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心得》莲花山公墓

3、老树开花

　　庄太锡移开擀面杖，把怼过庄袭云的那一头用清水反复冲洗，擦干手后对僵硬在原地的庄袭云撇过一个眼刀。
　　庄袭云：“......”风水轮流转，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今天。庄袭云吞了下口水，“哥，你不想我吗？”
　　“想。”他哥的声音平静如一口古井毫无起伏，听不出半分想念。
　　庄袭云无声的抽泣之后只得另找话题：“哥，我和岚衣一起回来的。”
　　岚衣......不是岚衣姐......
　　“你俩成了啊。”庄太锡终于看了一眼弟弟，语气却依旧不冷不热。
　　“哈......我想这次回来，办婚礼。”脸红的傻小子挠挠头，一脸娇羞看着他哥。
　　旁边不小心目睹全程的茶点师父一阵恶寒。

　　“什么？办婚礼！”游鹿平原本蹲在地上撸猫，闻言直接跳了起来。
　　游岚衣无法，跟着他站起来，一把捂住弟弟的嘴，“你小点声，那么大声干嘛？”说着说着，脸红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一脸娇羞看着她弟。
　　瞬间，数不清的酸涩情绪涌进游鹿平的胸腔，今天真是...太刺激了...他怕他忍不住会哭，那是她姐，庄袭云的结婚对象可是他姐！说什么他也不能影响到姐姐的幸福。一丁点都不行，一丁丁丁点也不行。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他小心的问询。
　　“姐，你俩认真的？”
　　“认真的。”

