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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马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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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个连队的车将女兵送到指定地点又换作统一的军用卡车,卡车穿过弯弯曲曲的山路驶向满是迷雾的终点。
阮狸借着昏暗打量了一下身边这些暂且称之为同伴的女兵,或是青涩或是成熟,或是期待或是好奇,也许还带着隐隐的不安。随意看了两眼,听到有女兵带头唱歌,她便没了兴趣,将帽子扣在脸上,闭目养神。而思绪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黑熊没想到对面的人毫不犹豫的接住了他抛过来的橄榄枝,连一秒钟的考虑都不曾有。
“你想干什么?”他将身子前倾,紧紧逼视着对面的人。
黑熊被称作黑熊,绝不是善茬,即使这个称号是因为他的行事风格心狠手□□上人送他的。早年他跟着北极熊四处征战,脸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刀疤,再配上那一对倒三角的吊眼,轻轻一眯,不怒自威。就是一八几的壮汉被那么一瞪,都会心中犯怵,而对面的娇娇女孩却是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睫毛的阴影下掩饰的眸子犹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只有井底有一层死水,暗无天日,却也波澜不惊。
黑熊也算是阅人无数,可从这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里,他看不出半点深浅。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另一个让他试不出深浅的人叫蝎子。
“别紧张,黑熊。”阮狸轻声笑笑,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典型的笑唇不笑眼,“我们不过互惠互利罢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翠绿色的军装常服,眉目俊朗,目光锐利有神。何晨光,这个男人化成灰她都认得。她抬起右手,蜷起小指和无名指化作一把手枪,在照片里男人的眉心上轻轻一点:“钱我多的是,也不需要,我不为任何人工作,所以,只有这一次。”
阮狸语气淡淡的点明黑熊的疑惑,这不是一次任务,她不会接任何人、任何形式的任务。这是一场交易,不需要酬金,却平等互利。双方有共同的敌人,而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身家清白的背景,这对曾是跨国雇佣兵集团的AO公司来说并不难。她随手将照片扣摔在桌子上起身离开,走到门口顿了顿,回头朝黑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这次却是眉眼具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军用卡车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伴着女兵清脆的歌声。兴许是司机有意戏弄女兵,猛得一打方向盘,车尾顺着惯性狠狠一摆,歌声被打断,引得车上女兵阵阵惊呼,阮狸的思绪也被这一下狠狠的摇晃拉回现实。
她摸了摸身侧的衣兜,将滑落的帽子重新扣在脸上,事不关己的冷漠,与周围继续联欢的女兵格格不入。而另一个格格不入的人早已借着刚才猛烈的摇晃跳下车,顺势一滚,消失在山林里。至于为什么会格外关注,那个女兵,正好是阮狸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海军陆战队原本没有女兵,阮狸是被特招进海军陆战队神枪手四连的。同期被特招的女兵还有一个,阮狸特意看过她的资料,可惜报到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来,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阮狸突然来了点兴趣,半路跳车,看来这姑娘是想搞狙杀。
军车一个急刹车猛停下来,老旧的铁皮发出“咯吱”“哐啷”的响声,围栏被打开,外面传来粗暴的毫不怜香惜玉的咆哮:“快!都下车!快点!”
