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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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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麻姑对石春燕的雄心壮志很不以为然。何麻姑是见过石春燕的,有一回石春燕追着安锦骂直骂道安锦家门口来了,恰逢何麻姑下楼扔垃圾。当何麻姑看到石春燕唾沫横飞,安锦却一声不吭的时候,这位母亲愤怒了,并且她觉得很丢脸,一怒之下,那袋种类繁多,气味浓郁的垃圾便准确地飞到了石春燕脸上,同时伴随着何麻姑极具穿透力的怒吼:“翻了天了,个小毛丫头敢到我地头上欺负我人,你晓得我是谁不啦?”
被垃圾搞了个突然袭击的石春燕显然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并不晓得何麻姑是何许人也,但是她却知道趴在自己脸上的是个什么东西——那是她万分熟悉的,女性卫生用品。石春燕用手一抹,哇地大哭起来。
“你凭什么扔我?这么恶心!”石春燕甩掉垃圾,挺起胸脯质问道。
“凭你长这副鬼样子,凭你追到我地头上敢来骂我的人!”何麻姑乜斜着眼,轻飘飘地说。
“我骂这个不要脸的,关你什么事。你多管闲事多吃屁!”刚才两人一个挺身一个乜斜眼的时候已经分出了气势上的上下风,不过石春燕不愿意就此认输。
然而这一句彻底激怒了何麻姑,她不再废话,一手就把石春燕叉到了垃圾桶边上。那是一双多么孔武有力的手啊,石春燕哪里是对手?安锦双手抱胸,站在一旁观战,刚才石春燕骂人的语句实在欠文采,没有半句听得下去,不过何麻姑打起架来就不一样了,那是十分有看头的,虽然以大欺小看起来有点不讲规矩,不过,对石春燕用不着规矩。
石春燕奋力扭动身躯,徒劳,何麻姑只用一只手就把石春燕捏的死死的,她十分不满意刚才石春燕的措辞,她说:“哼!我吃屁?还是你先吃吧!小小年纪不学好,欠教育!你有妈生没妈教吗?我告诉你,那个不要脸的是我女儿!”说到这里,何麻姑稍微顿了顿,她看到一旁的安锦皱起眉毛来,便意识到她自己的措辞也很有问题,于是又纠正说:“你说的那个不要脸的,但实际上很要脸的是我女儿。你骂她,从学校骂到家里来,还骂到我头上来,你这是欺人太甚,懂不懂?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懂不懂?我女儿不会骂人,我如果不出来教训你一下不要说她没有面子,就连我在这个院子里也没有面子可言了,这个事情我是绝对不能让它发生的。狗崽子!下次记得,做人不要太嚣张,要低调!”
何麻姑骂人的结果常常是代替别人骂了自己,安锦十分不忍心看到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局面,叹口气一低头进了大楼门,让这一大一小两个神经病死磕去。后来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何麻姑爆出过什么惊人口误,安锦一概不知。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是,何麻姑一定没有嘴下留情手下留情,石春燕一定吃尽了苦头。因为周一安锦返校上课遇见石春燕时,石春燕恨恨地对安锦说了一句话。
石春燕说:“安锦,我操你妈!”
安锦一愣,随即摇头道:“承蒙抬爱,我妈的性取向比较随大流。”
石春燕也一愣,但她很快又恨恨地说:“我操你大爷!”
安锦这回笑了,说:“承蒙抬爱,不过,我大爷的性取向刚好比较非主流。”
这样的对话让周围同学瞬间对石春燕的性取向十分感兴趣,纷纷投去询问的目光,石春燕脸一红,一跺脚,跑了。这梁子只能越结越深。何麻姑后来对安锦说,不用担心,石春燕那妮子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何麻姑说,骂人没水准,屁股没水准,性取向又模糊不清,粱嘉禾怎么会喜欢她?不过说到这里,何麻姑又很奇怪粱嘉禾怎么会喜欢安锦。
自从石春燕打上门来让何麻姑知道了有粱嘉禾这号人物之后,何麻姑便去学校明察暗访了好几回,认清楚了粱嘉禾后,她十分满意,并且私自将粱嘉禾带回家去施以非常高规格的礼节。何麻姑与粱嘉禾很谈得拢,没用多久,两人就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何麻姑建议粱嘉禾找个机会把安锦办了,这样生米煮成熟饭,安锦就不会调皮了。粱嘉禾表示可以考虑。当然,也有时候何麻姑还是晓得自己作为一个丈母娘的身份的,她对粱嘉禾说:“那个石春燕,你不要理她,这个人一看就是狐狸精。”
粱嘉禾说:“我不理她,我不喜欢她这样的,我只喜欢安锦,这辈子我就爱安锦一个人,等一毕业我就娶她进门,给你生一个胖孙子。”
粱嘉禾表态之迅速,之坚决,让何麻姑十分满意,一满意,就得意,她说:“就是,还有谁比我们安锦更好?”
