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恍如安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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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哥哥，过来。”非盟刚走进静姝的沁心小院，就听见她愉悦的声音，她靠在闺房门口，向他招手，如花笑靥乱了他的心。
走近，见她发间带着嵌有自己送的坠子的发簪，他垂下眉睫，细长的眼里笼罩着淡淡的情绪，而静姝已经走过来挽上了他的胳膊：“进来，爹送了茶来，我泡给你喝。”
他神色有些紧：“非盟不过是小姐侍从，这等逾矩的事情，非盟做不得。”
静姝颦眉：“凭良心说，我何时当你是外人了？”然后不由分说把他拽进房间里，按他的肩让他坐好，忽而一笑：“不曾想，也就一年，顾哥哥你似乎不大一样了？”
他淡然相问：“有何不同？”
“记得初见顾哥哥的时候，你还很瘦，好像也没有这么高……”静姝比画着，“现在似乎身子结实了，个子竟然也比我高了这么多。”
他伸手，略一犹疑，还是轻触她的额发，很快地退开：“小姐也不大一样了。”
“怎么？”静姝好奇地看着他。
他牵动唇角，眸中意味深邃：“小姐，愈发亭亭玉立，教人不敢直视了。”
静姝开颜：“昨个不还好好的？不过你这话我爱听。”然后她将茶具一一放好，轻取一撮茶，一边说：“这是君山银针，是湖南岳阳洞庭湖的茶，色青偏黄，身形微弯，细长如芽，冲泡出来味道甘醇，香远溢清，也算是茶中君子了。”她将沸水缓缓冲开茶，一时间茶香漫溢，馨芳萦绕，茶在水面沉浮三起，煞是有趣。
“试试看。”她奉茶给他，笑意盈盈。
他接过，啜饮一口，甘甜中意外竟然有些清苦，他想，大约是她初学的关系，还不够火候。一旦冲泡不得宜，好茶也难以真正有好味呵。
他缓缓饮尽，然后搁下杯子：“谢谢小姐，好茶。”
静姝眉一弯：“谢谢顾哥哥。改日得闲，静姝再泡茶给你喝，好吗？”
非盟颔首，不留神，已经被她轻轻环住了肩，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她轻灵的音调在耳际：“就这样，一辈子，好吗？”
他没有动，任由她抱着自己，也没有作回应。
静姝感到他的心跳，剧烈而明显，她极轻极轻地笑了。
花谢花开，光阴悄然而谢。又是一年。非盟已经十八，而静姝也已经十四岁了。
灯火节很快来了，童复外出经商，而母亲日前去外头探望久未谋面的友人，于是静姝也想偷偷溜出集市。十四岁的孩子，玩心一起，是很难控制的。她跟家里的仆人一一言明去处，大家也都深知小姐安分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便把保护她的任务交给了非盟。非盟自然是当仁不让。静姝换了男装就随他一道出门去了。
夜色溶溶，街市上热闹非常。
“顾哥哥，你看！”静姝手执走马灯，上面影绰的的影子流转，煞是逗趣，性情一向淡然的非盟也难得露出了浅笑。
静姝走在前，对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露出了讶然的神色，非盟紧跟着她，不时以手臂挡去汹涌喧哗的人群。两人走到灯谜前，静姝拿起一张，看见上头写着“矮人语”，只微一哂：“谢。”出谜人竖起大拇指：“公子聪明。”静姝笑看旁边的非盟，非盟见她下巴微扬起，知道她的心思，于是颔首道：“公子确实聪颖。”静姝因他称赞而心喜，转而对出谜人说：“谬赞。”非盟一旁神情淡淡，为她的自负和孩子气而觉得可爱。
忽然人潮又涌了过来，非盟一把将静姝拉至身前护着，人们四散开，摆灯谜的地方原本在路上，非盟将静姝圈在身前靠在柜处，蓦地，听见一声大喝：“还不让开！”然后非盟不及躲闪，背上已经被马鞭子抽中，顿时一阵钻心的疼痛刺在背脊，他没有犹疑，赶忙护着静姝闪到旁边。静姝惊呼：“顾哥哥，你没事吧？”
非盟咬紧牙：“我没事。”
静姝眼里迸发着愤怒：“有没有王法了？！”然后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飞奔上前拦在马车前，赶车人嚣张地欲直接冲过去，静姝正准备反击，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拉到一边，非盟拧紧眉心：“小姐不要冲动！”静姝又气又急，大声嚷嚷：“你怎么这般懦弱！我要为你讨个公道！”
马车终于停下，里头传来一个男子虚弱的声音：“发生了何事？”赶车人毕恭毕敬：“少爷，有刁民挡着，小的这就处理。”
“慢着。”虚弱的气息又一次传来，“扶我下去。”赶车的仆人不敢违抗，赶忙拉开帘子，扶出里头的男子。