特种部队的下马威从你上车的那一刻就准备好了,他不会给你任何时间反应。
阮狸机敏的跳下车,就地一滚,卧在一个草窝旁,躲过了车轮旁教练弹的轰炸。借着漫天黄土灰尘的掩饰,她饶有兴趣的观赏着自己的临时队友们在这场毫无预兆的假炮火里作鸟兽惊散,尖叫,哭喊,抱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所谓训练有素的各个连队的精英,在一场模拟的炮火中立刻原形毕露,犹如一盘散沙,抱头鼠窜。原本清爽干净的军中玫瑰此刻变成了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泥娃娃。
“别害怕,他们用的是空包弹和教练弹,伤不了我们。大家别慌,找掩体隐蔽。”身旁传来一道冷静的女声,在一片惊慌失措的尖叫中像是一股清泉,带着点安抚的魔力。
阮狸诧异地抬头,那道冷静的女声还在安抚周围惊魂未定的队友。军衔上尉,右臂上的十字标志表示她是个医生,右手有常年拿手术刀磨出的茧子,所以有临床经验,在炮火中保持头脑冷静,还能对别人给出正确应对的指导,证明近距离接触过战场,就算没有亲自作战经历也见证过战争。能近距离接触战争并且有临床经验,这位女首长的身份呼之欲出,参加过维和部队的女军医。凭借着外表和言行,阮狸几下就分析出何璐的身份。
“小心!”眼看一个□□投过来,何璐眼疾手快护着阮狸朝旁边一滚,同时又继续下达进一步指示,“带防毒面具。”
□□的烟雾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隔着面具都仿佛能感受到浓烟呛入肺叶。已经戴好面具的女兵顿时都对何璐十分感激。
“首长,谢谢你!你怎么懂这么多啊。”一个女兵大声朝何璐表示感谢,激动的探出半个身子。
她身旁的女兵一把将她拽回来,“闭嘴!你想死吗?”说着转头朝何璐抱歉道,“首长你别在意,她就是这样的人,我叫欧阳倩,她叫田果。”
接到两人的示好,何璐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都自身难保,还谈什么首长不首长的,我叫何璐。”
人的友情有时候就这么奇怪,仿佛一同经历过苦难就能结下深厚的情义。才不过一番小小的轰炸,周围的几个女兵就隐隐团结一致。阮狸看着抱团的女兵心中嗤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纵然同甘共苦又如何,莫不怕日后他人过河拆桥?
“快点!快!都起来!看看你们的样子,才一点小小的炮火就吓成这样?就这样还相当特种兵?****!”
喊话的人毫不知怜香惜玉,粗暴的将地上的女兵拽起来丢到另一边的泥潭里。
阮狸混在人群里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感觉头皮一阵发痛。有人拽了她的头发。下一秒,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按钮,泪水夺眶而出。她毫不掩饰的当场就哭起来。
阮狸的样貌本就是偏清丽小巧型,比同龄人要小一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此刻脸上灰尘泥土混合着泪水,未曾遮住她一身灵气,反倒是弱不禁风,梨花带雨,分外惹人怜爱。一时间四处都投来谴责的目光,连元宝都忍不住调侃:“小蜜蜂你怎么回事,把人家女孩子都弄哭了。”
小蜜蜂被这一系列操作弄得哭笑不得,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低声吼道:“哭什么?受不了就回家去!”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想不开来这儿找虐?”大牛忍不住摇了摇头。
几人笑着胡侃了几句,手下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一群刚经历了炮火轰炸黑头土脸的女兵被赶鸭子一样赶到了泥潭里。有句话说得好叫雪上加霜,她们现在是土上加泥。
阮狸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下意识的伸手在兜里摸了摸,却摸了个空。心中一紧,眉头轻轻皱起来。
“也不知道你这种娇弱小姐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一道的尖细女声不合时宜的在头顶响起,带着点挑衅的意味。阮狸听到了,却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个矫揉造作没什么用的花瓶。况且她现在没空想别的,她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比命还重要。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滑出去了,她低头认真在泥水里摸索。
挑衅的女兵没有得到回应,重要的是对方似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自说自话的跳梁小丑,顿时有点恼羞成怒:“呦,这多大了,家里人还当个奶娃娃似是给带个长生环。”
阮狸一抬头,见对方指尖上挑的可不就是自己要寻的东西。不过那不是什么长生环,就是个穿成项链的戒指,显然那女兵为了激怒阮狸已经口不择言。
她确实激怒了阮狸,不过不是因为她轻佻的态度,而是因为她手上的东西。
“还给我。”阮狸平静的伸出手,语气已经在发怒的前兆。
“想要啊,自己来拿啊。”眼见得到了回应,那女兵颇为得意,仗着自己的身高将戒指高高举起。
呵。阮狸冷笑一声,眼睛轻轻眯起来。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蝎子亲自教出来的,她长的好欺负不代表她真的好欺负。你自找的。她侧身一记横踢直取对方膝盖,动作敏捷迅速,在泥潭中如履平地。那女兵既然敢挑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飞快侧身躲开。但再厉害,也不过是练过的花拳绣腿,在阮狸这个从小在丛林、战场摸滚打爬的实战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又被泥潭困着,不到五招就被撂倒在地。
阮狸将戒指捡起来仔细在衣服上擦干净,抬起沾满黄泥的军靴狠狠地踩在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女兵的背上,学着她的语气:“呦,还是个少尉呢,再回家练几年吧,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