安锦再回家,何麻姑就把粱嘉禾的话学给安锦听,并再一次让她宽心,说石春燕这路货色绝不会是安锦的对手。到后来,安锦慢慢回忆,就觉得自己过分相信了姜还是老的辣这个传言,也过分相信了一个男生许诺的生生世世。安锦想,如果他在那么多年前就懂得了空口白牙的诺言好比放屁,如果她在那么多年以前就懂得了一个女生对于爱情可怕的执着,那么她一定会用心去经营这段感情,也许瓜熟蒂落就指日可待。
大三那年国庆节,粱嘉禾邀请安锦去他的家乡度假。粱嘉禾说:“我家那真是个好地方,保证你去了就不想回了。”
“可是我国庆节还有事啊。”安锦犹豫。
粱嘉禾说:“你不去别人可就去了哦!”
“你敢!”安锦抬手就给了粱嘉禾一肘子,“你敢背叛我,会死得很难看的。”
“所以啊,为了防止我背着你搞三搞四,你就跟我回去呗,有你在身边那些幺蛾子不敢乱来,可如果你不在的话,那就不好说啦,作为一个功能健全的男性,我可不能保证守身如玉。”
“去死!”安锦懒得理他。
安锦最终没有跟粱嘉禾回老家,倒不是真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只是不想去而已。她晓得粱嘉禾这个时候带她回去的意图,是要给家里二老过目了。粱嘉禾跟安锦说起过他的父母,是一对非常讲究,有点儿挑剔的国家干部。从他的语气和神色中,安锦就知道了绝对不是一点儿挑剔,她便有了点儿害怕,再说,她并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打包送过去让别人品头论足,她已经想好了,毕业以后,等工作的事情落实好了,当自己不处于太下风的时候再去面见未来公婆——她早已经把粱嘉禾当作自己的丈夫了,心理如此,生理也如此。
见安锦执意不肯同他一块儿回去,粱嘉禾有点儿伤心,安锦送他上火车的时候,他还一直闷闷不乐,安锦笑话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后来又想,等他回去玩儿几天就会忘记这不愉快了。她没想到的是,粱嘉禾从家里回来后脸色仍然没有好起来。
粱嘉禾晚来了好几天,7号收假,他10号才返校,想必他家乡的山水真是让人流连往返。安锦不知道粱嘉禾这一次的气竟然要生那么久,她觉得有点儿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做了许多努力,可粱嘉禾却不买账,总是想方设法躲着安锦。
这是怎么了?20岁的安锦不太弄得明白,一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天,石春燕仰着一张脸把安锦堵在学校的足球场边。安锦皱了皱眉头,企图绕过去,石春燕伸出双手拦住她的去路,说:“站住,我有话跟你说。”
安锦停下来说:“我没话跟你说。”
“不用你说,我说,你照做就行了。你别缠着嘉禾了,放他走吧!”
“别浪费精力了,这事不归我做主,你得问问粱嘉禾。我没缠着他,我们这叫谈恋爱,况且,客观的讲,是他在追求我,你说你让我放他走,合适吗?你倒是想缠着他,他让你缠吗?”事实上,诸如此类的话石春燕已经讲过很多遍了。
石春燕忽然冷笑一声,道:“现在就是你的事情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怀了粱嘉禾的孩子,我要给他生下来!”石春燕说这话时,有意把肚子挺起来逼向安锦。
这真是晴天霹雳,安锦被雷劈了一顿,立在足球场边无法动弹了,她强迫自己甩甩脑袋,好分辨刚才石春燕说的那话,她说,她怀了粱嘉禾的孩子?这个,是真的?假的吧!怎么可能?什么时候?她怎么会跟粱嘉禾在一起?
石春燕拉了安锦的手就要往自己肚子上放,安锦吓得赶紧抽出手来,不不不,她怎么能摸石春燕的肚子?看安锦这样一副惊慌的样子,石春燕猖狂地大笑起来:“臭丫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看你前两年那嚣张样儿!我告诉你,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得最好的,哼!你回去告诉你妈,她生的女儿搞不过我!真是什么样的妈生什么样的女儿!”
“滚你的蛋!”安锦怒了,虽然她也烦何麻姑,但是别人说何麻姑那可不行,她大力把石春燕往后一推,石春燕往后一个踉跄,忽然高声大叫起来:“啊!杀人啦!谋财害命啦!一尸两命啦!”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又还没有下晚自习,操场上本应该没什么人的,可这个时候却偏偏有一条黑影从夜色里蹿了出来,那条黑影犹豫了一下,走到石春燕身边,扶住了她,黑影轻声责怪石春燕:“不是说了不准你来找她吗?”
