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来自第六章的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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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者和钢琴，安娜和克里斯蒂娜
三岁的孩子坐在钢琴前，稚嫩的小手有着玉石一般的光泽、白嫩中带着一丝柔软，手指肉乎乎的，轻轻放在黑白的钢琴键上，按下去的那一刻，音符在指尖上蹿下跳，响亮的一声在钢琴房里环绕，直到破窗而出、盘旋在窗外的牵牛花上。
钢琴老师坐在一旁，看着穿着华丽小裙子的小女孩将手覆盖在钢琴键上的那一幕，不禁浅笑：“孩子，你喜欢钢琴吗？”
“喜欢啊，钢琴好漂亮，钢琴声音好好听。”三岁的孩子兴奋地拍了拍钢琴键，而后疑惑地扭过头，“你会弹钢琴吗？小姐姐？”
钢琴老师温和地点点头，道：“我的钢琴在乌伦桑城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了哦，孩子，你要不要看我弹弹？”
“好啊！”小女孩的眼睛里立马绽放出不一样的光，“我还没有见过别人弹钢琴。”小女孩从钢琴凳子上跃了下来，由于身高的问题，小女孩暂时还不能达到把脚稳稳当当地放在钢琴下面的地板上。
钢琴老师注视着小女孩到达地面，接替她坐上了钢琴凳，十只手指放在钢琴键上，一同按下的时候，钢琴室内回荡起沉重的一声“DO”，小女孩疑惑地抬起头、注视钢琴老师的指尖，直到钢琴老师的指尖开始有所作为的时候，小女孩的表情才转变为惊喜。
钢琴声宛若水面上的小精灵，稀稀落落地打在小女孩的心上，点点滴滴的都如同岁月美好的赞歌，小女孩虽然还年幼着，却也能分别随意弹着玩和认真弹琴的区别，于是她的目光里更多的是崇拜和敬佩。钢琴老师的手指修长灵动，仿若是专门为弹钢琴而定制的那样，每一处都是完美的、好看的。
一曲结束，小女孩的眼睛里仿若钻进了星辰：“小姐姐好厉害啊！”
钢琴老师温温和和地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道：“你也试试啊。”
小女孩似乎天生就是那样喜欢钢琴、喜欢音乐，一听到钢琴老师的话，马上就接替钢琴老师，坐在了钢琴凳上，小手勉强够着了黑白琴键，眼里满满的都是好奇：“我也能弹出小姐姐那样好听的旋律吗？”
“你会的。”钢琴老师听着小女孩随意地按钢琴键的声音，叮叮咚咚的，虽然没什么韵调可言，但好在节奏还算不错，听起来像小溪在生机勃勃的森林里悠悠掠过，对于一个没接触过钢琴学习的三岁孩子而言，天赋还是很不错的，钢琴老师的眼里充满赞许。
等小女孩的手指有些不利索了，钢琴老师出声问道：“之前也没在这个别墅里看到你啊，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女孩老老实实回答：“我是偷偷溜进来找克里斯蒂娜的，结果发现了这台钢琴，克里斯蒂娜本人却不在——我叫安娜。”
“安娜……你好啊，安娜，”钢琴老师重复了一遍小女孩的名字，似乎是想要把小女孩的名字给记下来，“你的音乐天赋很不错哦，特别是节奏感很强，虽然对于钢琴而言不是那么出色，但是也许你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舞者。”
“舞者？”安娜听到了这个陌生的词，重复了一句，然后歪着头问，“什么是舞者啊？”
“就是跳舞的人。”钢琴老师回答。
钢琴老师和小女孩聊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下了山的时候，钢琴老师才发现自己还有事情要做，离开了这栋别墅。小女孩百无聊赖，在院落里寻到了那个狗洞，爬回了自己家的院落。
一进门，客厅里灯火辉煌，隐隐传来晚上的饭菜香，坠入了小女孩的鼻子里，小女孩猛吸一口香味儿，奔跑地进了厨房，才发觉厨房里新来了个什么人，小女孩看见那人的背影之后，原本的好心情一落千丈，不管饭菜香有多么地熟悉，从背影也看得出那人不是安娜想要见的人。
那人回过头来，看见失落的小女孩，微微地皱了皱眉：“安娜，你怎么了？”
安娜抬起头，注视着眉眼如画的金发女人，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而后跑到了漂亮女人的身边矗立，注视着女人转回头继续做饭的动作。
“克里斯蒂娜，”安娜最后还是打破了沉默，“怎么是你来做饭啊？”
克里斯蒂娜看得出安娜此时的心情着实算不上多好，于是也没用大孩子看小孩子的语气去回答安娜：“我想着你肯定去别墅那里找我了，就想来你家给你制作一顿晚餐当做惊喜，免得你忘了晚餐。”
安娜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姑且算作一个“谢谢”，克里斯蒂娜也不和小孩子计较，只说：“你还是快点出去吧，我怕烫到你。”
