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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十四章 不如意事(一) ...

  •   自那日得知六公主的心上人就是策凌之后,我便常自旁敲侧击的打听策凌的事,才知他于康熙三十一年随祖父丹津自塔米尔来归,得授轻骑都尉入内廷学习,如今得封御前侍卫,在御前行走。

      我听闻这些心里便已明白了几分,又从八公主口中零零碎碎的知道些他们的过往点滴,不盛唏嘘,不由暗叹造化弄人,明明是一对鸳鸯却生生被拆散了。闲来无事,也常自想着如何才能帮到他们。

      没有法子。想了一万遍,仍是没有法子。总不能叫他们私奔吧?

      转念一想,又实实自嘲了一回,就我这么个身无长技,没权没势的小小公主伴读,还想着帮人家大清公主呢!也忒不自量力了些。

      心里怜惜六公主,也只有常解劝着她些,希望她能慢慢淡忘了吧。她却说“十年的情分,忘得掉吗?”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便犹如冬日残雪,夏日残荷,总是一抹舍不掉又留不住的凄凉,直直刺入人心,搅得我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六公主的病才见强,十格格又病倒了。虽说只是流行感冒之类的病,但十格格自来体质虚弱,便有病来如山倒之势。偏逢皇帝又带了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西巡五台山,十三便有些放心不下,临行前殷殷嘱咐了我,托我好生看顾他妹子。

      十格格缠绵病榻近一月,等十三回京才总算痊愈。我刚松了口气,却又传来芷兰小产的消息。

      初初听闻时,我的心便是忽悠一下子。芷兰素来赢弱,性子又软,逢此大变恐怕定会十分伤心,身子却能撑得住吗?

      果然听说不好。八贝勒府里的御医换了一拨又一拨,九阿哥、十阿哥四处派人寻医问药就差把北京城翻个过子来。我心中亦是焦急,看着宫中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就有些绷不住脾气,忍不住就想讥刺两句。

      正盘算如何求德妃,八阿哥却亲身来永和宫向德妃请旨,请我过贝勒府去小住几日。德妃自然不会驳回,我便东西也没收拾急急便跟着八阿哥出宫去,只说让八阿哥另遣了人来宫里替我拿吧。

      八阿哥明显憔悴了许多,神色虽如常和蔼可亲,但眼中那丝焦灼、慌乱却是瞒不了人的。

      进了贝勒府正堂,正见十阿哥跳着脚骂御医。几个御医跪在地上身若筛糠,九阿哥坐在一旁斜睨着眼睛冷笑,“八福晋今儿个再不见强,你们几个也别想着自个儿的脑袋还能安稳了!”

      八阿哥见此情景忙喝住了两个弟弟,亲自扶了几个御医起来。“适才九弟的话,几位莫要吃心才好,内子的病我深知几位已是尽了全力。”

      我懒得看他演戏,若真那么洒脱,也不会任人把那个惹祸的小厮活活打死了。八阿哥虽说平日里待人亲厚,我却深知一旦关乎他所深爱的,他骨子里的那种狠绝也未必逊色于他的几个兄弟。

      默默向九、十两个阿哥行了礼便径直奔向内宅去看芷兰。九阿哥、十阿哥的几个福晋均坐在外间,神色疲惫、不忿,显见是被硬拘来的。白哥从里间出来,见我来了立即脸露喜色,“宛如格格快来,格格一直念叨你。”

      我忙定了定神,希望不要露出过分惋惜、同情的神色,才跟着白哥进去。

      芷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昔日总是娇艳粉嫩的樱唇此时竟然一片青紫。

      芷兰见是我,微微张了张嘴,只是不停的淌眼泪,良久方说:“宛如,孩子……没了。”说罢又哭,也不出声,只任由眼泪横流。

      我见了也是鼻子一酸,强自忍着,轻声道:“芷兰,你还这般年轻,来日方长,你和八贝勒总还会有许多许多孩子。”

