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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若人生只如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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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李承泽见的第一面,是在南庆的一石居。那时的他穿着墨色偏绿的衣裳,鬓角的刘海儿松松散散得撩在额前,看上去有着说不出的潇洒和不羁。
这方面他同我倒是很像,在西洲时,我也是一贯不爱拘谨端庄的公主服饰的,哪怕是中原的首饰步摇,在我心里都不如草原上的一束麻草编成的发绳好看。
他眯着那双好看的眸子盯得我心头发紧,生怕让他瞧出个端倪来惹出不必要的事宜麻烦,冥冥之中我好像隐约同他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阿渡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坚定得摇了摇头才唤回我的意识。我不由得拍了拍脸颊,舒缓一番有些急促的呼吸才暗自懊悔起我适才的举动:我同阿渡是偷跑出来的,自然是女扮男装省的遭人落了口舌闲话,却没想到刚刚若是让人看见,两个大男人眼对着眼对视了良久……
我一阵头大,还不如让永娘骂我两句呢。
我眼瞧着李承泽朝我走来,心里晓得现在怕是逃也逃不掉了。我倏然感觉到身旁阿渡拽着我手臂的手一紧,怕是下一秒就要拔出金错刀冲着这位二殿下劈过去。我慌忙按住她的手,努着嘴暗示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把意气用到这位弱不习武的二皇子身上。李承泽压着嗓子附在我耳边,用仅我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笑嗤道:
“九公主也是耐不住这皇宫中的四方牢笼,觉得烦闷极了才出宫来的?”
李承泽的声音很好听,至少我是这般想的。邪魅不失大气的嗓音,压着嗓子低声私语倒是有一番说不出的样子。
谢必安紧跟着他家殿下的身后,揣手夹着剑眼睛片刻不离我和阿渡。谢必安看见阿渡拔刀的手法了,也定是看见我慌慌忙忙按着阿渡的样子,这谨慎护主的模样,倒是跟阿渡颇为相似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每晚睡房梁。
李承泽轻笑着看着我,悠哉悠哉围着我转了几圈便开口出声。
“九公主这套男装倒是帅气得很,若非熟悉的人,又怎会瞧出两位姑娘是个女娇娥?”
我别过眼不愿看他,确是暗自嘀咕这明明是同他第一次见面,又怎来熟悉之说。
李承泽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三言两语便道明了我的疑惑。
“那日你来南庆,我随父皇一同来的,自然见过。”
我斜瞥他数眼,早就听闻庆国有两位皇子如此一争高下,却没想到这二殿下洞察人心的手段竟如此高明。长街上人来人往,少不得有人朝我们这边观望。李承泽抿着唇轻笑出声,抬了抬手招呼我和阿渡进了一石居的暗处雅间。
桌案上的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气,我不是头一遭出宫,自然知道这南庆有这一吃法。李承泽赤着足垫脚走到坐席处,顺手摘了颗洗好的葡萄送入嘴中。
他的手法我竟觉得有些熟悉,脑子里倏然传来一阵刺痛眩晕,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一个人,也是这般吃着葡萄轻笑看着我。我还不曾看见李承泽的脸上流露出惊异,便被阿渡手疾眼快扶个满怀。
我知道此番定是将这位皇子惊了不少,论地位,我不比他生的卑贱。我阿爹定我和亲的时候,我便知道,我会是未来南庆的太子妃。
无论太子是谁。
我摆摆手,喝下阿渡递来的凉茶缓了一缓才把话说出口。
“我来南庆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沙盗,伤了脑袋,便时常会出现刺痛眩晕的毛病,不碍事。”
不知为何,我向李承泽隐瞒了失忆的事。
李承泽点点头,这才坐下,依靠着窗子旁的护栏,不拘小节的样子倒像是个闲散王爷的模样。
“你是我大庆国未来的太子妃,按照西洲王和陛下的意思,待你满十八岁的时候便与太子举行大婚。你的身体自然是我庆国的重中之重,切不可大意。”
阿渡在我身后轻哼一声,连我都是隐隐约约听个尾音,想必李承泽是未曾听到的。阿渡自打见到李承泽的时候,便是看他百般不顺,我忙慌慌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说法。
“我自幼在草原长大,不似中原贵族家小姐那般娇弱的,你不必担心。”
李承泽挑挑眉,勾了长音开口。
“噢…?”
李承泽的处境,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他所谓的爹不疼娘不爱许是南庆人尽皆知,我却在与他真正交心之时才有所体会。不然此时,我也定不会一时意气用事脱口而出。
“当然!我是西洲九公主,我的父王是西洲国主,我的母亲是丹蚩王的女儿,我阿翁是草原上最最厉害的铁达尔王。”
李承泽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和无奈我没有捕捉到,就连阿渡眼中的痛伤,也因她在我身后没有闯入我的眼帘。李承泽看我看得颇为长久,眼神中的凝重让我不禁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李承泽的眉毛生的特别好看,配上他如同狐狸那边狡黠的眸子更是人间少有的绝美。此时换成我有所疑问,我不知他盯着我究竟在看些什么,只知道他的眉头愈发蹙得紧了,修长的手指扣着木檀桌也有些变了形。
谢必安瞧出了不对劲,轻声走到李承泽身前唤了几句殿下。
李承泽的额头上隐隐冒着几丝细汗,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
谢必安刚想开口,便被李承泽突如其来的抬手制止住了。他哑着嗓子道:
“是么,那很好啊…”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却没往别处想去。只是嘱咐他回去之后找些新鲜葡萄浓浆下药可治风寒。
他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言。
这年我十六岁。还有两年,便要嫁与太子做那个身处牢笼却无法逃离的太子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