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碎的时光》八方名动

7、六 海鸟与鱼

　　第二天，同学们还沉浸在昨晚的狂欢中，纷纷询问昨晚拿到的是谁谁谁的礼物。前排的张晓雪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郁葱葱，“你呢？拿的谁的礼物？”

　　“我？我还没来得及拆。”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看书。

　　“真是无趣。”张晓雪不满的咕哝了一声，继续跟同桌热烈的讨论着昨晚谁跟谁眉目传情，谁又跟谁争风吃醋。

　　许晟同方俊嘻嘻哈哈的走进教室，朝天空比划着什么，直到坐到自己位子上还意犹未尽的做了个空中投篮姿势。

　　郁葱葱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正跟于婕打闹的方俊，压低了声音面无表情的问许晟，“我的东西呢？还给我。”

　　许晟顺手从包里拿出了一本书，递到她眼前。蓝色的封面上，一只白色的海鸟展翅飞翔，像是已经挣脱了无数的桎梏与枷锁，快乐而自由的翱翔蔚蓝的天际。

　　“这不是我的。”郁葱葱很清楚自己的那本已经被摩挲了无数次，虽然保存的很好，但决不会是眼前这个崭新的版本。

　　许晟似乎早已忘记了昨晚的不愉快，吸了吸鼻子，英俊的脸上展露阳光般的笑容，“反正我们两个的礼物都是《飞鸟集》，这么有缘分，不介意交换吧？”

　　交换？好吧，如果他没有别的企图。以旧换新，怎么算都是她郁葱葱上算。

　　扉页上写着，“送给小葱花儿，新年快乐！”

　　她啪的一声合上书，“许晟，我有没有跟你讲过，不要叫我葱花儿！”

　　难道自己注定就只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吗？甚至连花都不能算，只能在任人践踏的泥土中，在争奇斗妍色彩斑斓的鲜花中卑微的开放着。

　　许晟静静思索了一会儿，轻轻说道，“我觉得葱花很美，虽然没有妍丽的花瓣没有夺目的色彩，它以沉静取胜。我很喜欢。”

　　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心底的弦会被一个人、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轻轻触动。对郁葱葱来说，现在就是如此，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他的一句话打动。

　　许晟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葱花儿，别发呆了，上课了。”

　　郁葱葱花了一节数学课的时间想心事，如果说他喜欢葱花，而葱花等同于郁葱葱，也就是说他喜欢的是郁葱葱么？不对不对，她很快否定了自己，A=B，B=C，所以得出A=C的结果从数学上推断是这么没错的，可是放在别的地方行的通吗？特别是完全无法用逻辑思维解释的情感方面。

　　郁葱葱，清醒！你要立刻清醒！不是人人都有资质成为灰姑娘，更多的只是丑小鸭，需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方能蜕变成美丽的白天鹅。

　　胡思乱想了一节课，课后跑到高三部去找董理，一向温和的他居然有几分着恼的意味，

　　“昨晚本来想跟你说新年快乐，不过你把我忘了。”

　　“对不起。”郁葱葱低了头，“不是故意的。”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董理旋即释然，自嘲有点小题大做，“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个酒吧，里面招兼职侍应，我看环境各方面还不错，就推荐你去了。”

　　“真的？太好了！”

　　“下学期再去吧，”董理揉揉她的头发，“我也忙着高考了，没太多时间，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郁葱葱点点头，“董理，真的，谢谢你。”

　　董理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斟酌了许久才开口，“丫头，最近你好像跟许晟走的很近。”

　　“没有，是他老针对我。”她急急辩解。

　　“总之，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想看见你受伤害。”

　　如同海鸟与鱼，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像许晟这种人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自我感觉更是良好，帅气，聪明，活跃，重仪表，见识广，受的是精英教育，喜欢做有高雅品位的事，若干年后会成为医生、律师等外表光鲜内心沧桑的社会精英人士。而郁葱葱呢？不漂亮，性格别扭，人缘差，除了学习好几乎没什么特点，平庸的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她的未来不确定，在她的世界里，她只想努力学习，努力挣钱，减轻妈妈的负担，为自己的幸福未来打拼。

　　翱翔低空的海鸟偶尔看见一条跃出海面的鱼，海鸟会被鱼吸引。

　　真的只是一场美丽的意外吗？

　　高二的寒假在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到来，终于考完两天试的人们舒了一口气，一帮城里的住的近的孩子们在筹划假期串门。

　　“看电影吧，最近有大片上映。”

　　“看完了还可以去通宵K歌。”

　　许晟有意无意的瞟了郁葱葱一眼，有几个平时认真刻苦的同学正围着她对答案。她耐心的在纸上画图讲解自己的演算，“我做的最后一题添加了四条辅助线，这样，然后这样……”思路既清晰又明了，许晟暗自听了一会儿，不得不佩服她敏捷的抽象思维。

　　“不用这么拼命吧，都考完了。”方俊撇了撇嘴。

　　于婕笑嘻嘻的问郁葱葱，“葱葱，什么时候回家啊，不急的话跟我们一起吧。”

　　郁葱葱的家在几十里之外的小镇，要等董理两天然后一起回家。她默然想了想，答应了于婕的邀约，“好，我也去。”