安娜听话地挪动了小短腿，离开了厨房，跑到了厨房外面灯火辉煌却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找了个沙发躺了上去。在克里斯蒂娜来到别墅区之前，这个屋子一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永远是最昏暗的、最暗淡的，安娜不喜欢独自一个待在灯火辉煌里，那样会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太真实。而在克里斯蒂娜来到别墅区之后，安娜在草丛里发现了一个狗洞，从狗洞里钻过去，就是克里斯蒂娜和她的小主人的屋子——安娜不喜欢把屋子叫成是家，在安娜看来家不应该是那么个灯火辉煌的空盒子——克里斯蒂娜是安大略家的女仆，从小就侍候安大略家的少爷维多安大略长大，在维多成年以后，就把克里斯蒂娜也一起搬出了自家的大门，克里斯蒂娜和大少爷也算是一对不错的朋友，在克里斯蒂娜和维多发现了偷偷从狗洞里钻过来的小安娜之后，也没有堵住狗洞，而是接纳了好奇心爆棚的安娜，在之后，克里斯蒂娜还会在节假日的时候来给安娜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安娜觉得这个空盒子若是能有个人，也算是个不错的空盒子。
“菜好啦——”厨房里的克里斯蒂娜叫了声，“我先回去啦——”
“克里斯蒂娜，”安娜忽然叫住了已经抓住门把手的克里斯蒂娜，“你怎么忽然来给我做晚餐呢？”安娜抓破了头也没想出今天到底是什么神圣的日子，在三岁孩子的脑袋瓜子里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
克里斯蒂娜转过头，注视着安娜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水汪汪了，可惜安娜并没有发觉，三岁的孩子总是这样迟缓：“安娜，以后别去那个别墅了。”
“为什么？”安娜问道。
克里斯蒂娜早就把门关上了，安娜急切地跑向关闭了的大门，却在打开门的瞬间失望了，门外清风阵阵，太阳落山的余晖洒落在树梢上，宛若一张空无一人的旧照片。
整整三年，安娜再也没有见过克里斯蒂娜，也再也没有踏入那一栋别墅，别墅院落里的狗洞早就用华丽的砖块堵上了，就连整面墙都翻新得漂漂亮亮。安娜透过房间的窗户往安大略的房间里望去，却发现别墅里空空如也，才搬来一年不到的小别墅里破破烂烂，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碎了一地，却没有人肯为它去重塑身体。
二：灯火辉煌的二十四个小时
圣诞节到了，安娜穿上女仆买来的红色圣诞礼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如同一年四季永远灯火辉煌的小别墅的客厅一样，终于知晓了往表面挂上些华而不实的美好。四岁的安娜一如既往地期待着什么，就在机械钟频频摇动的垂摆旁边跟着一起摇摆。安娜早就吩咐好了女仆们为她砍来了一棵漂亮的雪松，她在上面挂上五颜六色的彩带，最后在最顶端放上金色的星星，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在把自己的心脏挂上去那样，眼里满满的是期待。
在一切都忙完了之后，厨子为房子里添了一点点的烟火气，女仆和厨子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小别墅，留下了烤的香喷喷的火鸡和煮的热乎乎的奶油忌廉汤。安娜捧着勺子，对着奶油忌廉汤不断地吞口水，却迟迟没有将汤给下肚——她还在等着爸爸妈妈回来，在圣诞节这一天，每一个家庭都会在晚上团聚，一起吃一餐晚饭、聊一聊最近发生的事情，就算是整个亚乌特最出色的魔法师家族也理应如此。
而在太阳已经完完全全地沉入了大西洋的时候，全亚乌特最厉害的魔法师家族族长的女儿安娜，在灯火辉煌里对着钟摆发呆。
七点、八点、九点、十点……
安娜忍住了困意，却终究是忍不住睡意，捧着已经凉透了的奶油忌廉汤猛灌，然后抓住烤火鸡来了几口，哪里还顾得了等人，更别说发现一个小细节了——这一餐家庭聚会一样的圣诞晚餐，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的分量。
十一点，安娜从房间里拿来了一条毯子、打开了火炉，坐在火炉旁边取暖等人，安娜抹去了窗户上起得那一层雾气，透过窗子去看灯火阑珊的小路，小路上除了黑暗、空无一人。安娜似乎有些失望，但可能是因为失望了太多回，面部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只是继续静静地趴在火炉旁边等着。窗外的雪越来越大，直到看不清夜色里的路的时候，安娜才沉沉地睡去了。
早晨七点，安娜带着满怀希望和热情醒来在一片灯火辉煌里，火炉早就自动熄灭了，安娜捂了捂肩膀上的毛毯，透过窗子往外看。窗子又起了一层雾，安娜用手把雾气抹了抹，注视着外面白色的天地。雪停了，留下了安娜满怀热情的心。
安娜忽然想起了克里斯蒂娜和维多安大略先生，想起了一年前一闪而过的钢琴记忆和舞者天赋，忽然之间觉得什么都在离开，只有自己还停留在原地。
屋里灯火辉煌，屋外白雪皑皑。
三：支离破碎的海誓山盟，独留一个人千悲不同