黑影一说话,安锦就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自己如同一堆棉花,轻飘飘,软塌塌,谁捏一下都是空的了。其实她早就看清楚了这黑影是粱嘉禾,跟他恋爱近两年,难道还看不清他是谁吗?安锦屏息静气地等,不过是等粱嘉禾冲过来一把拉开石春燕,然后搂住安锦告诉她,一切都不是真的,都是石春燕在胡说八道,她等着粱嘉禾说让她相信自己。
只要粱嘉禾那么说了,安锦就一定会相信的。可是,粱嘉禾却做了那么个动作,这还需要说明什么吗?竟然,都是真的。安锦不敢再多呆片刻,赶紧趁着意识还没有丧失,转头跑回宿舍,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晓得一进宿舍,室友都被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
粱嘉禾打电话找过安锦许多次,安锦都不肯接,那天晚上她伸手扶住石春燕那一幕太刺眼了。粱嘉禾只好也效仿石春燕,尾随安锦回家,把她堵在了大楼门口。
粱嘉禾去拉安锦的衣袖,哀求道:“安锦你别这样,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安锦看了粱嘉禾一眼,这个时候的他一点儿也称不上帅,胡子拉茬,满眼血丝,还有一嘴巴的燎泡,要多邋遢有多邋遢,安锦忽然觉得有点儿心疼,可过了一会儿,她就把这心疼收回来了。她甩了两下袖子,甩不开,说:“你放手!”
“安锦你这样我会担心的,你说句话,你哪怕骂我一顿,打我一顿都好,你把心中怨气发泄出来啊!”
“担心我?”安锦笑了起来,“你现在是担心我多一些还是担心石春燕肚子里的孩子多一些?”
粱嘉禾嘴唇哆嗦了一下,轻声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怎样?你跟石春燕是清白的?”
“……”
粱嘉禾没作声,安锦心跳漏掉一拍,再次试图甩开粱嘉禾,仍是未果。粱嘉禾说:“不管你会怎么想我,我都要对你说实话。我跟石春燕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国庆节的时候我要带你回家,你不肯,我只好自己回去了,谁知道我才下火车就看见了在火车站等我的石春燕,她跑去我那儿了,我没有办法,只好带她回了家。后来我们一起喝酒,我喝了很多,醉得很厉害,什么也不记得了。”
“然后你就酒后乱性,到第二天发现你和石春燕都光溜溜躺在床上,然后没过多久,石春燕就告诉你她怀孕了,是吗?”安锦压着怒火,低吼。
“是。”
安锦怒极反而笑了:“你今天跑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来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你本意是爱我的,你跟石春燕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你是想来道歉请求我原谅让我回到你身边的吗?”
“不是。”
安锦一怔。
粱嘉禾又说:“我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原谅,有些事情做了就没法原谅。我也不是来求你回到我身边,我跟你结束了,我必须跟石春燕在一起。”
安锦再怔。
“我要对石春燕负责,我要对我自己做的错事负责。我得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粱嘉禾轻轻的说。
哦,是吗?要负责。那么你对我就不要负责了吗?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过一辈子只爱我一个,只对我一个人好。我第一次把自己完全交给你那天,你不也抱着我说要对我负责的吗?安锦的愤怒无法发泄出来,她发现自己又出现了那天的症状,轻飘飘,软塌塌,她想骂人,想打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张不开嘴,动不了手。
安锦不骂人不打人,不代表粱嘉禾就能幸免于难。此时,何麻姑又拎着一袋垃圾华丽丽下楼了。安锦不知道为什么何麻姑总是要挑在她尴尬难看的时候下楼来扔垃圾,但是这一次她是那么开心看到何麻姑,仿佛看到了救世主。
何麻姑经历过风风雨雨,是何等的火眼晶晶,她以迅猛的速度了解了刚才以及更往前的几天前,国庆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何麻姑一把推开粱嘉禾,把安锦从他手里解救了出来。不消说,何麻姑另一只手里的垃圾袋定是准确无误地飞向了粱嘉禾憔悴的脸。
“粱嘉禾你是个混蛋!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女儿?你忘记你跟我说过的话了?你不是说要早点毕业给我生个胖孙子的吗?怎么,一转眼你就忘了,你就跑去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去了,那还是我孙子吗?你这个王八羔子!”
何麻姑骂了几句便觉得这事情太严重,不是骂两句就能解决问题的了,于是她又冲上前去,用两只手叉住粱嘉禾的脖子,一个劲儿往垃圾桶上擂。粱嘉禾没有反抗,很快,他的头就要被何麻姑摁到垃圾桶里去了。
安锦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上了楼。这一转身,一上楼,就宣告了她和粱嘉禾近两年的恋情就此告终。败给了石春燕,以及她肚子里的小娃娃。败给了了粱嘉禾的那两个字——负责。
前面说过追求粱嘉禾的女孩儿个个身怀绝技,石春燕的绝技就是怀胎数十月。这都是后话了,当粱嘉禾发现那一次石春燕并没有怀孕,而自己醉酒后也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之时,一切都晚了。木已成舟,石春燕已经办理了休学,并且和粱嘉禾登记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