“你们这些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静姝还没等那人下来就冲上前去大声叱责，“你纵容家仆伤人，你不是好人！”毕竟是自幼受着良好的教育，骂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纵然满心怒火，却也只能这样宣泄。旁边的人纷纷避让，大气也不敢出。不晓得这人什么来头。
那人一怔，旋即推开旁边的家仆，一手扶着马车，一边吃力地倾身，口气孱弱：“对不住了这位小公子，你伤着何处了？”
没有想见这家主子竟然是个这么虚弱的病人，静姝倒是一愣，不过旋即不甘而气愤地说：“不是我，是我家人。”然后回身，拉着非盟过来，然后一手指着那盛气凌人的仆人，“我不管你是不是个病人，只是你家奴才这么嚣张，想必也是你这主子授意的。你看看满街的人，哪个不是敢怒不敢言？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身份，伤了人就得负责！”然后转头担忧地看着非盟，“现在感觉怎样？”非盟摇摇头：“非盟没事。”
那人微微喘气，然后叫过赶车的家仆：“你在管家多少时日了？”仆人赶忙答道：“回少爷，小的刚入管家几日。”他挥挥手：“你走，管家不需要仗势欺人的恶人。明日你自行去管家拿你应得的钱，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管府。”仆人慌了神，赶紧跪下磕头：“少爷，小的错了，小的给这两位公子道歉，求求你们……”
静姝一时也被这景象给震住，她瞪着那人：“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苦肉计，管家，我知道你的身份了，皇妃又如何，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什么了不起！没有了靠山，也就只会耀武扬威罢了！”
那人抚着胸口，神情极其痛苦，不知因为站立了过长时间还是因为她的话而呼吸困难，他执意赶走了仆人，然后大喘气地靠在马车旁，非盟拉拉静姝的衣袖示意她噤声，静姝也不忍再对眼前这个随时要死去的病人说什么狠话，只能一跺脚：“这次就这么罢了，以后不要再仗势欺人！”然后转身要走，忽然看见旁边人群眼神不对，她和非盟回头，见那人瘫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来不及多想，她上前蹲在旁边：“喂！你没事吧？！”可是得不到那人半点回应，她慌乱地看着非盟，天，该不会受她语言刺激太大了吧？非盟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写着忧心。静姝见过他这眼神，在以前她被父亲发现偷偷学武的时候，他也是这个眼神。这意味着——她闯祸了。
“我……”求助的眼神看向路人，旁人纷纷都离去，她一时慌了手脚，非盟靠近探了探他的鼻息，怔然，旋即默然不语。
“严重么。”静姝问。他垂下眉睫，不说话。
静姝心一沉。连非盟都是这般表情，这回……她扯扯非盟的袖子：“你会赶马车吗？附近哪里有大夫？救命要紧！”
不管这人是怎样的人，好歹也是一条生命呐。
非盟搀扶那人上了马车，静姝也钻了进去，马车飞快地跑了起来。
静姝吃力地让那人倚靠在车中的座上，这时才发现这人的额头似乎烧得厉害。莫名的自责涌上了心头。她用微凉的手贴上那人的额头，忽而听见那人低吟了一声，她惊喜：“顾哥哥，这个人没有死！他还活着！”
马车终于停下，非盟和静姝搀那人下来，却见已经到了管府。
静姝犹疑着，非盟沉声说：“小姐，你想管家少爷病成这般，府里会没有大夫么？与其找一个陌生的大夫，府里的大夫一定更懂得怎样救治管少爷。”
静姝点点头，跟非盟一道扣开了管府大门。
管府里头自然是慌成一片，静姝见他们似乎误会成管少爷被家仆抛弃在路边，被他们相救，而对他们礼遇有加，也就不说破，这下那个仆人估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要是还敢上管府，指不定给乱棍打出去，也算快了人心。
告辞后，静姝牢握着非盟的手：“顾哥哥，你没事吧？伤成怎样了？”
她心里一直惦记他后背的伤，他偏生又什么都不说。
非盟摇摇头：“没事。”
“不要再说没事了！”静姝眼泪掉下来，明莹透亮，在月色下添了几分哀伤，“你总是这样，什么都自己撑，我不是值得你信任的人么？”
非盟一惊，想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又迟疑着，他眉间的哀愁又凝拢，然后舒开，淡淡地应：“疼。后背很疼。不过非盟身边有些药，小姐不用担心。”
静姝止住眼泪，直瞅着他，半晌，唇边泛起微笑：“嗯。谢谢你对我说。”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恍如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