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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一百零二章:登门致歉 ...

  •   “这位公子。”那青年安慰完阿陵和沅笙,慢慢朝着穆轻舟走了过来。
      穆轻舟越听他的声音,便越觉得一种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他僵硬着身体,脸色苍白的转过身来。
      面前的青年,微皱着眉,墨发利落的用木簪固定在头上,身上虽只穿了件普通的青蓝色粗布衣衫,却丝毫不掩他极英俊的眉眼,和周身所散发的难以言说的贵气。
      那青年站到穆轻舟对面,上下打量了穆轻舟两眼,面上虽没什么笑意,话说的倒还算礼貌平静:“不知这位公子为何要纠缠我娘子,又推倒我儿子?我们可曾有什么过节?”
      穆轻舟像是有些不敢面对这青年,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这穿着朴素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这一刻,他犹如醍醐灌顶,终于明白,为何沅笙的幻境是这般情景!
      穆轻舟的心像是被一下一下的剜着,全身的骨血中带着灼烧的疼痛。
      原来,沅笙心中竟是将他看得这般重要!
      这泪泉幻境,幻由心生,所造出来的虚幻是入境之中的人心底最渴望最向往的世界。
      原来在沅笙心中,想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简单的生活。
      乡野小村,一个爱她的相公,一个可爱的幼童。
      他又看了看面前那个同他长得一摸一样的青年,他的面容与自己别无二致,可是他们,沅笙,那幼童,包括这青年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却都未曾察觉。
      穆轻舟的拳头越握越紧,是因为沅笙从心底便不愿承认,她爱的是他么。
      她心中的世界,想要的不过是如此简单的生活,想要的是他长久平常的陪伴,她幻想中的相公是他,可是她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人就是他。所以,虽然他与这青年一摸一样,可是在她所臆想的世界之中,她却认不出他。
      穆轻舟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原来自己曾经给她那么深那么深的伤害,这种伤害烙印在她的灵魂之上,无法抹去。就算记忆被消改,就算重生归来,仍旧无法抹去。
      穆轻舟知道,自己背叛了她,欺骗了她,让她痛苦,让她难以接受。
      可是穆轻舟心底里却一直隐隐觉得,之所以他背叛了她,让她长恨难消,除了她有些喜爱他之外,更多的,乃是她身为高高在上的魔君,却被他一个天界的小白脸阴谋算计,她心中难以平衡,她觉得心内不能接受,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阴沟里翻了船,栽了跟头。
      他从不敢肖想,她恨、她怨、她难以接受的原因,是因为她十足十的爱他。
      穆轻舟从未想过,原来她是这般爱他,他甚至一直觉得,他们两个的感情当中,深受情伤苦困的是他自己!他泥足深陷,难以自拔,甚至愿意为她献出生命。
      而她,可能仅仅是将他当作一个近来十分喜爱的玩物,她可以宠他,也可以爱他,可是那种爱,也许就像喜欢一朵奇异的花,一只会说话的漂亮鸟儿,一个十分罕见的玉件儿一样。当有了其他的替代品,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弃置一旁。
      所以,那个时候天君对他说,九龙嗜灵镜可以削弱她的修为,他其实是存了私心的。
      他想,也许当她没有那么强,当他可以保护她了,那么她对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更依赖一些,那么自己陪在她身边的时间是不是就可以更久一些。
      一直到没进入这个幻境之前,穆轻舟其实心中也并无什么太大的自信。
      因为再见到她,她还是如他初见她时那般,清冷无情,眼中一片荒漠。
      他来冥界寻她,本也是抱着死的决心。就算她心中恨意难泯,将他一剑杀了,也好过他心中终日的煎熬与难耐。
      他已经找到她了,他断然不会因为她的几句冷言冷语,便就此离开。
      他爱她入骨。从那天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空无一人的修罗大殿之上时,便笃定不移。
      只是,他没想过,原来,她心中也是这般爱他。
