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女子图鉴》蔡一娴Amanda

10、第10章

　　江明元是比我大两岁的哥哥，从小，我们就几乎形影不离，念了同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直到现在我同他念同一所大学。他好像一直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随时都会准备出现，保护我，替我解决所有的麻烦事情。
　　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江明元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手插在裤兜里，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我的心情复杂，这次的麻烦他的确帮我解决不了。
　　我的肚子里怀着他很珍惜的师弟的孩子，春日里，我赤脚，一袭樱花花瓣图案铺满的睡衣，准备和这个男人私奔。
　　哥哥的表情无比凝重，他叫住了我们俩，让我们同他去。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发出可惜的感叹，也有不远处传来的嘘声。
　　我听到了有些同学交头接耳的悄声议论内容——
　　“我看姜禾怕是要完蛋了。”
　　“我看也是。”
　　“江明元显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一起了。”
　　“怕是要干架了。”
　　“他俩都是嘻哈社的，据说社长江明元本打算升大四后，就把位子传给姜禾，这下怕是凉了。”
　　“啧啧，最看好的师弟，竟然忙着泡自己的妹妹。”
　　“说真的，我都不知道姜禾怎么会看上江语夏的。”
　　“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着急结婚。”
　　这些议论声像蚂蚁一样，爬在我的心口，让我焦灼又难熬。
　　刚才在我脑海里，想要结婚生子的思路被这一切打断了。身边的姜禾仿佛离我距离很远，我的肚子里像是长了个恶瘤，在无限蔓延扩增，想把我的呼吸都吞噬。
　　初春的小凉风，吹得我小腿直哆嗦，掩盖了我因为紧张而发抖的身体。
　　见我发抖，姜禾终于注意到我赤脚，想要抱起我，却被江明元冷冷地拦下了，他背起我，径直向前走去。姜禾跟在我们后面，我一边往后看姜禾，给他递眼神，一边挡住脸，不想面对沿路同学的目光。
　　小的时候，每次江明元背我回家，一定是我在学校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可能我那天摔倒了，腿上破皮了，也有可能是我生病了，要不然便是我同他人闹别扭了，不想看到别人的视线，便把脸埋在他的背上。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到达了学校附近一家安静的小馆子。
　　这家饭馆估计开了好多年，地板和桌面都泛着油腻的光，餐巾纸盒是老旧的暗黄色，地板发出幽怨的响声，老式挂钟兢兢业业地转着，见证时光的无情流逝。
　　丰腴的老板娘，摇曳着向我们走来，她慈眉善目，面庞圆润，巧笑嫣然，像个从旧时光里走出的美人。
　　她意味深长地冲我笑了笑，把菜单递给了我，我拘谨地向她点点头，把菜单递给了江明元。
　　“说说，你俩怎么走到一起的。”江明元接过菜单，翻看着，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我和姜禾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心照不宣地没有讲话。
　　“那次我们一起吃饭，你俩好像并没有留联系方式。” 江明元见我们不说话，自顾自地分析道，“后来在学校，我好像也并未见过你们有交流。说说，为什么，再次见到你俩同框，你们怎么就打算背着我要结婚了？”
　　我抬头看了眼江明元，看到他有些冷峻的面庞，挂在嘴边的话，一时之间竟难以说出口。
　　“是有些快呢，”我试着嬉皮笑脸地敷衍他，“怎么了？这速度有什么问题吗？”
　　“姜禾，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江明元没有理会我，用一贯冷静的口吻转而问姜禾。
　　姜禾缓缓开口：“师哥，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江明元严肃地：“哦？我误会了什么？”
　　“我跟语夏在一起，应该早些告诉你才是，不该让你误会我对她没有感觉。”
　　“真的，连我舍友都是今天才知道。”我吐了下舌头，跟着解释道。
　　姜禾在桌下，偷偷地用他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凉的、发抖着的手，坚定地：“师哥，我是真的喜欢语夏。跟她结婚，我是认真的。”
　　听到姜禾这么说，江明元的神情缓和了些，试探道：“你们好端端地谈着恋爱，怎么想不开要结婚？难不成是要奉子成婚？”
　　“对呀。”天真的我，一秒都没来得及等，立即回答，甜蜜地看了眼姜禾。
　　姜禾正神色复杂地看着哥哥，听到我的话，明显有些吃惊，他冲我摇摇头，转而去看江明元的眼色。
　　江明元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覆水难收的那种。气氛紧张到我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上一次这么紧张，应该是高考查分数的时候。
　　“别这样看着我好吗？我怀孕了，孩子不是他的。”我一时语塞，开始胡说八道。
　　“什么？”姜禾和江明元两人异口同声惊呼。
　　他们的反应吓得我又一哆嗦，我低下头，心烦意乱，打算插科打诨过去：“我是怀孕了，但我不见得要生下来呀。我这就去打掉。”
　　“你说什么啊，江语夏！”姜禾很生气地看着我。
