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塔》竹小听

6、凛凛侠胆莫能撄

　　林清歌醒转后，局势似乎已经得到了逆转，至少许川音是这么告诉他的。她与川音已经回到了借宿之处，渊泽渊宇还在处理后续的事情。
　　“川音，你说我们是不是挺多余的？”林清歌靠着床沿问道。许川音盛好一碗主人煮好的鱼汤，一边喂她喝着一边安慰道：“你今日如此急中生智，怎么会多余？你若都是多余，我又是什么呢？听他们说，不是你用神器碎片去对付那个葵花妖，南方神器根本不会被召出，局势也不会逆转。”林清歌听了这话只是默默地喝完汤，才又说道：“问你一句真话，你刚才怕吗？”许川音轻叹道：“怎么不怕？而且不止刚才。只是有比个人生死更重要的事情，我就不能退却。”清歌去握川音的手，却反被川音轻轻拍了手背以示安慰。许川音看着清歌的温柔模样，也不想再凭添压抑的气氛，半玩笑得逗着清歌再休息会儿，“看来原先知道的那些话本子都是骗人的。什么神选天赐，到了我们这里还是难上加难。管它呢！你先好好休息，什么话也别说了。”林清歌也的确疲倦，听了这话也慢慢地合目睡去。
　　许川音看清歌睡下，也不去扰她清梦。外面，夕阳已经悬在天边。川音想着现在去找渊泽渊宇怕又成了累赘，这边清歌身边也该有人守着才好。他合目凝神，召唤趋幽剑在手，在院外练习起来。
　　“这招是虚晃的，刺得太重了。”渊宇指点道。许川音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忙忙收剑，“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渊宇哄他道：“我们两个人打完架又去爬了三座山才赶回来的。”渊泽一看师弟又说假话，正要解释，却又被渊宇先抢了白，“不过我们知道你一定留了饭，专门空着肚子回来的。你还不快点去热热饭菜？”许川音到现在还不知道渊宇的做派就是真傻了，却也没有戳穿他，“那你们先回屋里等着吧。屋里备着热水呢。”
　　等许川音把晚饭端来，渊泽渊宇都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三个人围在桌前吃着东西说着话。许川音问道：“那个葵花妖最后怎么了？”渊泽叹道：“死了。”许川音惊道：“不是说她不是罪大恶极吗？为什么……”渊宇看许川音如此激动，“详细的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说。倒是有件更要紧的事情，今晚得辛苦你守夜了。”