      穆轻舟的心灼热疼痛,他此刻见到这样的情景,却宁愿沅笙一直像他所想的那样,并没有那么爱他。
      因为这份爱,更加让他悔恨莫及,想要将自己杀死一万遍都难以抵消。
      他对不起沅笙对他的感情,他不配沅笙如此将他放在心上。
      穆轻舟面上划过两道泪痕,他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觉得此刻痛苦万分,生不如死。
      那面前的青年看到穆轻舟如此模样,有些诧异,面上露出微怔神色,有些木然的回头看了眼沅笙,冲着她比划了一下脸,无声的用口型说着:“他哭了。”
      沅笙愣了一下,偏过头看了看面色苍白如纸站在原地的穆轻舟,心中划过一丝异样情绪,对着那青年招了招手,用口型回他:“疯子吧?别理了。”
      那青年又回过头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地未动,紧闭双眼的穆轻舟,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冲着沅笙走了过去:“看上去挺斯文儒雅的一个人,居然是个脑子坏掉的。”
      沅笙将手里的木盆递给他,牵起那幼童的手:“唉,谁知道呢,因为这个疯子,我衣服都没洗完。”
      那青年一手端起木盆,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揽住了沅笙的肩膀,笑道:“没关系,回去之后,剩下的我来洗。”
      沅笙也笑起来,像是穆轻舟的出现和这一小段插曲完全不值一提:“那你来洗衣服,我做些什么犒劳你呢,红烧鱼好不好?”
      “好耶好耶!晚上有鱼吃喽!”梳着一个小髻的幼童欢呼雀跃起来。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清澈的河流之上,闪耀着点点光芒。
      河水潺潺流动,是最为动听的歌曲,不远处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将整个世界渲染的宁静又安详。
      穆轻舟张开眼睛,看着夕阳下那三道身影,平凡朴素,却又透着无法言语的幸福之感,像是真正再普通不过的一家三口。
      穆轻舟一直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沅笙,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负你。

      走出一段距离,沅笙不知道受了什么蛊惑,她微回过头,深深看了穆轻舟一眼。
      那青年眼中的神情太过于沉重哀伤,让她的心不禁跟着有些揪痛,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兴许是日子过的太过安逸,所以当她看到这么悲痛的眼神时,产生了一些同情之感吧。
      沅笙将头转过来,轻轻摇了摇,唉,一个疯子而已,自己做什么这么在乎。
      她微微偏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相公,其他人与她又有什么相干呢,只要他陪在她身边,她便觉得幸福知足。
      夕阳的余晖将身旁的青年镀上一层柔和光线,他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粗布麻衣,臂弯处还端了个木盆,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可是在她眼中,却胜过世间的一切。
      心中荡起一圈一圈的暖意,沅笙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弯起。
      那青年看到自己娘子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也笑道:“今日怎么了,这般看着我。”
      沅笙也回握了两下他的手,柔声道:“没什么,就觉得现在这样子真好。”
      青年宠溺的冲她笑笑:“傻娘子。”
      唤做阿陵的幼童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了好几根狗尾草,正笨拙的编着什么。
      沅笙走到他身边,弯下身看着小小孩童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揉了揉他的脸道:“阿陵在编什么?”
      阿陵抬起头,水葡萄一般的黑眼珠转了转,小小的眉头蹙着:“今日学堂上的阿雾编了一只小兔子,我瞧着可爱极了,也想编一个。”
      沅笙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那你怎么不叫阿雾教你?”