　　“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庄袭云面色微红，但是问及这个问题，他还是直视着哥哥的眼睛。
　　“岚衣和游鹿平在一起呢？”庄太锡停下手上的活，用清水仔细的洗手。
　　“是啊。”
　　“他们在大厅呢？”
　　“没，我进来前看见她俩出去了。”
　　庄太锡点点头，绕过弟弟往门口走去，三两下将穿在外面的黑色厨师制服脱掉，帽子摘掉，挂在门边的杂物架上，露出圆圆的短寸，里面是一件纯黑的T恤，腰线处勾勒出健壮的身板，脸色有些阴阴的从后门出去了。
　　跟着自己大哥，庄袭云也跑出后厨，哥俩一前一后走在那条破旧的小巷里，这条巷子可以说是庄袭云从小跑到大的，小时候和游鹿平俩天天玩的不亦乐乎，经常忘了吃饭，然后庄太锡就会从后厨走出来，端着新学的茶点给两个小怪物投喂，顺便观察食用反应。
　　两年没回家，这条小巷好像一点都没变，仿佛只是跨越了昨天到达今天。
　　庄太锡先从巷子里走出，一出来就被他碰上了那样的画面。游鹿平趁着姐姐低下身子抱肥猫的功夫，整个身体以抽筋一样的角度扭转，飞快的回头抹了一把差点框不住泪珠的眼睛，许是太慌张，他没发现庄太锡的存在。
　　心疼，庄太锡不仅心疼还很自责，这对小情侣回来，除了让游鹿平措手不及外也打乱了庄太锡的计划。
　　自己几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小鹿就要接受那样的结果了。少年单薄的身体映在庄太锡眼里。他笑起来像只小鹿，薄薄的眼皮白皙的近乎透明，圆溜溜的黑眼睛玻璃珠一样，咧嘴笑好看，抿嘴笑也好看，鼻尖经常红红的，晶莹剔透的样子。哪怕像这时候，眼眶红红的也是那么好看，像被人狠狠的欺负了......满肚子委屈。
　　“哥你干啥呢？”傻小子站在庄太锡身后，余光容纳不下任何人，只温柔的注视着轻哄小猫的女人，呵呵的傻笑。
　　庄太锡的幻想被弟弟残忍打断，他继续无视庄袭云，走向那头委屈的小鹿。
　　游岚衣最先发现那哥俩，笑着招手，“太锡哥？好久不见！”
　　庄太锡轻轻扯了下嘴角，“好久不见。”
　　“岚衣，我没瞒住我哥，他直接猜出来了，你呢，你告诉鹿平了吗？”
　　重新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游鹿平感觉全身血液凝固，心底的寒意喷发出来包裹住整个人 ，糟糕的好像在做梦，梦里有一场美好的婚礼。
　　办婚礼......
　　虽然知道他一定会结婚，但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对象还是姐姐。
　　“告诉了呀，小平也是猜出来的，我就说哥哥和弟弟都很聪明，你不用瞒的。”庄袭云接过岚衣手里的蛋蛋，那斗鸡眼肥猫的脸对着游鹿平，轻轻的发出“喵”。
　　一对璧人，一只肥猫。刚才傻笑的男人低下头对着身旁的爱人说着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浓情的含羞一笑。
　　游鹿平竟一时看呆了，不知不觉中一只大手轻轻抚上他的背，把他从这副画卷中惊醒，看向旁边，庄太锡的脸还是那样的严肃着，视线并没有落在他身上，直视前方，只是喉结在无声吞咽。
　　游鹿平：“……”背麻了，靠！难道自己已经无药可救到看着和庄袭云六七分像的庄袭云他哥都能腿软吗？
　　“太锡哥……”能把手掌拿走吗？我有点站不稳......麻。
　　庄太锡转过脸，温柔的和他对视，“嗯......”小鹿我在，怎么了？
　　游鹿平睁着鹿眼看他，“……”哥，求你了，我快开始喘了！
　　看见游鹿平用大眼睛真诚的看着自己，小鹿的脸颊还有些微微泛红，真是太可爱了，不用这么感谢的，这是我应该做的，庄太锡好心情的把放在游鹿平背上的大掌轻轻抬起，然后慢慢的开始满怀着慈爱的抚摸，举手之劳嘛。
　　一下，两下......游鹿平像是在艰难的受着电刑，温热的手掌好像能把他的衣服烧穿，手掌每抚摸一下，他就像被电流窜过了全身，偏偏他必须克制着，克制自己像变态一样的反应。
　　如果太锡哥知道自己的反应，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对他的宝贝弟弟动了那样的心思，对自己未来的姐夫动了那样的心思......
　　操，想抽烟。
　　游鹿平下意识的摸裤包，除了钥匙里面什么都没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戒了两年了。
　　温热的手掌还在安抚他，实在受不了，游鹿平不动声色的躲开，笑着走到姐姐面前搭话，留下庄太锡一个人站在原地，有些留恋的搓磨手指，回味。
　　曾经无数次，对他的喜欢永远藏在深处，如同苍天的大树一次次的深掘土壤牢牢扎根，只是这次好像不同，叶间悄悄探出嫩粉的花苞，终于品尝到阳光的滋味。

