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拾光·失光（已修） ...
-
『1』
“开枪啊。”少爷不屑地勾起嘴角，讥讽道，“我的卧底先生。”
『2』
“PC2003514，接下来由你负责卧底任务。”毒品调查科科长将一份资料交给面前的男人，目光中是满满的信任，“从现在起，你不再是缉毒警队的一员。任务完成之后方可回归。”
“是。”
『3』
欧式别墅，鲜花环绕，却是成片的紫色风信子。
花园里的白色桌椅上，一名容貌惊艳的女子正在喝下午茶。
“小姐，老大要回国一段时间，他让我来保护你。”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微微鞠躬，恭敬道。
“滚。”小姐神情冷漠，抿了一口茶。
“小姐……”
小姐皱眉，不悦地打断他:“听不懂吗？你给我滚，我不需要 。”
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是黯淡的。
原来……她是个盲人。
“让小姐不高兴是我的错，但是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请让我在这段时间保护你好吗？等老大回来，我一定离开并去领罚。”男人俊美的脸庞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容，貌似真的是一位尽心尽责的属下。
小姐站起身，拿起盲杖便向屋内走去。
“随你。别碍我的眼。”
〖4〗
细雨绵绵不绝。
“咔哒——”
小姐点燃了一支烟，呼出一口气。白雾朦胧，模糊了她的神情。
又是个阴雨天呐。
真是烦人。
“小姐，女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男人从一旁拿走她手里的烟，顺便往她嘴里塞了一根棒棒糖，“还是乖乖吃糖比较健康。”
两人指尖相触，刹那间便再无交集。
“多管闲事。”
小姐倚着客厅的落地窗，语气冷然。可嘴里的棒棒糖却并未被丢弃，而是将她右边的脸颊撑得鼓鼓的，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
“那我就先退下了。”男人向小姐鞠躬，墨色的眼眸扫过她修长的指节，略微深沉。
知人离去，小姐用力咬碎嘴里的糖果，舌尖漫不经心地顶了顶腮帮子。
啧，还是草莓味的。
〖5〗
半个月后，今天，是小姐的生日。
本应该热热闹闹地庆祝，可未曾想到老大还是没能及时赶回来。
男人一直很奇怪，小姐明明是老大的亲生女儿，可每次只要提到老大，小姐就非常不悦，而老大也从不向外人提及她，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令人匪夷所思？
“小姐，老大说他很抱歉没能及时回来陪你过生日，但他给你转了些钱，让你不要亏待自己，好好过个生日。”男人礼貌又克制地站在小姐身后，服侍她用早餐。
小姐语气淡淡，让人猜不透情绪:“随他吧，反正不是第一次了。”随即拿起手帕擦了下嘴，命令道，“今日若无要事，不要来书房打扰我。”
“是。”男人纠结了一瞬，应声道。
夜空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咚咚——”
“请进。”小姐头也不抬地答到。
男人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进来，平日里纤尘不染的袖口沾上了一大片面粉。
他笑容温暖:“小姐，生日快乐。”
“今天毕竟是你的生日，什么都不做未免太过冷清。这是我试做的长寿面，你尝尝吧。”
“若是好吃，我还会上瘾的。”小姐顿了顿，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你会一直做给我吃吗？”
男人并未察觉到不对，只觉得是小姐很少有人陪她一起过生日，所以难免会有些与往常不一样的表现。
“会，只要小姐想。”
承诺啊，难以实现的约定，便是承诺。
〖6〗
男人熟练地拔枪上膛，鲜血溅上他精致的侧颊，添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任务主要目标完成。”
〖7〗
“父亲。”
小姐扶着盲杖，撑着伞站在墓碑前，孤身一人。
“没想到你也信了不该信的人。”
“你说，我该再次正式接手吗？”
凉风习习，她再也听不到父亲的教诲了。
〖8〗
“小……小姐？”
“这是小姐吗？”
在老大死后，组织里举行集体会议，决定扫除叛徒，重选当家人。
“叫少爷。”
小姐，不，是少爷。
褪去了假发与裙子的少爷一身黑色西装，手持银色盲杖，不施粉黛的容貌第一次在众人眼中显现出上位者应有的凌厉与戾气。
“少爷？居然是少爷！”
“太好了，少爷没有死，老大后继有人了！”
“可少爷的眼睛怎么了？”
底下人窃窃私语。
“少爷，您这是……”组织中的一大元老见到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眼眶不免湿润起来，关切地询问。
少爷目视前方，嗓音清冽冷然:“如众人所见，我没有死在五年前那场意外中，但很遗憾，我的眼睛让我无法再次回到当初所在的位置。眼下，警察对我们步步紧逼，为了保全组织，必须有人作出牺牲。”
他停顿了一下:“我本就该在那场意外中离世。时隔多年，这一次，请让我再为组织做最后一件事。”
〖9〗
“线人接到情报，说有重要人物今晚会在C码头出一批冰。”
上司很是抱歉:“你刚完成任务，本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但此次任务事关重大，上头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带队去一趟。辛苦你了。”
〖10〗
初秋夜晚的码头难免携有几分凉意。月亮低垂，没了星星的陪伴，显得孤零零的。
“少爷，一切准备就绪。”
少爷点点头，示意所有人立刻离开。
而他自己则留在原地，任手中的香烟慢慢燃尽。
“来了啊。那便出来吧，我的卧底先生。”少爷唇角微压，脸染上散漫的笑意。
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庞，不自觉攥紧手中的枪，声线颤抖:“是……是你吗？你还活着，好好地活着，是吗？”
“看见我没死，是不是很惊讶？”少爷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五年前的景象再次上演，“我的卧底先生，开枪啊。”
