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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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四平开口道“我和我弟弟非我父亲所出，我乃是九年前我父亲在郑州与禹州相交处捡到的我，当时战乱，我与我父母在战乱中走失。后来所幸遇到了我父亲，才避免饿死街头。
我弟弟郑秋是五年前我爹爹在城内的一座废庙里捡到的。他身形有疾，离不得拐手，今日知晓有贵客，所以恐惊扰了贵人，不曾出席酒宴。望太子殿下见谅。”
说罢便起身叩首，请求恕罪。
安初旭不语，没有让他起身，反而问道“你称郑相照为父亲，那你口中捡到你弟弟郑秋的爹爹是郑相照吗？”
此话一出，秋人就明显看到郑四平身躯有晃动，然后极力叩住头，不让自己跌倒，似乎是受到了打击一般。
他没有想到安初旭如此聪慧，父亲和爹爹是同一个称呼，不过是一个称呼，但是他居然能猜测出这可能是两个人。
怎么办？
说还是不说？
说出来会给父亲和爹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不说？
说自己口误了？
郑四平心思千转百回，秋人开口道“今日宴会上一直打点这酒宴上诸多事宜的，与郑大人年龄相仿的大人，不是府中的管家吧。”
此话一出，屋内就安静了。秋人心思细腻敏捷，人情往来世故直觉颇准，他不会无缘无故开口说这话。
安初旭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他继续说下去，于是秋人接着开口道“那位大人年岁与郑大人相仿，倒不是没有做管家的可能。
可是哪个管家会穿着与府中大人相同的布料衣裳呢？不怕犯了家主的忌讳吗？
而且那位大人身边跟着一个年岁近五十左右的男子在张罗着诸多事项，他一直都只是在说，不曾动手做任何事。
并且府中的下人对他非常敬重的感觉，还有一点，就是今日酒宴上出席的女眷，可都是那位大人一直在打点照料呢。那位大人与郑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深深吸了一口气，整理思绪，郑四平开口道“大人说的没错，我父亲是郑相照，今日府中负责事宜的是我爹爹枫华。他们二人乃是从小到大的竹马，虽皆为男子，却两情相悦，我父亲与我爹爹至今未娶，视对方为此生伴侣。”
刺激，秋人是宦官，宫中的男女秘闻，民间的兔儿爷，断袖之癖，女子磨镜，他有所听闻，见的也多，一时不语。
但是太子殿下可是未曾听闻。
郑州两袖清风，为国为民的太守，是一方父母官，好男风。
还不生孩子，不娶妻，视对方为此生挚爱，多刺激！
那这么说，郑相照当初一朝看尽长安花，后请愿回到郑州做个太守也和这个枫华有关咯？
我的老天爷，这个要是让昌安城中的那些个文人墨士知道了，可以出多少的画本子啊！郑大人真是太帅气了！
秋人自己思绪翩翩，丝毫没有瞧见安初旭的眼神。
安初旭才是真的震惊了，他贵为太子，接触到的都是明枪暗箭，学的是运筹帷幄，决战千里，讲究的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穿锦衣绸缎，吃山珍海味。情事是欢愉，婚姻是门当户对。
逢场作戏可以，情场欢愉可以。与男子厮守终生，终身不娶。
如何与列祖列宗交代？香火如何传承？
哪怕他再喜欢男子，可以养在府中，可以购置府邸养在外，怎么可以此生不娶呢？
他缓缓放下茶盏，开口道“原来郑大人说的两厢情愿是如此，你起身吧。”
郑四平颤颤巍巍的起身，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给他的父亲和爹爹带来了灾祸，会不会害了他们。他爹爹一直在府中，出门的时日不多，但是他父亲在郑州为官，从未曾隐瞒此事，所以有不少人会对他父亲指指点点，却碍于身份不敢当面言论。他是知晓他们的不易，却理解他们惊世骇俗的爱情。
“你父亲终生不娶，那你祖母这些不曾反对？”安初旭开口问道。
“祖父祖母与父亲已经断绝关系，一直不肯接受爹爹。爹爹也是如此，但是每逢节庆，父亲与爹爹都会让人送上礼物给他们。”
“不曾登门拜访？”
“不曾”
安初旭沉默不语，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郑四平鼓起勇气开口“殿下，您以为何如？”
