他夺目的俊俏容貌。
　　“你女朋友？”姜禾问江明元。
　　江明元一脸不屑：“怎么可能。”
　　“哦，走吧。”姜禾说完就走了，身后一群女孩尾随而去，有个穿着摩登的女孩对我投来嘲笑的目光。
　　我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心想，完了，完了。
　　那时候的姜禾，在学校，确实是像神一样的存在。
　　我以为自己和姜禾不过是两条永远不可能有交集的平行线，却没想到我们第二次相遇很快就到来了。
　　那段时间，因为小组作业太多，我与同组的伙伴们，一起熬了几个通宵。每个人任务都很重，谁也不敢比谁多睡，只有困到极限了，才得以眯着睡一会儿。作业完成后，我的脑袋变得非常混乱，竟随手把钱包扔进了垃圾桶，后来我还去翻找，却怎么都找不到。
　　于是穷困潦倒的我，决定向江明元求助。为了扮相可怜些，我特地穿了身朴素的白色运动服，披着几天没洗的头发，戴了个大黑框眼镜，素面朝天地来找哥哥吃饭，心想吃完午饭，就直接回宿舍补觉。
　　嗜辣的我，特意跟哥哥约了家川菜馆。
　　我翻着比我脸大很多的菜单，噼里啪啦地点了一桌子菜，辣子鸡、水煮牛肉、宫保鸡丁、酸辣粉、毛血旺……面对一桌子红彤彤的菜，我心满意足地盘算着，在饭卡办好前，为了多撑几天，先大吃一顿，再“讹”哥哥一笔钱再走。
　　“怎么也得给我五百块我才能挨到周末呀？现在物价这么高，我怎么活得下去。”我用从小时候开始就常用的撒娇语气跟江明元说道。
　　江明元习惯性地不直接回答我，却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我脸，笑着说：“你这脸是要给学校对面的包子铺打广告吗？圆润到我都可以直接再吹几口气，让你直上云霄。”
　　听后我气不打一出来，我这张不怎么容易肿的脸，却因为连续的熬夜浮肿得厉害。
　　我揉了揉脸，怕借钱失败，不敢发脾气，只能小声抗议道：“累得嘛。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应该说辛苦了宝贝妹妹，不用太辛苦，以后哥哥赚很多很多钱给你花。”
　　哥哥假装没有听到我说的话，手指飞快地敲击手机屏幕发送消息，头也没抬地说：“待会有位师弟要来，难得他有空一起来吃顿饭，没想到跟你约我的时间撞上了，待会你吃饭就好了，不用说话也行。”
　　我假装很感兴趣地问：“谁呀？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哥哥抬头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嗐，小孩子，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
　　“切……”正当我一脸不屑，要跟哥哥理论的时候，有人推门走进了餐厅。
　　我手中握着冰凉的水杯，内心却一下子不知廉耻地火热起来。因为，我定睛一看，走进来的人，正是姜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