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同人集》森川Mk

59、雨幕·许墨

　　I.
　　不知道为什么，从有意识开始，我的目光就总是喜欢追随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的气质令人熟悉，可他的面容却让我丝毫想不起来，我究竟在哪里见过他，又是否与他有过任何交集。
　　他很好看，不是那种世俗意义上会让人惊叹的好看，是一种恍若在森林中游荡时感受到舒适的好看。让人倍感安心，却又想去抱一抱他。
　　他看起来总是有些寂寞。
　　哦不，那种感觉不是寂寞，相反，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我曾试图想要去真切地抱一抱他，可惜，我不敢打扰他的沉思，只在他的不远处，安静地、沉默地观察他。
　　他通常会在一个名叫“最高生命科学研究所”的地方工作很长时间，那里精密仪器运作时发出的声音令我心慌而不安，所以我不喜欢在里面待着，尽管我对他的工作非常好奇，但我也只能悄悄等在外面，或者是他常在下班后去的甜品店等他。
　　很奇怪吧？
　　我第一次知道他喜欢去甜品店的时候也觉得很奇怪，久而久之，我才发现，那些在玻璃柜里的漂亮蛋糕他从没点过，反而每次去都只会点一份泡芙和红茶。
　　只不过，偶尔在新品上市的时候，他会多看两眼那些漂亮的蛋糕，皱皱眉，随后还是老样子。
　　靠窗的角落是他最喜欢的位置，常常可以看到他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安静地一颗一颗吃着泡芙。红茶往往会喝两杯，此间他端着茶杯望向窗外的样子，也吸引了不少年轻的姑娘。
　　我也算其中之一。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的侧脸，就像雨雾中的森林，静谧而好看。

　　II.
　　我每日都无所事事，也居无定所，有的时候一睁眼就能看到城市深夜的霓虹彩光，有时也会发现自己在公园的长凳上过了夜。
　　就像一株肆意生长的植物，我掸了掸身上稀薄的露水，随意找了个方向，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
　　偶遇，大概是都市里会发生的最浪漫的事。可是，每一次偶遇的背后，也总是有人的良苦用心。
　　比如现在。
　　我“漫无目的”地走到了他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按照他出现的时间规律来算，再过几分钟，他就会走到这里，和我迎面相遇。届时，我可以露出一个不露齿的微笑，跟他说，“早上好”。
　　嗯？为什么不露齿？
　　我记得好像有人说我咧着嘴笑，会看起来有点傻。虽然不记得是谁说的，但是，对于这样一个男人，笑得不傻总归比较重要。
　　果不其然。
　　我大概只在街角徘徊了几分钟，就看到熟悉的身影从街道拐角处出现。他穿着非常好看的风衣匆匆而过，眉目间都是疲惫，下巴上也有些青色胡茬的痕迹。
　　即便是他通宵工作，我也少见这样看起来有些……有些不修边幅的样子。
　　我连忙从角落里探出身，跺了跺脚，迎着他来的方向而去。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小声而颤抖的声音。
　　“早上好。”我说。
　　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听到，只和我擦肩而过，又匆匆离开了。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跟了上去。
　　他似乎，看起来并不好。

　　III.
　　他回到家里后洗了澡，刮了胡子，换了一身衣服才神清气爽地出门。尽管如此，但在公交车上，我依然看到他略带血丝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样近乎疯狂地工作。
　　跟着他下车，看他钻进了一家花店后，我站在玻璃门外，看着花店里小姑娘憋了一脸的通红，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我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小姑娘一下，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嗯，没我好看。
　　心里下意识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后，我忍不住一愣。我似乎……从来没有照过镜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我为什么会这样笃定，我就比她好看呢？
　　正想得出神，他从花店而出，怀中抱着一捧百合和白菊组成的花束。我眯着眼睛看了个仔细，那19朵白菊和2朵白色百合，组成了一个“举踵思望”。
　　我愣了愣。
　　这是要去……悼念亡人吗？
　　脚下突然顿住了，再难迈出一步。
　　都说人在缅怀的时候是脆弱的，是需要一个可以哭泣的角落的。从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我就一直跟随着他，按理说此刻更应该追上去才是。
　　可我……不想打扰他的缅怀和追思。
　　似乎这家花店附近就是墓地。
　　来来往往的人都穿着黑衣，从我面前进了花店，再捧着用纯黑或是纯白色纸张包裹的祭奠花束，从我面前而出，匆匆往他离开的方向而去。
　　在原地艰难地做了一番思想斗争后，我终于迈腿。
　　而此刻，天上密密地落下雨滴。
　　片片黑色的伞，如同飘落人间的朵朵乌云。