　　“对不起，姜禾，我们还小啊，我们还是以健全的交往为开端比较好，这个孩子我们……或者还是不要了，你觉得呢？”
　　“语夏，你是认真的吗？” 姜禾甚至露出绝望的神情，我不敢看他。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对不起，姜禾。“
　　我抬头看姜禾，发现他竟然在流泪，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他的眼睛红红的，长长的睫毛扑簌着颤抖，像个漂亮的天使在哭泣，我的心忽然好痛。
　　“你不要哭，姜禾。” 我也哭了，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伤你的心，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我们的情绪一片狼藉的时候，老板娘偏偏吱呀地踩着地板，来催我们点菜。
　　“麻婆豆腐很好吃的，酸辣土豆丝我也拿手。快点些东西吃吧，孕妇不能饿着。”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不满地瞥了她一眼。鬼知道她怎么听见我们的对话。但也很正常，已经过了中午的饭店，整个餐厅冷冷清清，只有我们一桌客人。她应该是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之间上演的肥皂剧吧。
　　“再来碗汤吗？”沉默了片刻，江明元头也没抬地问。
　　“好。”我擦干了眼泪，用很乖的语气回答。
　　江明元点完了菜，把菜单还给老板娘。我和姜禾平静了下来。
　　“我来整理下我听到的内容，” 江明元冷静地分析道，“语夏怀了你的孩子，你决定对这个孩子和语夏负责任，你们打算结婚。如果不是我拦着，没准你们现在已经去民政局领证了。”
　　“对。”姜禾点点头。
　　江明元脸色不太好，没有说话。
　　“师哥，对不起。我太冲动了，是我的错。”一看气氛不对，姜禾紧张又郑重地，“孩子是我的，可是我跟语夏结婚的理由，绝不仅仅是因为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我爱她。如果我们以后终究要结婚，现在就结婚，也不是坏事。我有信心，照顾她和孩子未来的生活。我发誓，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和伤害。“
　　虽然他已经向我求了婚，但我听到他的这番告白，还是颇为感动，冲他甜蜜地一笑。不小心瞥见江明元严肃的神情，我吐了吐舌头，低下头。
　　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江明元打破了沉默：“江语夏是个刁蛮的姑娘。”
　　姜禾愣了一下，急忙接话：“我做好受苦的准备了。”
　　我着急地拍桌子：“喂！我哪里有让你受苦？”
　　江明元没有理会我，接着说：“她有时候很脆弱。”
　　姜禾看了我一眼说：“我不会让她有难过的时候”
　　我气得翻了个白眼：“谁脆弱了，刚才可不是我先哭的。”
　　江明元嘴角终于有一丝笑意：“她明明不好看，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她。”
　　我立即反击道：“瞎说，我明明很耐看。”
　　姜禾笑着说：“她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
　　停顿片刻，江明元不情不愿地憋出：“她是我最宝贝的妹妹。”
　　姜禾点点头：“她也会是我最珍爱的老婆。”
　　我不屑道：“喂，你们还会有几个妹妹和老婆？”
　　这时，老板娘扭动着丰乳肥臀，来到我们桌子，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有我最爱的辣子鸡和毛血旺。
　　老板娘笑着：“什么事啊，说开了就好。先好好吃饭吧。孕妇的身体要紧。”
　　我感激地向老板娘点点头，她笑着回应，随即便离开了。
　　姜禾看着江明元的眼色，没有轻举妄动。哥哥拿起筷子，给我夹了块肥肠。姜禾也极有眼力见儿地给我夹了块鸡丁。
　　看着他俩的样子，我尽量憋住笑，努努嘴，傲娇地：“本小姐最近没胃口，不想吃辣。”
　　姜禾赶忙给我盛了碗西湖牛肉羹。
　　江明元夹着菜吃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其实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姜禾睁大眼睛看着江明元，仿佛在确认他讲此话是否认真。缓缓，他嗓音有些沙哑地：“谢谢师哥。”
　　我欣喜地问哥哥：“你答应了？”
　　“我答应没有用。带着你男人去跟爸妈说吧。” 江明元罕见地柔声道，“要在祝福声中，而不是非议声中奔向幸福，傻丫头。”
　　“我会去跟叔叔阿姨说的。” 姜禾赶忙表态。
　　我忽然想到刚才自己的胡言乱语，向姜禾解释道：“对不起，我刚才说的不是真心的。”
　　“她只要一紧张，就会胡言乱语，有时候甚至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记得。”江明元对姜禾淡淡地说。
　　“哪里有，你好讨厌！”我嗔怒道。
　　看着两个爱我的男人，我觉得好幸福。这个馆子承载了我非常美好的一段回忆，可惜，在我们吃完那顿饭没多久，这座老房子便被拆迁了。
　　姜禾去世后，我时常回想起当时那间饭馆里的挂钟滴答声，昏黄的光线和尘埃中的油烟味，还有丰满又充满人情味的老板娘。
　　我最想的，还是去牵牵我魂牵梦萦的那个爱人的手，告诉他我很想念他，我所有的刁蛮任性现在没有人承受，所有的坚强都被巨大的悲伤击垮，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是，当时所有欢乐的回忆都被埋葬在了一片新迹之下，崭新的砖瓦都在唏嘘我和姜禾这一生过浅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