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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十一章 公主侍读(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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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缓缓放开我的手,颓然做回椅上。半晌,冷笑道:“偏偏有八哥这样的痴人,竟然依了她的傻念头。”
他虽如此说,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却是无尽的悲凉和失落,我不禁生出同病相怜之意,黯然道:“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人你偏偏又没放在心上。人生本就如此,哪能事事如意呢?”
九阿哥看了我一眼,眼睛微微眯起,魅惑之意又盛,“你从未把福尔陈放在心上?那你喜欢的人又是谁呢?难道是……”
我脸一冷,气呼呼的坐回到椅上,冷笑道:“反正不会是九阿哥你!害你白费了那么多功夫替我安排婚姻大事了!”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若不是他们算计我,我何至于非得进宫当什么伴读呢?
他假作叹息一声:“是害我白忙了半天,可是——”他话锋一转,道:“若非八哥让我住手,你以为你能进宫侍读吗?你以为你轻易就逃得掉吗?”
“这么说,我谢八阿哥就成了。”我冷笑道。
九阿哥啧啧出声,“八哥行事越来越让人捉摸不着,当初明明是他……”他忽地住口不言,端起了酒杯,“敬你一杯!祝你在宫里别闯祸!”
我这才笑了,与他碰杯,“宛如也祝九阿哥抛开心中失意,坐享齐人之福!”各自干了杯中酒,便算是江湖上一笑泯恩仇吧。他算计过我,我也颇有些对他不起,就算扯平了。
此后气氛渐佳,两人频频举杯,话都多了起来,九阿哥居然说了几件他们兄弟追求芷兰过程中发生的趣事,我却再也忍不住抛出了深藏心底多时的疑问:“九阿哥,你和八阿哥、十阿哥这般要好,同时却去追求一个女孩子,彼此之间不会吃醋、起嫌隙吗?”
“你当我们是什么?我们是亲兄弟,讲的就是‘义气’这两个字!难道会为了个女子反目?谁能娶到芷兰那得各凭本事,从我十二岁那年初见芷兰之日起,我们便约好了绝不会为了芷兰而伤了兄弟情份。”
九阿哥的舌头都有些大了,若非喝了酒,以他平素为人,打死怕也不会与我说这些话吧。
“哈哈哈……”九阿哥忽地不知怎么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我不明所以,连声叫“九阿哥”。
“福尔陈那个傻瓜……哈哈……上元节那晚半夜在马场跑马……被巡城的兵丁拿住了,也不报名号,结结实实被揍了一顿……哈哈,人都说我们爱新觉罗家出情种,福尔陈也算得一个……”九阿哥笑着伏在桌上,似是昏睡过去,眼角却滑出一滴泪来。
我心中难过,不知是为了福尔陈,还是为了九阿哥。
满人多情种。无论后人如何评说九阿哥胤禟“好酒色,图受用”,至少在这一刻,我所认识的胤禟却是一个付出过真心的男子,即使他无法摆脱时代带给他的局限,无法接受“一夫一妻”的观点。
也许是我们女人对他要求的过高,他是皇子啊,怎能要求他只守着你一个人呢?
…………
回到家中已是时近黄昏,刚一进府就被瑶琴遣人叫了去。瑶琴微微叹了口气,道:“九弟今日遣人送了匹马给你,说本是你的生日贺礼,因一直在南苑当差,拖了这许久才送来,妹妹瞧瞧去吧。”
我听了心里就是一颤,轻声问:“福九哥……他还好吧?”
“他已回南苑当差去了。”瑶琴似不愿多言,我惟有悻悻退了出来。
马厩中,雪白的马儿正自吃着草料,我轻抚它的鬃毛,幽幽长叹:马儿呀马儿,你来了,我却要进宫去了;即使我不进宫,又怎么忍心骑着你奔驰呢……
晚间单独留下了桃叶,问她“今年几岁了?”
“十八了。”
我微微点头,“都十八岁了。再这么蹉跎下去可就耽误你了。桃叶,你有何打算?”
桃叶一笑,掠了掠鬓边碎发,“奴婢能有什么打算,无非跟着小姐,小姐不在家,服侍其他主子也是一样。”
“你想服侍我哥哥是不是?”
桃叶不答,我略想了想,道:“不行。你日日看着他们夫妻恩爱,心中煎熬怎么受得住呢?何况嫂嫂又非傻子,天长日久怎会看不出你的心思?难说不会挫磨于你,那样岂不是我害了你?我看还是放你自回本家,自择个良婿吧。”
桃叶急道:“小姐怎地忘了,桃叶哪还有家了?这嵩府就是奴婢的家啊!”
这倒叫我犯难,这古代女子除了嫁人,似乎再无别路可走,如何才能自立自强呢,难道……忽地灵机一动,“桃叶,你可愿意做生意,开个铺子?”说到这里,心里隐隐的兴奋,有不少清穿女在大清开了连锁店,成了大财团的CEO呢。
桃叶微张了檀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做生意?”忙连连摇手,“小姐别笑奴婢了。奴婢自小便服侍主子,除此之外身无长计,说什么做生意、开铺子。何况,一个女孩儿家哪能干这个?”
我不由有些失望,她说的也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又似她这般美貌,若没人照应,贸贸然开个铺子,只怕生意做不成,倒会惹来一身麻烦。想来想去,只得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在哥哥房中服侍了。
隔日,我特带了桃叶往哥哥房中去,着意嘱咐了瑶琴,只让桃叶做针线上人,莫要让她近前服侍。“桃叶我可是要她当陪嫁的!我进宫这几年,嫂嫂替我好好看顾她,别给她派重活计,也别把她配人。等我将来出嫁,自会带了她一同去……”
“好了,好了,知道了。”瑶琴笑道:“姑娘家一口一个‘嫁人’,也不知害羞。妹妹放宽心,我怎敢亏待了你的人呢?”
…………
临行前一晚,先去辞了秦先生。
“委屈先生教了宛如两年,请先生受学生一拜。”
秦先生连忙扶我起身,“小姐多礼了。府上礼敬西席,小姐又是冰雪聪明,这两年秦某实实过得舒服惬意,何来‘委屈’一说?”
“先生大才,实是胸有丘壑之人,不知先生可有什么打算?宛如或许可帮得一二。”
秦先生微微一笑:“秦某无心为官,更不愿给人当什么幕宾清客,惟愿做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离了京城,倒想往南边多走走看看。”
“先生何不去广州、澳门,下西洋,往东洋?异国风光,与东土大异其趣;异族文明,奇巧百技,定能令先生大开眼界。”我说着便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就如同能亲身前往一般。
秦先生眼睛一亮,笑道:“小姐脑中总思常人不敢思,想常人不敢想。”
“宛如权当这是先生赞我的话吧。”我说着拿出太子送的迦南香珠,“阿玛自会另封银子相送,这个却是学生的一点儿心意,请先生收下。”
秦先生接了,笑道:“小姐出手豪阔,这么贵重……”
“虽是贵重,我却不喜欢。这些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先生‘却之不恭’喔!”我打趣他,他笑而不言,我便要告退。
“宛如小姐……”他叫住我,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小姐虽聪敏,心智异于寻常孩童,但却冲动易轻信,加之待人过于诚实,深宫险地,实不是小姐生存之所,总要想法子抽身退步才是。”
我轻声叹息:“宛如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