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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炮火与玫瑰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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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大学校史陈列馆位于学校西北角,是一栋表面爬满了爬山虎的两层小楼。小楼平时是锁着的,不对外开放。相比起外面的喧闹,小楼里安静得就像另外一个世界。
在文艺汇演上演唱了两首歌曲后,沈榆在院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校史陈列馆。他今天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假装参观校史陈列馆,并和领导合影,之后这些照片会作为明德大学官网和沈榆个人微博的宣传素材。
院领导拉着沈榆在校史陈列馆内摆拍了几张照片以后,便先行离去。沈榆却没有急着离开,他是真想留下来参观一下——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他还从来没有进过这栋楼。
跟拍的记者,是明大新闻学院大三的优秀学生,叫陈谨言,个头不高,长着一张娃娃脸,戴着一副圆眼镜,胸前挂着一台单反相机。因为能跟拍沈榆,他显得十分兴奋,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在沈榆表示想参观一下以后,他自告奋勇地为沈榆当起了解说。
“这栋楼叫做明德楼,与我们大学的名称一样。‘明德’二字是出自四书五经里,四书之一的《大学》里的一句话——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明德楼的历史与学校的历史一样长久,此楼修建于1920年,修建之初是作为教师办公楼使用。一直到1979年,才被腾出来作为专门的校史陈列馆。”
“明德楼里陈列记载的,主要是建校一百年以来,学校的主要发展历程,以及为学校作出过特殊贡献的人。”
……
沈榆沉浸在学校的历史里,不知不觉,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木楼梯,走到了二楼。
上了二楼以后,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左右两边是一间一间的小房间。
“这些房间,是以前老师的办公室,右手边第一间曾经是泰勒夫人的办公室,现在里面陈列了一些泰勒夫人生前的物品。”
陈言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右手边第一间办公室的门。
“泰勒夫人?”沈榆疑惑问道。
“是的,玛丽-泰勒夫人,英国伦敦人,出生于1895年。1920年来到华国临海市,受到我校第一任校长的邀请,担任明大的老师,教授英文和法文。她在明大执教八年,1928年死于疾病。”
“她去世前,将所有的财产和物品捐给了学校。有一些学校保留了下来,在明德楼改为校史陈列馆以后,就全部搬到了这里。”
小房间里,摆了几排玻璃柜子,大多是一些泰勒夫人身前的笔记、书籍。沈榆一一看过去,第三个玻璃柜里,放着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里是一个穿着洋装的外国少女。照片比较模糊,但仍然可以看清楚照片中少女美丽的面孔。
“这是泰勒夫人的照片。”陈谨言解释道。
在照片的旁边,放着一个摊开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写着两行娟秀的华文钢笔字,其中一行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另一行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在笔记本旁边,还放着一条红宝石项链和一叠垒起来的信件。宝石比一元硬币略大,看起来璀璨闪耀,项链是银饰。即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是非常漂亮的饰品。信件大约有几十封,叠在一起,用麻绳捆住。
“这位泰勒夫人感情不顺利么?”沈榆问道,并用手指隔着玻璃柜点了点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陈谨言推了推眼镜,回答道:“据说,泰勒夫人有一个倾心的男子,两人互相爱慕。但泰勒夫人出生于富裕的商人家庭,而那个男子只是一个穷小子,因此两人的感情受到了泰勒夫人父亲的强烈反对。”
“后来,那个男子被征召入伍,并被派往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前线战场作战。泰勒夫人知道此事后,竟然离家出走奔赴战场去寻找爱人。”
“但她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她在战场上终于找到爱人的时候,只见到了爱人的尸体。她收敛了爱人遗物,发现里面是一张她的照片,一条没有送出的项链,还有几十封没有寄出的情书。”
“照片和项链,就是柜子里陈列着的……在第一任校长的回忆录里有提到,泰勒夫人临终前曾经说过,她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来得及跟那个男子说一句‘我爱你’。”
沈榆沉默地站着,泰勒夫人的故事让他感到惆怅。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恍然间,他发现那条项链上镶嵌着的红宝石好像闪烁了一下,接着他便感到一阵恍惚,然后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与其同时,花园小区1号别墅3楼书房,正在闭目思考的林奇突然睁开了眼睛,眉峰紧紧皱起。他站起身,拿过搭在一旁的风衣外套,大步走到楼下,对夏恩说道:“准备车子。”
明德大学也位于临海市东岛区,与花园小区相隔不远,将近半小时,林奇便到达了明大校史陈列馆。
谢绝了夏恩同行的请求,林奇走进安静的校史陈列馆,从木楼梯上到了二楼。他的眸光扫过二楼右手边第一间房间,这里是沈榆的气息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走进房间,房间里不见沈榆的踪影,只有一个抱着相机陷入昏迷的男生躺在房间的地上。
林奇感觉这个房间里存在着一种他熟悉的力场,这是……世界壁垒的缝隙?