　　IV.
　　在一片墓群中，我终于找到了他。
　　雨势见大，他却没有打伞，只安静地站在一块墓碑前，一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花束被他夹在臂弯中。
　　一旁，是一位带着女孩来祭奠的年轻母亲。
　　那孩子也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手中握着一只百合，紧紧靠在母亲身边，默默流泪。
　　年轻的母亲也在流泪，但她的唇角带着笑。雨幕中，她似是轻快地对着墓碑说着一些生活琐事，说孩子的学习，说旅行的见闻。她的伞笼罩在墓碑上面，年轻男人的面容被遮在一片荫蔽之下。
　　“妈妈，”女孩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我也可以和爸爸说一些话吗？爸爸可以听得到吗？”
　　年轻的母亲擦了擦眼泪，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当然可以。你想说的话，爸爸都可以听得到的。”
　　“可是……可是就算说的再多，爸爸也不会回答我的……”女孩眼里再度泛上泪花。
　　“不会的。”年轻的母亲蹲下身，“宝贝，你知道吗，雨天是一个可以和亡者对话的时刻哦。你可以和爸爸说说快乐的事，说说难过的事，说一说愿望，爸爸都会回应你的。你看，”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糖果，“爸爸知道宝贝今天会来哭鼻子，所以就在家里留了一颗糖给你哦。”
　　女孩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妈妈吃，妈妈也哭了。”
　　另一边的他似乎也听到了这位年轻母亲的话。
　　他轻轻抿了抿唇，在那对母女走后，看向墓碑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而哀伤。他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墓碑上的照片，却停顿在半空中，无法再近半分。
　　“你……也能听得到吗……”

　　V.
　　他走后，我从角落里而出，站在他刚刚献花的墓碑前。雨势渐渐变大，那束鲜花上满是雨水。我愣愣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在胸前，突然感受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心脏跳动。
　　片刻后，我匆匆出了墓园，往他家的方向走。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我会迟迟难以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明白了为什么我想要一直追随着他的脚步，也想起了一些我遗忘的事。
　　家里，他浑身湿漉漉的，但是并没有换下衣服，反而安静地坐在沙发里，头颈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我轻轻蹲在沙发前，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抱一抱他，或是摸一摸他的头发。
　　然而，下一秒我的手，如同空气一般，穿过了他的身体，碎裂在空中，然后又汇聚在一起，回到我的手臂上。
　　突然很想哭。
　　是啊，我之所以无所事事，之所以居无定所，之所以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一个亡者的魂，一个属于墓碑照片里的亡者的魂。
　　我触碰不到他。
　　可我曾是那样爱他。
　　我们曾是那样相爱。
　　即便我忘记自己的名字，忘记他的名字，忘记往生时的一切，忘记了所有，可我像是本能一样，在爱他。
　　我在哭泣，可是阴阳两界，他听不到。
　　他在悲伤，可是生死相距，我抱不到。
　　那位母亲没有说错，雨天是一个可以和亡者对话的时刻。因为此刻，思念将双方连在一起，将浓烈的情感，变成了细密静谧的雨幕。
　　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一工作起来就不要命，要注意休息。”临走前，尽管知道他听不到，我还是开口，“我会一直祝福你，祝福你的人生的。”
　　“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Fin.
　　是夜，雨依旧未停。
　　许墨做了一个梦。
　　梦里铺天盖地的纯白温柔却不刺目，那女孩突然出现，她笑着看着他，一如昔年的样子。
　　她说了很多嘱咐他的话，眼眶里渐渐雾气迷蒙。
　　他认真而又仔细地听她说要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工作多休息的话，细细将一字一句都记下，然后看着她轻轻拥抱住了那么梦里怅然的他。
　　“许墨，你一定要好好地生活哦，千万不要早早来见我。”女孩笑着，却流了泪。
　　他看着，想要伸手去拭净泪水，却摸了个空。
　　“明天还会有太阳升起来的，还会是温暖的一天！”
　　这是她最后的一句话。

　　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他躺在床上看向窗外，昨晚睡的时候忘记关上窗帘，此刻的日光强烈刺目，落在皮肤上却有些暖意。
　　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濡湿，起身去找了感冒药。
　　新生的太阳总会升起。
　　而新的一天，也总会到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