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地》天籁微语

2、第 2 章 云端的阿妈

　　繁忙的一天结束了，5点多钟时，愫夹杂在熙熙攘攘的车流人流中匆匆往家赶。
　　头昏沉沉的，觉得头皮都是发麻的，扯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愫伸手将发卡解开，盘着的长发如丝般散开松松的披上肩头，轻舒一口气，晃了晃头，觉得舒服了一些。
　　走道上响起了愫的脚步声，当门锁响起一阵钥匙转动的嗒啦声时，
　　“妈妈！”小秋急不可耐地冲向大门，欢欣地笑着扑过来。
　　愫弯下腰，亲昵地抱着儿子，洋溢在小秋小脸蛋上的笑容，在林愫眼里，简直是天堂的美丽。
　　橱房里已经飘出了阵阵饭菜的香味，林愫手指点点橱房，用口形问儿子：
　　“蔡婆婆”？
　　小秋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珠，用劲儿点点头，
　　“嘘”，林愫将手指压在唇上，示意着儿子，踮着脚尖向橱房探去，小秋象个小尾巴似的哈着小身子跟在妈妈后面。
　　灶台前，一个优雅的身影，林愫走近，却挪不开步子，轻轻地将脸伏在她的肩上：
　　“蔡姨”，声音不自禁地哽咽了……

　　第一次见到蔡姨是两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一年的自己，那么艰难地，用尽全力地坚持着，坚守着。
　　就像站在虚无的深渊边上，稍一转眸，便可看见那无底的黑洞。
　　可是，心渐渐冷了的那一刻，该来的还是来了，那个让人浑身冷颤的咬牙切齿的声音，让整个世界在林愫的眼前倒塌，分崩离析。
　　曾经的家，曾经让自己在鲜活一季将一粒希望的种子深埋入土壤的地方，有过那么多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期盼，渴望着它生根发芽，梦想它破土而出，幻想着它能天长地久。
　　可是，天长地久到底是多久？永远的爱，永远到底是多远？
　　或许有够久，够远的爱，只是，自己的世界里看不到它。
　　当兜兜转转的爱情游戏到头，这份永远也便停止了，剩下的，是一个人的地老天荒。

　　两不相欠，真好！
　　再也用不着这么辛苦的坚持着，坚守着，真好！
　　再也用不着自欺欺人地去找寻可以留下来的理由，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用心去留恋，真好！
　　所有的自尊自信被踏成碎片的一霎那，或许还有，或许也只有，骨子里残余的最后一丝骄傲让自己有勇气决然转身，隐身于人海。
　　即便，即便已经没有人会在乎。
　　逃，逃，逃。
　　心中唯一的念头。
　　像一块滚石，放逐着自己，任命运将自己掼到哪儿，就在哪儿生根。
　　白天和黑夜，换乘着一趟又一趟的呼啸奔驰的列车，经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不知是起点还是终点的站台，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模糊的影子，一部分清楚，一部分无法理会，恍恍惚惚中，找不到来时的路，也仿佛永远没有目的地。只知道紧紧地抱着怀里孱弱的小生命，生命中唯一的温暖。黑暗中，泪水簌簌而下，仿佛要把一生的泪都流光。
　　一遍又一遍对着孩子，也对着自己说道：妈妈在哪，孩子的家就在哪……
　　是那个雨夜，乘坐的不知车次的列车停靠在了这个陌生城市的站台。是如此的累了，倦了，林愫知道，自己需要靠站下车了，没有力气再坚持到下一个站口，哪怕它近在咫尺！

　　怀抱着年仅三岁的小秋，带着全副身家的一个妈咪挎包，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林愫跟随着出站的拥挤的人流，脚步虚浮挣扎着往外走着。
　　嘈杂而冗长的雨声，城市的喧哗与灯靡璀璨猝不及防的扑面而来。一声声吆喝“住店啊”、“租车了”，簇拥耳旁，一只只拉客的手，围笼而上，层层叠叠地将林愫和小秋的身影包裹于其中，雨滴冰凉打在身上，林愫无力拒绝，虚弱地笑笑，即将倒地的那一刻，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温煦的声音从彼方传来，是蔡姨。
　　记忆中，这样久违的温煦的声音回响在十八年前，阿妈走的那一天。
　　清如水，明如镜的秋，山坡上的晚霞血一样的红，透过家里老屋的窗隙落在阿妈的脸上，阿妈笑着，脸上是淡淡的悲辛滋味，久久地拉着愫的手，叫着她的小名，告诉她，阿妈会在云端看着她的，永远，永远。
　　林愫第一眼看到蔡姨，心里知道，是云端的阿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