“我……”男人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又一次站在了对立面。
一如五年前。
〖11〗
“要从何说起呢？”少爷神色略显苦恼，“啊，对了，你知道这五年里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掉下悬崖，视神经遭受压迫而双目失明。自那以后，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的父亲为了隐瞒这个事实，他给我造了一个假身份，你是知道的。”
“他的女儿，你口中的小姐。”
〖12〗
五年前。
“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经过抢救，少爷已经没有大碍了。但非常抱歉，对于少爷的眼睛，我们尽力了。”医生刚做完手术，神色略显疲惫。
一向冷静沉稳的老大在听到医生的话时突然紧张与担心起来，心神紧绷:“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的样子，仿佛医生下一秒说出来的话不令他满意，他就会把医生给当场撕碎。
“少爷从三十米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能够活着已是万幸。他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这个我们能够治疗。但他脑内的瘀血我们不仅无法取出，还使他的视神经受到压迫，若是瘀血长期不消，有很大的可能——他会永久性失明。”医生想了想，还是尽了自己的责任，把最坏的结果告诉老大。
“咚！”
老大一拳锤向墙壁，手上顿时被鲜血和石灰粉浸染，可他一声呼痛都没有发出。
他的儿子……他最疼爱的孩子，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老大的心宛如被无数根针扎着。
都是那些警察，因为他手下人的贪念，将枪口对向了组织所有的成员，包括他的儿子。
他当初就不应该手下留情，使得那个手下趁机逃走，并以组织的名义贩卖毒品。
如今，他一时的不忍竟让自己的儿子遭了报应。
他走到ICU病房的门口，看着病床上还未醒来的儿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在那一刻仿佛苍老了十岁。
〖13〗
“爸爸来看你了。”
少爷坐在床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而对于父亲的声音，他置若罔闻。
老大把果篮放在桌上，耐心地等着儿子的回应。
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少爷启声，语气较之以往更是冰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我的眼睛，好不了了。”
“谁告诉你的？你的眼睛怎么可能好不了？”老大脸色一变。
“有爸爸在，一定会让人治好你的眼睛的。”
儿子刚醒来没多久，情绪还是要安抚好的。
“可是父亲，你不是神，我也不是。”
〖14〗
“你真的想好了要这么做？”
“想好了。我的眼睛，总要有人承担代价。”
少爷带上假发，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就算是扮成女子，我也在所不惜。”
〖15〗
“你便是那个人突然认回来的女儿？黄毛丫头一个，还想阻我的财路？”
“您的眼神还真是不太好使啊，我——可不是女孩子。”
叛徒怔愣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泛着寒光的银刀在他脆弱的脖颈划下一道痕迹。
鲜血四溅。
少爷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刀上的血，转身时的笑容凉薄:“由本少亲自送你上路，你应该感激不尽。”
〖16〗
男人瞳孔微缩。
他根本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在□□混得风生水起的贵公子居然扮了五年的女子，甚至不惜与父亲伪造决裂，只求能以另一种方式为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效力。
这是少爷的信念，却是他的大忌。
“对不起。”这是他唯一能说的。
〖17〗
“呵，五年来，你依旧没变。”
“还是那样的固执，为了自己身为警察的信仰。”
“你不觉得恶心吗？”
“以正义之名，将双手染上鲜血。”
“你们才是真正的魔鬼。”
〖18〗
“你还在犹豫什么？”
“开枪啊。”少爷不屑地勾起嘴角，讥讽道，“我的卧底先生。”
“可别再像当年那样，又打偏了。”
少爷露出明艳的笑容。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砰——”
〖19〗
“这一枪我帮你开，不会有下次了。”
〖20〗
“你说什么？！”上司震惊不已。
“我要辞职。这是我的辞呈，还望您批准。”男人重复道。
“为……为什么？你明明立下了大功，褒奖马上就要批下来了。”上司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因为那个人，不在了。
〖21〗
是吗？卧底先生。
〖22〗
失去了星星，夜晚是冷寂黑暗的。
失去了光芒，双眸是黯淡迷失的。
而失去了挚爱，人生是有空缺和遗憾的。
男人在爱情与信仰之间，选择了满盘皆输。
少爷，亦是如此。
若他们都没有那么固执，都没有那么坚持，只需稍稍地柔软一点，就一点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紫色风信子的花语，就是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不起啊。
〖23〗
生不逢时不逢地，死不同途不念君。
我对你的爱，是满盘皆输，甘之若饴。
“你会好好的，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拾光·失光（已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