安初旭抬眼看他，不语。郑四平接着说道“殿下，奴才觉得世间难得有情人。我父亲与我爹爹自幼相识，竹马绕长廊，曾共生死，也曾因为家族父母被迫分离，后来我父亲一跃成为状元郎，时下在皇都也是炙手可热之人，上门提亲络绎不绝。可是父亲和我说，那几年，他从未曾有一瞬是幸福过的。人有生死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后来父亲知晓爹爹要在家族的安排之下成亲，终是按捺不住连夜赶回郑州，跪在爹爹府前，再与祖父决裂，又请愿回到郑州。两人一直相守相依，父亲洁身自好，烟花酒柳之处从不参与。爹爹在郑州开设寒子学堂，教导学子。也一直用心教导我与郑秋，视如己出，也未曾有隐瞒。对于祖父外祖家也一直都是恪守孝道，只是他们一直不愿意见到父亲与爹爹罢了。”他本是无心，但是他不想他的家因他的一番话而破碎。安初旭如觉得不妥，厌恶，他自有办法让这个家变得颠沛流离。他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他是真的爱他的家，他爹爹，他父亲，他弟弟，哪怕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话说血缘又有何用？哪怕父亲和爹爹从未曾说，郑四平也从别人的口中知晓，父亲当初连夜赶回郑州，爹爹为了和父亲在一起与外祖抗争，外祖说想要与父亲在一起，可以，受百鞭刑后可以走出那扇门，他就自由了，可以去追寻他想要的，不再受家族束缚，家族兴荣衰败再与他无关。
郑州的人不再拿世俗的眼光去看他们，毕竟他们都是人中龙凤，父亲为官，不曾谋私利，贪赃枉法。
爹爹开设学堂，寒子学费减半，还会为学子购买纸墨笔砚。无论学子出身如何，才情如何，心性如何一视同仁。
不过是爱一个人，有什么错？爹爹说此生难得，活着的方式有很多。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不如自己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安初旭笑了“你不必如此紧张，本宫只是敬佩郑大人和令尊，敢于与世俗抗争，红尘滚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归宿罢了。女子也好，男子也罢。”
郑四平瞧安初旭神色如常，心下松了一口气。安初旭站起身，边走边说“本宫只是无意走到这里，你不必太在意，人这一生的缘分很可能就只有一面之缘，今日见面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所以不必太在意他人的想法。坚定自己的内心，不被旁人左右是很重要的。无论我是否厌恶，都不能改变你父亲和你爹爹相爱的事实。我反倒觉得你年纪轻轻却看得清本质，有同理之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郑州临边关，当今陛下未登基之前边关总受流民和玉国侵扰。登基后也用了数十年的光景才有了现在的结果，三十万大军在禹州保家卫国。你父亲给你起名郑四平，估计盼的是郑州可以四平八稳，我郑州百姓可以安居乐业。你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期望和你爹爹的栽培即可。”
说罢一笑，又开口道“你支持你父亲与你爹爹，可是世人还是不能接受的啊。他们还是得让自己避开世间的锋锐。位高权重者，不一定能让别人改变自己的想法，接受自己不愿接受的事情。但是一定能让绝大多数的人闭嘴，并且愿意放下身段去结交。你父亲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安初旭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郑四平站在厅内深思不语。
秋人急急忙忙跟上安初旭的步伐，转了两个弯以后，眼瞅着要回到酒宴之上了，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莫不成是觉得郑四平年纪如此小，却胆识过人，有意栽培？”
“有趣罢了”
“有趣？”秋人不解了。
安初旭停下自己脚步，看到酒宴之上郑相照正在和一名男子说话，穿的衣裳是同色锦缎，也是今日一直负责酒宴之人，应当就是郑四平口中的爹爹枫华。枫华比郑相照矮小半个头，微抬头与郑相照说着什么，郑相照则是嘴角抿笑看着他，眼中温柔倦眠溢出言表。酒席还是热闹非凡，觥筹交错，烛光之中这世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眼中也只有对方。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