      “就算还有许多,这个孩子……总归是没了。”

      我暗叹一声,芷兰这事事追求完美的龟毛个性什么时候才能改上一改啊?无论什么事情,她钻进死胡同的概率总是比旁人高出数倍。

      我低声吩咐白哥把外屋的福晋们都请走,等屋内只剩下白哥一个下人,才正了正容色,对芷兰说道:“郭络罗·芷兰你给我听好了,我知道你自幼便是万千宠爱在一身,事事如意惯了的,总觉得没什么是你芷兰得不到的。多少女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情有独钟’你也有了,又想着为心爱之人生个十全十美的小阿哥,现在没如你的愿,你就自暴自弃了么?!”

      芷兰惊骇的望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见这番话起了作用,便又转而柔声道:“好芷兰,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纯洁、最善良的姑娘,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人生不如意事常居□□,你如意事倒占了个七七八八,这么一点子不如意心里竟放不下吗?你知道外间屋子里八阿哥几夜没合眼了么?你知他有多心疼、多焦灼吗?孩子没有了,他的痛未必比你少,你竟忘了还有这个你至亲至爱、允诺一辈子只爱你一个的男人了么?”

      芷兰听了果然神色转柔,“胤禩,胤禩……”她轻唤。八阿哥隔着帘子大声应着:“芷兰,我在这里!”

      我长舒了口气,让白哥把药端进来,亲自一口一口喂进芷兰口中。

      在宫里最常做的事便是伺候病人了,此时的我已是驾轻就熟,连御医们恍若魔咒的拗口辞令我都能听懂个大概。到了外间,见八阿哥虽神色疲惫但焦虑之色却已稍和,便轻声向他道“烦贝勒爷叫进御医来问问。”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芷兰因身虚体弱,坐不住胎,此时虽小产但倒未伤根本,只要用心调理,恢复健康本也不难。全因芷兰执拗着只顾着伤心,药总是入口即吐才拖延至今。

      我忍不住就想抱怨八阿哥不逼着她服药,只一味由着她任性,可刚张口“你……”见他一脸疲色终是不忍,最后只道:“贝勒爷去歇歇吧,这里有我呢。”

      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你。”眸子里的温暖柔和脉脉袭来,我擎不住,慌忙福了福转身便回了内室。

      过了两日,芷兰脸上便有了血色,又逼着她服了不少炖汤补品,她本任性不吃,我只说:“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不用妆扮便可上戏台去演无常了。”又拿了镜子给她瞧,她惊叫:“真有这么丑!”

      我端了鲫鱼汤喂她,“喝了自然就变美了,不然……”我哧的一笑,“你把小阿哥的阿玛若吓跑了,小阿哥怎么能来?”

      她横我一眼,终究大口吃起来。

      芷兰已无大碍,我便向八阿哥请辞。

      “格格助胤禩实多,胤禩竟不知如何言谢……”

      我拦住他话头,“贝勒爷言重了。说句僭越的话,福晋待宛如胜似亲姐妹,宛如也一直视福晋为姐姐,贝勒爷便是宛如的……姐夫。”

      我抬头偷瞄他一眼,见他凝神倾听,唇边噙笑,才敢把连日来细细思量的话大着胆子说将出来:“若姐夫听我一句,我想劝姐夫别急着要孩子。姐姐素来体弱,每逢行经更是痛楚难当。现下岁数又小,体格年龄均不到适于生育子女的时候,不如调养两年再要孩子吧。”

      我说完,抬头看了看他,见他虽仍笑着,眼中却露出又是惊讶又是好笑的神色。我才惊觉这一番话由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向一个已婚男子诉说似乎确实不妥的很,脸上便不觉发起烫来,忙将目光收回,望向别处。

      “胤禩记下了。”他淡然说道。

      我也不敢再瞧他脸色,福了一福,惶然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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