　　庄家和游记的房子离得很近，城中地段寸土寸金的两栋双层小别墅，两家只隔了一条青石板路，由此可见，太平楼很能赚钱......游鹿平很少会在小别墅里住，他觉得和住在这里的人相处很麻烦，一直住在六十多平的老房子里，邻里间相处融洽，互相照拂。不过听姐姐说，明天会有客人来，五个！
　　庄袭云和游岚衣都是首都电影学院的学生，庄袭云是摄影系大四，游岚衣是编导专业极年轻的研究生导师。于是，因为恋情的关系，庄袭云在学校暗地里被称为建校以来心机吊之最。
　　这次返家并不是在法定的假日里，小情侣是带着任务回来的。游岚衣和她带的几个学生一直在策划一部能够贴近生活，淋漓尽致的展现生活的纪录片，立项许久，也有无数的灵感和方向，从亚洲走向世界，遨游宇宙感受人类的渺小，奈何理想过于丰满，现实连骨头都长不利索。试想，一个在象牙塔里教书搞科究的老师，和六个校门都没出的穷学生，他们砸锅卖铁能挤出多少钱？筹备完各种器材后钱包比脸都干净！
　　既然预算十分紧张，那不如去白嫖，包吃包住还有免费的劳工。几番商量之下，庄袭云和游岚衣准备回老家，就专门拍太平楼！
　　别看庄袭云这小子平时傻呵呵，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他私下里一寻摸，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别说纪录片没有剧本，那都是扯淡的，人生的第一部处女作，镜头展示的又是自家产业，如此两全其美不如再来个锦上添花，和岚衣的婚礼顺便也在太平楼办了吧，摄影机全程记录，怎么剪辑他都想好了，就放在最后一集，给纪录片一个圆满的收尾。
　　那几天把庄袭云忙坏了，既然决定在太平楼结婚，那求婚必须要提上日程，还不能将就，必须用心，必须给岚衣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苦了谁也不能苦自己老婆！
　　于是，两人在两千多公里外的首都一个紧张焦急的求婚，一个感动的昏头转向满口答应，把留守在老家的亲人忘了个一干二净，只顾和准老婆/准老公蜜里调油。
　　纪录片团队的另外五个学生从首都开车过来，因为器材过于多的缘故，害怕在飞机上托运磕着碰着，就开了辆大面包车，又因为只有他俩是G城本地人，便先飞回来安排食宿。
　　伙食的问题不用发愁，太平楼多几张吃饭的嘴又不是供不起了，眼看着住宿的问题也即将迎刃而解，小两口心情很是美好。
　　驾驶席上庄太锡时不时用余光偷瞄旁边闭眼休息的游鹿平，小情侣兴致盎然的在后座进行汉语入门级别对话训练。他也想和喜欢的人说说话。
　　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开口打断游鹿平的假寐，他怕他一说话就控制不住的和盘托出，“我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然后顺理成章把人吓跑。
　　游鹿平闭着眼睛回神，今天发生太多事了。他慢慢的把每一件事情捋顺，试图让自己接受下去在肚子里慢慢消化。他不知道自己该难过还是该高兴，思考间神经越来越沉重，最后居然真的睡熟了。
　　梦里，多年不曾出现在梦中的画面再次浮现。还是在沙滩上。阳光刺眼，他光溜溜的躺在细软的白沙中，那个人的脸看不太清，但是他知道是庄袭云，只有庄袭云会这样傻笑。
　　他的头发打湿了，海浪一下一下冲刷在他身上。那个人在笑，看着他笑，两个酒窝傻傻的，边笑边在他的身上不断起伏，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软，像是要被海水冲走了，每次又都会被那个人捞回来。
　　活像一条……溺水的鱼……
　　他受不了的哭出声，那个人就会低头细细的吻他，嘴角...脸蛋...鼻尖...眉梢......然后手指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拍了拍......
　　拍了拍？
　　“到了。”庄太锡把游鹿平叫醒，副驾驶上的家伙一副睡眼惺忪美梦被吵醒的样子，皱着眉茫然的看着他。
　　“太锡哥......”你刚刚拍我脸了吗？
　　这边庄太锡正解下安全带要开门，听见游鹿平叫他立马回头。
　　“怎么了？”
　　游鹿平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缓慢的摇头。“没事......”就是脸蛋有点疼。
　　庄太锡没多说什么，利索的下了车，然后无措的感受心脏蓬勃的跳动，他...刚刚和我深情对视了......
　　自己还是有点得意忘形了，刚才趁那俩人下车之后，没忍住去摸了一下他的脸，白的像小面团，也不知道这团面醒好了没，醒好的面一般都较为蓬松宣软，就拍了拍。
　　手贱了，不能有下次。
　　锁好车门，一行四人分为两队，向两栋小楼走去。
　　庄家兄弟放完行李就进了游家的房子，明天来的学生四女一男，女生两个住一屋，和游岚衣住在游家，仅剩的一根独苗苗在庄家一个人睡一间屋子。
　　游鹿平也会从老房子搬过来住一阵子，当然是住在自己家，陪姐姐。
　　至此，乱七八糟的事情就都安排完了，接下来就要好好讨论讨论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