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gl》全都慧

1、第 1 章

　　“章医生！58床不行了！”
　　办公室里刚泡好咖啡的章雨听见夜班护士急促的喊叫声，心里一愣，撑不住了吗？
　　等到她赶到58床所在的单间病房时，病人已经昏迷了，心率低、血压低，氧饱和度测不出，床旁心电监护滴滴滴的响着，像是死亡来临时的号角声。
　　“准备抢救！阿托品、肾上腺素各一支，按压，高流量给氧，小何你去办公室拿我手机微信联系家属，告诉他们爷爷随时可能走，最好能有个亲戚朋友半小时赶到医院。”
　　小何是科里轮转的实习生，平时查房的时候总是怯生生的躲在大部队后面，但是章雨却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深刻。瘦削的身材，利落的短发，话很少但干活儿很勤快。
　　58床是一个老病人，在章雨所在的老年病科已经住了大半年了。他刚来的时候，章雨的导师就曾断言这个病人挺不到第二年，果不其然，眼下还有一周过年，老爷子扛不住了。
　　反复推药，持续胸外心脏按压，常规的操作流程，这几年来章雨对这些抢救流程已经烂记于心，或者说已经麻木了。算上跟班时期的病人，这些年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死亡。老年病科的病人大多是一些离退休的老人，晚期姑息治疗或者是些一身病家属不想放弃别的科室又不想压床收住的病人，58床也不例外。
　　58床的是个扛过枪上过老山战场的老兵，老伴死的早，只留下一个女儿陪着他过日子。女儿长大后嫁了个美国佬一直在国外生活。章雨只见在58床办入院那天见过她一次，据护士们八卦，那天也是58床女儿第一次知道自己爸爸是直肠癌晚期。
　　“人老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病痛，也总避免不了走到那一天。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和追求，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这是58床对章雨说过的话。
　　生病了自己去开刀去化疗，自己接受全身转移只有半年光景的消息。58床最后这段路走的决绝且伟大。
　　反复的推药、持续的按压对58床的并没有多大作用。不到十分钟，心电监护显示心脏停搏。医学意义上，这个直肠癌晚期伴多处转移的病人已经死亡了。
　　“抢救了多久了？“胸外按压是一件很需要体力的活儿，赶上了过年这个档口，本来就人手紧张的科室今晚只有她和一个实习生值班。好在有护士帮忙交替按压，章雨才能歇口气。
　　“13分钟了。”护士说完联系家属的小何也回到了病人，虽然喘着粗气但气息声倒是很轻。“章老师，患者家属说放弃抢救，有文字表达和视频口述。还说半个小时左右会有朋友来处理死亡手续。“小何这番话让章雨很是吃惊，这个平时其貌不扬的小姑娘做事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稳重。医患关系的复杂让章雨不敢在家属不在场的情况下做出放弃抢救的决定，但是有了家属的视频就好办多了。
　　“好的。凌晨01：23分，病人死亡，家属放弃抢救，你们做尸体料理吧。小何你去通知总值和殡仪馆。”
　　不到三十分钟，病区护士长来了个陌生的男人。乱糟糟头发，显然是刚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请问，吴志远是哪一床？”
　　原来58床的名字是吴志远。大半年了，章雨只在办入院的时候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住院时间久了，58床就成了他的名字。
　　陌生男人等着殡仪馆来拉人的时候向章雨了解了一些58床的病情和死亡手续办理流程，很平静，就像对待一件稀疏平常的事一样。殡仪馆把尸体拉走以后病区里又恢复了往日夜间的平静，只有夜班护士轻微的走动声时不时响起。章雨本想让小何去值班室休息然后自己留在办公室处理死亡病例。不曾想小何竟主动要求留下帮忙。
　　老年科在住院部最深处，新大楼投入使用不久，周围非常安静。南方没有集体供暖，章雨回到办公室咖啡已经冷了。章雨一边写着病例，一边回忆起58床住院期间点滴。医生与病人除了病情和治疗之外一般都会尽量避免交集，人都是感情动物，一旦交集太多有了同理心，对日常的工作没有任何帮助。章雨和58床唯一一次病情以外的交谈是个偶然。那天章雨值夜班，热闹了一晚上，到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已经撑不住了。一般像这样热闹了一晚上的情况，章雨都是选择先回值班室睡到下午然后洗个澡回家，但是因为那天中午约了中介要看房，章雨决定找个地方抽根烟醒醒神儿后回家。病区不是很大，最好的抽烟地方在病区深处的保洁间过去一点的拐角处，没有监控平时也很少有人会去那里，处理好烟灰就不会有人发现。烟刚吸了第一口，58床突然出现了。那个时候的58床还可以自己走路，他的出现让章雨措手不及。
　　“别紧张，我也是来偷偷抽一口的，我还担心你说我呢。”58床说着笑着，“之前还能坐电梯下楼去小花园里和病友一起抽，现在不行了，走不动了，没想到你也发现了这个好地方。我估计，除了咱俩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不过，我知道我的病，我只想最后的时间开心一点，你可别说我啊。“
　　听完58床说这些话，章雨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两人默默的抽着烟，章雨也不敢看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抽完第一根烟，章雨刚准备走，58床递来一根烟，下意识的拿住以后又有点后悔，但还是点燃了它。
　　“怎么都不经常见你的家人来看你？“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章雨憋了半天才抛出这句话。
　　似乎是已经习惯了长久孤独的老人那天和章雨说了不少家里事，末了的时候还笑着和章雨说“我不会把你的小秘密说出去的”。
　　58床走后的第一天早交班很顺利，和白班医生交接完后章雨去保洁间拐角处抽了根烟才回家。
　　空无一人的家中，只有餐桌上的外卖盒略显人气。章雨有个相处了快六年女朋友，这段感情贯穿她的研究生生涯。现在她快毕业了，这段感情似乎也要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