      阿陵轻哼一声,撇过头去,有些赌气:“阿雾小心眼,她说那兔子是她花哥哥教她的,她不教给别人。”
      那青年走过来,一只手有力的将阿陵抱起,托坐在他的肩膀:“小兔子有什么稀奇,回家爹爹教你一个厉害的。”
      阿陵眼中流露出大大的惊喜,稚嫩的双手抱住那青年的头:“爹爹,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爹爹何时骗过阿陵。”那青年笑道。
      沅笙将青年手中的木盆接过来,三个人有说有笑的朝着村中走去。
      穆轻舟慢慢地从一棵大树后走出,看了看地上遍生的狗尾草,他弯下腰摘了几根,拿在手中。
      兔子么。他笑了笑。
      ……
      沅笙第二天见到穆轻舟的时候,手中正在补她相公阿艌胳膊肘破了个洞的衣服。
      她其实并不太会什么针线活,但是衣服破了一点,又不能扔掉,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缝缝补补穿过来的,所以她也只能慢慢去学。
      阿艌在家的时候,这些琐事其实也不大用她来做,只是他白日里要去镇上制墨,晚上回来还要缝缝补补洗洗涮涮,看着他那般辛苦,她心里总是不大好受。
      沅笙心里开始胡思乱想,本就不擅长针织又有些走神,果不其然,便听到她小声的“啊”了一下,银针将纤白的指尖刺破,一滴血珠从指尖冒了出来。
      沅笙皱了皱眉,刚想将手指放到嘴里,下一瞬,她的手便被一个人捉了去,耳边立时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男声,带着一丝责备,却显得那语气更加温柔。
      “怎么这般不小心?他呢?不在?为何这些琐碎的事情要你来做?”
      沅笙有些怔愣的抬起头来,面前的人单膝蹲在她面前,身影逆着光线,看不大清他如今面上的表情,嘴上说的是有些多管闲事的话,可是手上动作却利落的很。
      他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叠了两折,将她刺破的手指细细包住:“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沅笙不知道为何,有些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面前那人似乎很满意她的听话,轻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绽开一个有些耀眼的笑容:“乖。”
      这一声“乖”,将沅笙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她慌忙站起身来,与面前的穆轻舟拉开距离。手中抱着她相公的衣服,不断的往后退去,眼中充满着戒备:“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你到底要干什么?”
      穆轻舟看着沅笙的戒备,心中一滞,却还是面带笑意的站起身来,又走回院门处。
      农家小院,院子周围只筑了简单的篱笆,稀稀疏疏,并不能防什么贼。所谓的院门,也不过就是一个篱笆门。
      穆轻舟走到门旁,从篱笆外拿起一篮子水果,对着沅笙举了举:“沅……”他开口道,而后顿了顿,抿了抿唇,又道:“彩云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他拿起果篮重新走进院子:“我是……”
      “站在那里别动!你如果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沅笙一边不断的往后退,一边左右看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
      这个男子来路不明,昨天又弄了那么一出,就算不是坏人,也肯定不是什么正常人!沅笙心想。
      “呃。”穆轻舟挑了挑眉,觉得此时的她倒是十分生动有趣,她这个样子,是他在江千里身上也不曾见过的。
      “好,好,好,”穆轻舟轻笑:“彩云姑娘,你别紧张,我不动就是。”穆轻舟将果篮放在地上,双手向上抬了抬,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伤害。
      沅笙像是仍旧不放心,她退到木屋旁,将那件衣服扔到一边,手中拿起了竖在门旁的锄头,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一瞬不瞬的盯着穆轻舟。害怕他会像刚才一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穆轻舟笑的一脸人畜无害,一身白衣更显的儒雅知礼。
      沅笙看着他,的确不像是昨日那般神智不清的样子,她心中的戒备稍微减轻一些,却仍旧双手握着锄头,冲着穆轻舟道:“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你为什么知道这是我家?你有何居心!”
      穆轻舟还是那副笑容:“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要我先说哪一个呢?”
      “全部!”沅笙皱着眉头气势汹汹道。
      穆轻舟眨了眨眼睛,像是颇有些无奈:“好吧。我是,”他微垂下眼:“我叫做禾?,是村里新来的教书先生,昨日,”穆轻舟抬起眼睛,对着沅笙歉意笑笑:“昨日是我认错人了,唐突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介意,我今日是特地问了里长你家在何处,来登门致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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