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思》程言非

18、三人间

　　瑞王其实也很牵挂许久没见的小女儿，可是又不能做什么，于是只好私下找好友沉万豪父子商量。而且重提了当初定下的亲事，说会把小女玲珑许配给沉家的独子沈墨山，并且拜托沈墨山出动财力寻找到玲珑的下落。于是，沉万豪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虽然个性不羁，但是也听惯了父亲的话，沈墨山也就没有什么好拒绝的，这些年也玩乐够了，心想有个明媒正娶的妻子也不错，又可借由这个藉口四海游玩一番，便兴致冲冲地答应了。可这一切，身在异域的玲珑丝毫不知情。
　　当瑞王跟沉万豪商议的时候，玿玦无意中路过，不小心听到，叹了一口气，眉头深锁然后跨步而去，殊不知被身后的祁月看在了眼里。祁月跟着玿玦来到了花园长廊，在玿玦出神的时候，祁月来到玿玦跟前。
　　“怎么不开心？”祁月实在是太会窥探人的内心了。
　　被打扰到的玿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冷冷地回覆祁月：“你最好离我远些，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说完，他竟头也不回地走了，撇下了祁月一个人。
　　这是第一次，玿玦对祁月表现出如此恶劣的态度，虽然还不至于伤到祁月的心，但着实吓了祁月一跳。为什么自从王府出事之后，玿玦从那个对自己温柔体贴的人骤然变成了一个冷漠寡言的人，甚至还会刻意迴避自己。是因为梓萌的存在吗？祁月忍不住这样想到，想到这里，祁月才意识到自己之前要做的事，差点全部抛到脑后了。
　　祁月匆匆跑去，一面开始给梓萌煎药，一面悉心灌溉着庭下两株梨花树。对于自己孱弱的身体，梓萌是彻底放弃了的，可祁月却没有想要放弃，就像自己曾在人生绝境时没有被放弃一样，梓萌的药，祁月执意亲手小心煎好，梓萌的心愿，祁月也决定帮梓萌实现。梓萌最爱无瑕的梨花，一直希望在自己生命耗尽的时候还能再看一眼梨花纷飞。在祁月看来，梓萌就像是一个花精灵，只是不小心降临到这个复杂的世界，这样纯粹的人，不适合在这个纷繁的尘世。
　　在祁月给梓萌送药的时候，看到梓萌清瘦的脸庞，不免心疼。“玿玦近日都不曾来看你吗？”祁月总是能看清别人表情背后的心事。
　　见是祁月，梓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床榻上下来：“他早就不爱我了，只是我还舍不得他而已。”
　　“怎么会？”祁月根本无法相信玿玦是个绝情的人。
　　就像预料到一样，梓萌淡淡说：“自从当年一个小女孩来到王府以后，玿玦的心就不再在我这里了，又或许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爱，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心知梓萌说的女孩便是自己，可是仍要在心里说服自己不是真的，只是梓萌的臆想罢了。
　　“别胡思乱想，他没有一丝喜欢我的，今天对我还态度那般恶劣呢！”祁月想起早上那件事。
　　梓萌睁大眼睛，不可思议：“怎么会？月儿，你知道吗，我打心底里把你当亲妹妹一般喜爱。”
　　会有什么绝对不可能的事吗，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吧。反正除了有些许讶异，也引不起祁月心里的波涛，唯一能牵动她心里喜怒哀乐的就是正在边疆的玿庭了。见祁月垂下眼帘若有所思的样子，梓萌隐约感觉到祁月的心事，于是开口：“好了不说了，你心里爱谁，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死了，祁月爱的又是玿庭，那谁来替我继续爱玿玦呢？整晚梓萌都在想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勉强祁月，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祁月和玿玦才是相配的，难道是她多想了吗，现在是神女无心，襄王也无意吗。虽一直觉得自己会死，但到底什么时候会死，梓萌却还是不知道的。现在的梓萌是可以看穿生死，但是真到了死的那一刻，会不会留恋人间不想死去呢！
　　终于祁月再也按捺不住，愠怒地冲进玿玦的房间，质问他连日来为何不去探望梓萌，毕竟是相处了十二年的夫妻呀！祁月无法理解世间上还有如此绝情之人，亏自己还曾经觉得玿玦是个很好的人。
　　面对祁月的质问，玿玦心头一震，却也只能无奈地说：“若我不去看她，她还能好好撑下去；见了她，怕……梓萌是个好妻子，我不想她死……”
　　听了玿玦的话，祁月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玿玦是怕梓萌了却心愿，会没有意志活下去，竟没来由地湿润了眼眶流下两行泪。能活着，可是活得不开心，倒也不如死了好，能满足的死去，也许才是解脱吧，祁月的心裡也陷入了两难的挣扎中。“你知不知道，梓萌姐姐她撑得好辛苦，每天她都不开心，看着她憔悴的样子，我都很心疼。”
　　“月儿，我问你，”玿玦认真地注视着祁月，“一个人是在等待中艰难地活着好，还是满足地死去好。”
　　一时间，祁月乱了方寸，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如果很难选择就顺其自然，让老天决定吧。”
　　谁知，玿玦突然落下泪，然后却抱住了祁月，像个孩子一样依偎：“一路以来，梓萌都在我身边，她温柔善良，无微不至，我本不想失去她﹣﹣”
　　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块柔软的地方，一贯沉着睿智的玿玦也有属于他的一腔柔情，祁月开始心疼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只是被迫的坚强，其实都背负了很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