　　不论当晚到底媚妩会不会夜袭，先说林清歌突袭慕昕之后的事情。原来，这神器碎片只缺清歌手上的便就集齐。这番的突袭，倒让神器归一，也让慕昕的心智有了几丝回转。因而，渊泽救下了视死如归的林清歌。渊宇也保住了性命。
　　渊宇看那葵花妖只是一时没有发狂，暗中先布了一个结界困住了她。又用了理由，劝着许川音先带着林清歌回去。渊泽铭记师父所托，也觉得有理。两个师兄弟只说是解决后续之事，许川音也自知当下留在这里没有多大的助力便应允了。只是渊泽没有想到，渊宇方才只是硬撑，许林两人一走就再没有站住，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师弟！”渊泽抱住倒地的渊宇，“你怎么伤成这样？”渊宇故作轻松地笑道：“事情还未解决妥当，我还真不想走呢。”话音未落，慕昕就又魔性大作起来。渊泽把渊宇扶在一边倚树而坐，自己心里已有了盘算，但此刻渊宇却说：“用困魔之阵。”渊泽回头看着师弟，渊宇却只当自己说得声音太小，又大声重复道：“困魔之阵。”渊泽在第一遍就听得分明，回头只是因为不解。困魔之阵，顾名思义，只是暂时地可以困住魔头，但是根本无法清除它们。如果师弟的意思是要封印，如今的条件也并不允许。
　　但是形势逼人，渊泽也顾不得再多想，因为慕昕已经穿破了刚才的结界。渊泽再没有多言，只是认真地布阵，中途也难免被慕昕伤到皮肉。凭借渊泽的学识修为，一个最小型的困魔之阵很快完成。慕昕在阵中更加狂躁，只是苦于阵法的奥妙，空有蛮力施展，却不得破解之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渊泽在阵外以逸待劳，慕昕在里面也渐渐安静下来。渊泽看着正在树下运功修养的师弟，心中暗赞他竟何时何地都比自己解决事情的办法快上一步。是的，困魔之阵完成之后，渊泽就已经明白了渊宇的用意。毕竟四方神器的最初来源皆是远古上神身归混沌之前的最后神识汇集而来的灵力。纵然碎片可能不会与魔力相抗衡，但是完整的神器一定会的。就如现下的情境，神器不是正在抑制魔力的施展吗？
　　所有人都说渊泽刻板，但这样的人却最有劝善之心。从渊宇处听得葵花妖杀友，再到看着魔狐诱导葵花妖入魔，渊泽认为葵花妖慕昕有不可推卸的过错，但是他同样希望她能洗尽罪恶、重入正道。他不知有多少次随着师父、带着师弟下山除过妖，但是他心中一直有自己的原则。就如此时此刻，渊泽看着渐次安静了的慕昕，说出了一句一定会被渊宇深深嫌弃的开场白，“姑娘，回头吧。”
　　良久，慕昕终于回答：“可是她们已经被我杀死了。”渊宇虽然闭着眼睛，但他知道师兄又回头望了他一眼。不过他终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静静等待渊泽回答。而渊泽那边只得自行解释，“我师弟救了她们，相信不多时她们就会醒转的。”慕昕惨笑一声，“那就好。道长，不知你的尊号是？”“小道青城派渊泽。”“竟是青城派，怪不得来寻这南方神器。”慕昕微微施礼，“渊泽道长，你恐怕还得再守一会儿阵，不如听听小女的故事吧。”
　　这慕昕本就是此处向日葵成精，而且修行极快，短短三百年就得以幻化人形。此处法木修为较高的，除了那千年古木和慕昕，便是一个兰花精澧君与一个竹子精森森，也就是渊宇救下的那两个少女。三人常玩在一处，不过女孩子相处久了总会有个亲疏远近，而如今之祸便源于此处。
　　“澧君与森森眼里似乎只有彼此，一处说话时她们也总是心有灵犀。偶尔她们有些私房话要说，定会远着人去讲。”慕昕说的话分明是过去的怨怼，语气中却似有怀念，“澧君姐姐是个好静的，但森森永远不肯停下她那话匣子。可是澧君姐姐偏心得紧，我竟从未见她着恼。森森爱去各处跑闹，每当那时我去给澧君作伴，她一会儿就乏了。你若问我何不找森森玩耍，那丫头也不多陪我的。森森平日看似热情，实际只会腻着澧君。”
　　慕昕觑一眼渊泽，发现他是呆呆地听着，便放心地讲下去，“可是细细想来，平日她们也不是不喜欢和我玩。只不过嫉妒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的。就在几天前，我遇到了媚妩，就是那个魔狐。狐族真不愧最擅人心的，我信了那话，悄悄杀了她们俩。结果，这才明白自己是最傻的。”
　　“想来你们已经了猜到，南方神器的绝大部分碎片都在我三人体内。”慕昕手中已变幻出一把利刃，“如今，我该交给你们了。”
　　说着，慕昕把南方神器召唤于阵上，手中利刃已经刺在自己身上，“启动神器必须以血为祭，我也算还她两人一命吧！”
　　“什么！”渊泽急忙撤阵，而此时已经来不及。那道青色的光芒变为耀金之色，化形为一片雀羽。这正是东方神器朱雀羽。神器直接把困魔之阵震开，也把渊泽震得后退几步。站定的渊泽先看着师弟无恙，忙忙去救慕昕。却不想慕昕自己设了屏障，渊泽近她身不得，只听着慕昕说道：“破镜难圆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所以我便用这条命做件好事吧。只是央求你……央你埋了我……”“你连她们最后一面不要见了吗？”渊宇这时终于勉强起身，“让师兄给你疗伤吧。”慕昕的衣服上已经红了大半，却依旧是坚持自己最后的心愿，“不要……我没有脸面再见……”她最后指了指神器，“收……”
　　渊泽渊宇眼见葵花消散，心里不由感慨。

　　当晚是许川音守夜。他也想到媚妩会不会来盗走神器，只是待到日出东升渊泽起身也未有异常。渊泽去让川音补眠，自己一人在院内琢磨。那厢清歌已经起身，走来与渊泽说话，“大师兄。”渊泽看清来人，向后退了一步，“林姑娘。”原本林清歌就没有和渊泽站得有多近，渊泽这一退身就隔得更远。林清歌却似毫不在意，“师兄昨天救了小妹，小妹总得来谢谢才是。”可清歌这一谢在渊泽眼里并不必要，“你们得师父教导时日有限，我……”渊宇这突然冒出来抢话的习惯总是不改，“我们大师兄的意思是不要师妹的这声谢。清歌啊，我看你不如给你二师兄准备早饭去吧。”林清歌自打在青城山上就知道渊宇护着自己，就爽快地应下了。待清歌离开，渊泽终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师妹？她可是许兄弟的未婚之妻！”渊宇如若猜得不错，自家师兄只怕自己去扯上外面说书人常说的师兄妹风月事，何况渊宇面对这个从小一起学艺的师兄就没有算错过一卦。可是这种话渊宇不好说破，因而只说道：“他们两个都受师父教导，我们师门也不曾说过不收女弟子的话。再说，做了我青城派的俗家弟子又不是不能婚嫁。以后他们成婚，我们不应该更向着师妹才对吗？”渊泽这才知道自己想得多余，再想来这几日的种种，竟是比之师父在山下的行事万一都不及。渊泽这番自省尚未开始，却被清歌的话打断了，“听说村口死了一只红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