刚刚升起这个念头,林奇便从房间里消失不见。
…………
“临海市天星区星光北路271号,”陆成松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张纸,念了一下上面写着的地址,随即抬起头看着前方的建筑,疑惑地自言自语:“地址没错啊!”
这是夏恩告诉他的特管局地址。眼前的建筑门口黄铜色的门牌上的确写着“星光北路271号”,但旁边挂着的大牌子却写着“临海市平安贸易有限公司”。
眼前是一栋普通的五层楼房,被一个院子包围着,院子里停了十几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汽车。院子正面的大门,被停车道闸拦着,道闸旁边有一个岗亭。岗亭里坐着一个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
陆成松犹豫了一下,走到岗亭旁边,对着中年男子问道,“叔叔,请问这里是特管局么?”
“嗯?”中年男子转过头来,瞪了陆成松一眼。
男子一脸凶相,眼睛不大,长着一个朝天鼻。他身材壮硕,胳膊快赶上陆成松的大腿粗。
被男子瞪了一眼,陆成松感到似乎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重复道:“请问这里是特管局么?”
男子的小眼睛审视地打量了陆成松许久,才开口问道:“小孩,你来干什么的?”
陆成松赶紧掏出了介绍信,道:“我是来找工作的。”
…………
平安贸易公司五楼,最靠角落的一间办公室,门牌上写着“总经理室”。
房间内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坐在书桌后面,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闭着眼,安静地听着工作汇报。
另一人身材矮壮,正是前段时间,发生“镜中人”事件时,前往沈榆家出现场的调查员之一。他的名字叫做于泽。
于泽端正地站在书桌前,正跟坐着的男子汇报着工作。他看向男子的目光十分尊敬。
白寅,华国特殊事务管理局华东分局局长,虽然看起来年轻,但事实上已经执掌华东分局将近三十年。华东片区经济繁荣,也是国内各种特殊事务出没最频繁的地区,华东能数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稳定繁荣,眼前的男子功不可没。
“局长,这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的——”
于泽话还没说完,房门被“砰”地一下推开了。白寅睁开眼,平静地往门口看去。
于泽也转头望去——门口有一个青年男子,双手抱胸,斜倚在门边。青年身材修长,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看着屋里的两人。
于泽的背脊一下挺直,站得更加端正。
来人名叫晏九,半年前从首都总局空降过来,接替退休的老副局长的职务。看似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但实际上行事暴力、作风狠辣,被特管局的人私下里称为“杀神”。
如果说白寅是以其自身强大的实力和人格魅力赢得了特管局上下一众人等的尊敬,晏九就是依靠狠辣的手段让特管局一众人等感到害怕。
“你,”晏九对着于泽抬了抬下巴,“先下去。”
于泽用眼神征求了一下白寅的意见,白寅微微颔首,于是于泽恭敬地对晏九道:“是,副局长。”然后退下。
“下次进门前,记得先敲门。”白寅平静地重复不知道已经说过多少次的话。
晏九置若罔闻,走到桌前,扬了扬手中的信,道:“有一个小孩,拿着推荐信说是来找工作,朱蕤把他安排在了一楼接待室。给他写推荐信的人叫夏恩。”
白寅拿过信,看着信封正面的“白寅亲启”四个字,向来平静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分恍惚。他翻过信封,看到背后呈花体字母“S”状的火漆,手指在火漆上微微摩挲了一下,然后拆开信件,看了起来。
白寅迅速地把信件看了一遍,然后抬起头对晏九道:“他还是个中学生,先让他担任特管局的外围人员,其他的等他毕业以后再说。下去吧。”
晏九没动,反问道:“夏恩是谁?”
要知道特管局是华国唯一的官方特殊事务应对机构,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地方。而白寅做事向来稳妥,思虑周全。但现在白寅连那小孩的面都没见,也什么考核都没进行,就同意那小孩加入特管局。这就说明,白寅对写推荐信的人有着绝对的信任。
白寅平静地看着晏九,道:“你不需要知道。”
“哼。”两人的视线僵持了几秒,晏九最终摔门而去。
晏九离开后,白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黑白老照片。
照片里共有八个人,前排坐着四个,后排站着四个,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前排左边第二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竟然是华国的开国国父。
在他左侧,坐着一个眉目深邃的外国人,此人穿着一身军装,英气挺拔,但神色之间略有些阴郁,怀里还抱着一只毛色很浅的小老虎。
白寅看着照片,眼里露出一丝怀念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