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之夜星》梦里不昧

13、执行人

　　尚栗坐在邵氏酒楼前面的台阶上，一脸没精神得看着满脸通红的邵老板和一个七八岁的绿衣姑娘斗嘴。
　　灰扑扑的粗布大褂配上邵老板布满皱纹的脸在清晨蔚蓝的天空下十分显眼，像春风里的野草在一抹新绿面前飘摇。平安巷和邵老板的颜色相得益彰，但是过路的人大多会不自觉偏向富有生机的小姑娘，她还有个恰如其分的名字——翠芽。
　　“我不和你一个小姑娘说话，你把你家老板娘叫出来，老汉我要和她当面说。”邵老板和翠芽交涉许久也没个结果，早失了耐心显得有些急躁。
　　小姑娘态度不卑不亢，语气平稳自然：“真不巧，主子在陪着那位被咬伤的小病人呢。”
　　兴许是昨晚睡眠质量不行或者是缺觉，起了个大早的尚栗只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马上就要和大地亲吻。
　　勉强佯装出在胭脂铺待了一夜的模样，把简单的情况和邵老板交代一番便看见他瞪大了双眼匆匆拉住送他出来的小姑娘，尚栗只好坐在邵氏酒馆门前的台阶上昏昏欲睡，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邵老板和翠芽理论。
　　尚栗哈欠连天，邵老板却龙马精神，气势汹汹一副势必要把自家送进去的大夫领回来的模样。
　　“她不来也行，昨天我送去的那位大夫你总得让我见一面吧？他总算是我请来的大夫，即便是那孩子症状严重也没有不让大夫见人的道理。”
　　邵老板本意也不想和那个为人行事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贵妇人说话，只是刚刚听说那大夫竟然是个假的，被扣在胭脂铺不说，身份上还有些特殊，免不得着急上火想见人一面。
　　翠芽此刻却摆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邵老板，我们这些做丫头的人的命在您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自家铺子还是有几分斤两的，被一个假大夫欺负到头上是绝对不能任他说走就走。更何况这大夫本就是您送去的，现在您还是避嫌的好。”
　　邵老板自然知道这件事自己并不占理，可是为了平安巷外的独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放任那个惹是生非的狗屁账房自生自灭。
　　“先是您家的狗咬伤了人，又送来一个假冒的大夫。如今那孩子生死未定，邵老板何必着急寻人呢？若是您认定那大夫是个真的又怕什么，不过是在我家铺子里多呆几日罢了，谁会做什么手脚不成？”翠芽只是做做样子出来送客，却撞上邵老板不依不饶得讨人，心里也很不畅快只好乘胜追击趁着机会练练怼回去。
　　“这天马上就要大亮，您可是老人家了，对此心知肚明不是么？”翠芽在胭脂铺门口站得稳当，“不过您这行径也怪不得那位账房先生说是因为有您这邵氏酒馆保他，这小小的平安死地才敢进得这么畅快。若是我不知情，还要以为您有多大的权势，邵老板的真情义真是让人羡慕。”
　　邵老板一时语拙，翠芽更没打算留机会给他开口又问向尚栗：“小虎铁匠，您说呢？昨晚那位账房大夫说这话的时候您想必比我们这些院子里站着的听得更清楚。”
　　尚栗困得头晕目眩只想倒头就睡，哪有精力和她搭话，不过翠芽并不在意。
　　巷子里来往的人多了起来，三三两两路过酒馆前面只略作停顿便又安心做自己的事。但是邵老板知晓许多死地的内幕又岂能不知既然被原住民听到就必会听清楚前言后语，匆匆路过不过是死地的特色使他们按着模板做事罢了。
　　“那孩子被咬了之后我就劝过你们快把孩子送出去看大夫，你们不肯。我才出去请了一位大夫给你们铺子里送过去，可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说我那大夫是假的。”邵老板心力交瘁只能尽力争辩，“即便是假的，也要你们把人交出来送官审问，我也好再去寻个真大夫给孩子看病。你们直接把人扣在自家铺子里算是什么样子？”
　　天一亮，光头就领着那书生回镇上了，邵氏酒楼的大家都清楚邵老板这句话不过是托词。胭脂铺的翠芽心里清楚，也只是心底吐槽几句，这件事上他们倒有了同样的默契默认邵老板会这样做。
　　对翠芽来说，第一，来刺探消息的账房胭脂铺肯定不会放过；第二，于一或者说邵深林已经随着尚栗回铁匠铺了，大夫根本不重要，略过不提最好。
　　“邵老板是在说笑么？您这一手遮天的架势还是不要以为自己还有什么说服力最好，不然不是平白给别人惹骚？”翠芽规规矩矩站着，眉清目秀穿戴整齐，言语间不留一丝余地，还有闲心扫了尚栗一眼，“不说这巷子里的捕快和您的关系，那位小虎铁匠也替您忙了一晚上了，这样来看您确实情义无边，可谁家里没点自己的事儿呢？邵老板还是发发善心快让人家回自己铺子里去吧。”
　　邵老板脸色铁青，他是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他这把年纪早不在乎什么清名但绝不想拉上旁人垫背，他再是气愤也不能做些什么。
　　无论是詹示怛还是胭脂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酒馆老板能随便左右的，只是他的亲儿子还被抓在詹示怛手里不得不与胭脂争斗一番。