六岁那年的冬天，依然是白雪皑皑的季节，安娜再也没有去期待什么，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她一如她前四年那样沉沉闷闷地活着，只是眼睛里不会再有属于孩童那样漂亮的光——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孩童，因为孩童的身边总是会有关心他的人，没有人关心的孩童，那便只是一个人而已，只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孩童而已。
安娜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一个词叫“自闭症”，对此，安娜一字未发。已经是两年过去了，自从四岁那年的圣诞节，失约的两个人都没有来陪伴她过那一场圣诞节之后，她就收起了不该有的盼望，从此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只是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心里肉里都没有了讨好的欲望。他们一年也不会来几次，仿佛都在外面有很重要的事情。
安娜早就不在意他们是否是真的忙到连圣诞节都不能回家里过了，一年四季都不怎么来关爱自己的孩子，却总是能在别人家的别墅里出现。安娜并没有那么无知，只是刻意不想去知晓，但是也防不住女仆们话里话外的都是八卦的心。
安娜没去管过那些女仆，反正血脉相连从来都不能解决日与月的距离，女仆们聊的那些人，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安娜就把这一句话当做了心里的真谛。
六岁的孩子自我封闭在这灯火辉煌的大盒子里。
安娜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再怎么严防谨慎，都无法将心里最后一点盼望斩草除根，在这最荒芜的冬日里，那一对夫妻重新踏入了这栋别墅。
“安娜。”母亲是个有着漂亮亚麻色长发的优雅女人，行为打扮中永远不少那优雅的气质，身为整个乌伦桑城唯一的冰系法师，她自信、骄傲，却不近人情。
父亲和母亲站得远远的，似乎不太想靠近母亲。父亲是亚乌特皇室里有些个名气的伯爵，本身也是个优秀的火系剑客，和母亲本是十分登对的，娶妻的那时候，整个乌伦桑城都是祝福声。若是问起来，谁不知道当年父亲和母亲的婚礼现场——华丽的花环之下，俊美的男人对着优雅的女人许下海誓山盟，而后在一吻之下落了满地粉红的玫瑰花。
安娜听见母亲的声音，抬起头：“母亲。”
“不用叫得这么认真。”母亲点了点头，“叫妈妈吧。”
安娜还是坚持叫母亲：“母亲。”而后转过头去看父亲：“父亲。”
父亲督了一眼安娜，颇有些不情不愿地靠近了母亲，站在母亲旁边拉住了母亲的手。
安娜不是没有崇拜过这对风靡全乌伦桑城的夫妻，她也曾经以自己身为他们的孩子为傲，后来才发现，如果没有特别亲近的关系，这一点血脉相连，什么都不算。他们不曾给自己穷过衣食住行，算是尽了他们身为父母的责任，但是这样又如何呢，富家的公子最不缺的就是衣食住行，在安娜小小的世界观里，感情永远是最重要的一环，他们尽了身为父母的责任又能如何呢？从来没尽过身为爸爸妈妈的责任的人，也是他们。
安娜忽然想打个赌，不赌什么，只是想看看这小六年里，她的童年是否也配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于是安娜抬起头，注视着父亲母亲的脸，用最稚嫩的声音说出最荒唐也最真是的一句话：“没必要在我面前瞒着我什么了，该带回来的都带回来看看吧。”
母亲刹那间睁大了眼：“你在说什么？”
安娜勾起嘴角，可惜由于多年未绽放笑容，她勾起嘴角的动作僵硬，硬生生少了几分讥讽、几分无奈：“一位只比我小两岁，一位还在肚子里。”
父亲的脸也变了色，死死地抿住嘴唇，憋住了破口大骂的欲望。母亲的脸一阵苍白，华丽的妆容下藏着的慌乱与不安破土而出：“你都知道些什么？”母亲甩开了父亲的手。父亲也自觉地退到一边去，用眼睛死死盯住安娜的脸。
“海誓山盟是怎么样的呢？”安娜问。
双亲的脸全部变了颜色，为了维持那口头上的“海誓山盟”和良好的声誉，在外面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家的一对表面光鲜亮丽的夫妇，从来没想到自己的事情最后会被自己的孩子戳破，当年贿赂了自家的佣人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却不在“出去”的列表里。
一个为了掩饰生出来的玩意儿，没必要带着他们的把柄留在乌伦桑——对于强大的法师而言。
一个小孩子而已，谁又会傻了吧唧地去相信这个没权没势的小破孩子——对于权力一手遮天的伯爵而言。
安娜在他们顷刻间转变的表情上，读出了无情和轻蔑。
不该抱有的期待，终究是导致差错出现了，安娜想。也许下一步，他们会有更加张狂的动作，毕竟谁会无故去讨好贿赂一个孩子呢？越是沉溺在权力深处的人，越清楚一无所有的少年，狠起来是有多么的可怕。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来自第六章的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