　　一帮人都没料到郁葱葱居然会答应一起看电影，她平日参加集体活动极少，更别说是参加走读生的活动。在高中所有的班级里，住读生和走读生都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于婕的相邀可能也只是一种客套。有些人已经心领神会的向许晟挤眉弄眼，传递的都是同一种讯息，看吧，她是为了你许少才去的。

　　许晟有点晕乎乎的飘飘然。

　　小雪持续的飘洒着，郁葱葱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一会儿，站在电影院的门口边跺脚边往手心呵气。

　　“这么早就到了？”许晟近来总是喜欢冷不丁的吓她一大跳。

　　她不停的搓着双手，低声嗯了一声，“不习惯让别人等。”

　　“很冷吗？”许晟看见她通红的双手，心底泛起一丝怜爱，他脱了自己的毛线手套，递给郁葱葱，“带上。”

　　郁葱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也不是很冷。”

　　许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塞进自己的毛线手套里，手套又厚又大，带着男性特有的温度，如一股暖流注入了郁葱葱的心房。

　　许晟转身去买了两杯热饮，塞了一杯给她，“这样不冷了吧。”

　　郁葱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一片哄笑声和口哨声，“许少，有必要这么体贴吗？是在给我树立榜样？”方俊丢给许晟一个暧昧的眼色，揽住了于婕的肩，于婕轻轻靠在了方俊的肩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那些传闻中的风言风语果然是真的，于婕已经和方俊在一起了，郁葱葱的心往下一沉，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许晟捕捉到了她一瞬间的变化，眼神转到方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探寻。

　　人都到齐了之后电影也快开场了，郁葱葱紧挨着于婕坐下，许晟也迅速的贴上来，坐到了郁葱葱的左边。

　　跟在他后面的崔炜不禁笑出了声，“许少，别这么激动，没人跟你抢。”

　　郁葱葱的脸立刻红了，幸好灯光已经暗了下来，除了眼前的大屏幕，什么都看不到。

　　她脱下了手中的手套，递给许晟，“喏，还给你。”

　　他没接，“你拿着吧。”

　　“不要。”她的语气淡漠而疏离。

　　许晟咬咬牙，跟她较上了劲，“送你了，看不惯你冻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都说了不要你的了，我自己会买。”

　　“郁葱葱你烦不烦，电影要开演了，别挡着我。”

　　郁葱葱只得悻悻的收回了双手，手中的毛线编织物柔软而又温暖。

　　电影映的是哈利波特，郁葱葱却没怎么注意哈利和伙伴们紧张刺激的冒险情节，偷偷的瞟了瞟右手边，于婕和方俊十指紧扣，不时低头私语，巧笑嫣然。郁葱葱蹙紧了眉头。

　　电影结束后已是晚上九点，一帮人意犹未尽，找了家KTV准备大战通宵。郁葱葱想走，被于婕拖住，“就当陪陪我。”于婕如是说道。

　　她端坐在嘈杂的包厢里，觉得浑身上下哪里都不对劲儿。

　　“怎么？第一次来？”许晟的语气里带了点嘲讽。他顺着郁葱葱的眼光看过去，于婕和方俊正在合作那首成名作《相思风雨中》。

　　他不知怎么的有些窝火，直接拽着郁葱葱的手，拖到了包厢外面。

　　郁葱葱的手被拽着生疼，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许晟。

　　“方俊已经是于婕的男朋友了，别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着，你再看也没用！”

　　“原来你也知道了，”郁葱葱低头静默了一会儿，“只是憋在心底很不舒服，我想说出来。”

　　“该死！方俊他是哪里比得上我？！你说啊！”

　　郁葱葱看到他那张几乎扭曲的脸，觉得有点不对劲了，“等等，许晟，你什么意思？”

　　许晟叹了口气，喃喃说道，“郁葱葱，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她突然就笑了，笑的很闷很憋屈，许晟恼火起来，忿忿然的想，有这么好笑吗？

　　郁葱葱环顾了四周，看看没人，凑到许晟耳边说，“那天我看到方俊和别人在……接吻，不是于婕。”

　　许晟也笑了，暗自舒了一口气，仔细看着郁葱葱上下打量，末了拍拍她的小脑袋，“小葱花儿，没想到你还是个富有正义感的女骑士，不像外表那么冷漠啊。”

　　“只是不想看到于婕受骗，你们关系那么好，你跟她说说吧。”

　　“你放心，我会提醒于婕的。”

　　郁葱葱稍稍宽了心，“那我先走了，太晚了。”

　　“我送你。”许晟忙不迭的跟在郁葱葱后面。

　　小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在两人的身上，空旷的大街上已经少有人迹。郁葱葱想起来什么，从包里拿出手套，“还给你，戴上吧。”

　　许晟刚想推掉，心中蓦地一动，接过手套迅速无比的套上，然后上前拉了郁葱葱的手握在掌心，“这样都不冷了。”

　　他大大的手掌握着她小小的手，昏暗的路灯下两人靠的很近的身影拉长，缩短，又拉长。郁葱葱的手心有点冒汗，想挣脱，被他牢牢握住。

　　许晟只希望这条通往校园的路永远也走不完，若能就这么拉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该有多好。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