　　“老汉确实还算有几分老脸能让晚辈帮点小忙，官家的人还是如何也牵扯不上的。我的人情往来还是不用小姑娘关心了，他一个铺子老板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邵老板冷冰冰的回应。
　　“如此，那既然邵老板没其他的事，翠芽一个铺子丫头也该回去做事了。”翠芽隐晦的看了一眼尚栗，转身回胭脂铺了。
　　邵老板张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一脸愁苦的转身，又冲昏昏欲睡的尚栗摆摆手：“行啦，困成这样还不赶紧回去睡觉，在这冷石头上坐着当心病了。”
　　脑子断线了半天尚栗也只听见这句话才清醒了几秒，絮叨了两句千万不要杀狗才拜别了邵老板往铁匠铺走了。
　　正在胭脂铺二楼偷看的胭脂见尚栗离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握紧手里的扇把离开了透风的窗口。
　　对此一无所知的尚栗只觉得自己的头像坠着重物，每走一步便往下坠一分，连眼前清晰头脑里却朦胧，走了许久才安全晃到了铁匠铺的小阁楼上。
　　没顾及被子里竟然还没醒的邵深林，尚栗闻着若有似无的百合香趴在床板上片刻就睡着了。
　　此时床尾的任务卡片恰好散发出莹光显示第一阶段任务已完成，第二阶段限时任务开启，卡顿了一下，‘限时’两个字消散了。
　　平安巷第二阶段任务——和河村的来日。
　　参与者——尚栗。
　　参与者身份——和河村村民齐虎，男，28岁。
　　执行人——方游。
　　请参与者合理选择技术手段取得帮助，祝您任务愉快。
　　几下闪烁，任务卡片又恢复成简单的白色卡片，安安静静待在床尾的柜子上。
　　被闷在尚栗袖子里放了小半天风的小黑一脸警惕得探查了半天，没见有什么威胁才慢悠悠爬了出来，不料刚爬出来就被邵深林一把抓住了。
　　邵深林或者说——方游，满脸兴味地打量着手心里的黑色手绢：“好久不见，小黑。”
　　“谁和你这小鬼好久不见，快松开本大爷！”被人抓在手里失去了变形的能力，小黑手绢无助挣扎着还不忘用言语武装自己，“该死的原住民，你小心哪天落到小爷手里。竟敢……”
　　简单的黑色手绢被禁锢在孩童小小的掌心里装腔作势的左摇右晃，在黑暗岛长久以来的作威作福让他完全不懂得惧怕，完全没有思考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完全是下意识的打算拿出自己的身份来恐吓对方。
　　结果对方直接掠夺了他言语的能力，一块小小的手帕能做些什么呢？当它被攥在手心成为攻击目标的时候？
　　一般来说手帕是没有动作的，也不会自救，而当手帕可以拥有自己的意识的时候，例如小黑，它会直接逃离这个载体。
　　只要逃离被禁锢的载体就相当于逃开了牢笼不是么？
　　这是小黑通过自己锲而不舍得与钱宁玩躲猫猫得到的一点点有限的经验，可是这次失败了。
　　黑色的手帕颓靡地放任自己瘫在方游的手心，他竟然没能离开，小黑陷入片刻的迷茫中。方游随手松开那块乖顺的黑色手帕，稚嫩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得不说能遇见你真是意外之喜，毕竟我们有两年没见过了。”
　　黑色手帕散落在床板上，噗得一声便出现了一个一米高的矮胖的红屁股棕熊，一嘴尖细密集的白色牙齿向方游呲起来。
　　“我倒是没想到你的变装癖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能开核桃的小白牙倒是一如既往。”方游往后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不知何时出现的软垫靠背上，“别费劲了，不会给你飞翔的权限的。不过，堂堂黑暗岛的岛主不至于要用一对小扇子来彰显存在感吧？”
　　原本简易的小阁楼此时完全变成了方游明亮通透的会客室，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尚栗跟他的小破床就被隔离在玻璃墙之外的地方，小黑愤恨得看过去却只发现他钦定的俘虏正在阳光下抱着那团旧被子睡得安稳。
　　“不认得我了？主机可不应该是什么健忘的事物。”方游保持着本属于邵深林的模样毫不在意看小黑无力得拿玻璃墙泄恨，甚至十分严谨得拿出了一杯酸奶来欣赏面前的表演。
　　棕熊毛茸茸的身体还在变大，呆愣的熊头已经快要触碰到屋顶。
　　方游的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波澜不惊，毕竟无论谁在等待ATM机吐钱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正站着一位和黑暗融为一体的知名劫匪时都会惊讶一番吧。
　　而当这位取钱人的提款卡已经破碎不堪，不能保证还有没有使用第二次的机会时，就算是有能力制服这位知名劫匪的人物也会惊慌失措的吧？
　　尤其，方游所要提取的是尚栗的意识体。
　　一杯酸奶喝完，杯子被抛在半空中瞬间消失。
　　“《异世》的食物味道果然在提升，想来这里显然不是你的错。”方游随手一招便有看不见的线把小黑缠绕起来不断压缩直到变成一个10厘米左右的熊团子才被送他的手心。
　　“但是意识体不能作为食物，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