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29、第 29 章

　　这么悠哉过了小半个月，馓子、麻花都折腾了不少出来，拿罐子严实封着，能放上好久。等快到腊八的时候，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雪。一眼望过去，到处白茫茫一片，四处都被积雪遮得严严实实。推开屋门走出去，一脚踩下去，整条小腿都能埋进去。屋顶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每天要拿根长竹竿拨弄一下，让积压的雪沿着屋脊滑下来。要是一直不清掉，说不定晚上正睡得熟，一大堆雪“哗”得从屋子上砸下来，能把人吓一大跳。屋檐下的冰凌早起也要清掉，拿竹竿一拨，哗啦啦落下来，在雪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沙咀村正好处在南北交界的地方，往年也年年都会下雪，不过大多也就一指深，也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那些小孩子，一时间见着这么银装素裹的样子，不免都有些都有些新奇。等雪下得小些了，就有些小孩三五成群地跑着出来，在无人踏足的雪地上留下一个个小脚印，玩开心了，还要躺下来滚几圈，沾得满身雪。秦家两个小姑娘也是第一次见着这么大的雪，看着外面的积雪自然不免蠢蠢欲动。可惜家里秦老太太拉着脸下了命令，谁敢跑外面瞎玩，回来都免不了一顿训。老太太也是没办法，两个小姑娘往年手上总是生冻疮，那两双手都又红又肿简直不能看。白天倒还好些，等晚上睡觉暖起来的时候，整双手都像是爬满了蚂蚁，又疼又痒，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今年吃得好、穿得暖，也没像往年似的让她们做太多活，小心翼翼护到现在，总算两双手都还好好的，要是这时候跑出去玩雪冻着了，少不得回来落一顿打。

　　秦渊看她们眼巴巴看着外面的样子实在可怜，铲雪的时候，用铁锨给她们在院里堆了个雪人。他这手艺实在不怎么样，用的工具也实在是粗犷，那雪人堆得歪歪扭扭的，身上也到处坑坑洼洼，插着两根瘦伶伶的树枝当胳膊，打个绿光就能直接到鬼片里出演了。两个妹妹倒是没嫌弃，时不时就要揣着手过来看一会，偶尔趁着人不注意还要伸手摸一把过过瘾。

　　老太太就算管着她们，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两人其实小动作还是不少，秦渊就看见阿香背着人，偷偷拿瓶子装了满满一瓶雪藏在床底。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谣言，说是把冬天的雪水存起来，等来年夏天拿这雪水洗手，就能不生冻疮了。这种话一听就是假的，可架不住有些小傻瓜还真信了，认认真真拿着干净瓶子装了藏起来。估计是害怕自己手上再生冻疮，所以现在提前做个准备。秦渊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这种行为，看她瞒得这么辛苦，都不好意思拆穿她。

　　下雪天不好出门，一家人都待在屋子里，围在火盆边做着各自的事。秦老太太终于空出点时间把盐水豆子给腌好了，李氏接了个做寿鞋的活，这两天都忙着给鞋面绣花样，阿娟女红做得不错，正好给李氏打打下手，就剩下阿香没什么事做，秦渊怕她跑出去玩雪，特地给她安排了看煤球的活。家里天天烧着火盆，煤球长那么黑，被火燎着毛了都不一定能被发现，它又爱闹腾，没人看着真不放心。火盆边摆了张小凳子，上面放碟麻花。秦渊不喜欢大麻花，觉得嚼着费劲也不香，他炸出来的麻花都是手指粗细，里面混着些芝麻，嚼着又香又酥。不过这个偶尔吃一两根没事，要是吃多了，老太太肯定要念叨，说她们好好的饭不吃，尽吃这些小零嘴。

　　最近几天雪实在太大，磨豆腐的活暂时停了，秦嫂子早上也没法过来。这么几天过去，也不知道她家里吃的还够不够。秦渊有些不放心，趁着雪小些，在腿上绑了油毡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往村子东头去。秦洪家并不难认，那一排人家，唯一一个没有把院子围起来的就是。这边人家大多穷苦，院子里总要种点菜蔬，不弄个篱笆围起来，免不了会被糟蹋。秦洪家就一个堂屋再一个矮墩墩的小厨房，没遮没拦的，就这么大喇喇对着外面。到了这边也不用敲院门了，直接就能进去。走到堂屋门口，门是虚掩着的，中间开了一个一掌宽的缝隙，秦渊抬手敲了敲，听见里面的应答，推门走了进去。

　　一股呛人的烟熏味顺着推开的门扉迎面而来，秦渊不适地咳出声，反射性地眨了眨眼睛，过了会，才从这个烟熏火燎的环境中适应过来，眯眼看清了面前的情况。屋里没什么家具，空落落的，右边点了堆柴火，一家人都围在旁边。秦洪手里拿着根烟杆，盘腿坐在墙根，懒洋洋地半倚半靠着，见有人进来了，屁股都懒地挪一下，嘴上倒是热情：“哎呦，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这大冷的天，快过来坐坐。”一旁秦嫂子原本背着孩子在旁边编饭帚，这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要去搬凳子。不知道是因为坐太久腿麻了，还是身体本来就虚，她刚站起来就晃了晃，脚步有些踉跄，好在及时扶住墙才站稳了。她背上背着个孩子，旁边就是火堆，要是真摔下来，那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秦渊在旁边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让秦嫂子赶紧坐下，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是秦老太太让带过来的，也没多留，拉开门就走了。

　　等走到外面，秦渊被烟火熏着的眼睛才稍微好受了些，他深深吸了口气，把喉咙里那股让人不适的咳意压了下去。这场大雪下得虽然有些突然，可毕竟已经是腊八，大多人家早就在备好了烤火用的干木柴，这几天不出门也不影响什么。秦洪家烧的那些木材却是湿的，不然烧起来也不至于那么呛人。那些木柴可能是急急忙忙砍下来不久还没来得及晒干，也有可能，这些都是秦嫂子几天前冒着雪，刚在雪地里捡来的。那种烟熏火燎的屋子里，还住着几个没长大的孩子，最小的才几个月大。可自己除了给她们一些吃的，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是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他遇着了不开心的事。秦老太太看了几眼，试探着问他出了什么事。秦渊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坐下来抱着煤球□□了几把。煤球在火盆边玩闹许久，全身毛发都被烤得暖和和的，像冬日里的小火炉似的，抱在怀里，整个人都熨帖了。秦渊摸着手底下温热又柔软的绒毛，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终于一点一点纾解开来。煤球也不嫌他手凉，还以为主人在跟它玩闹，缩着爪子，翻身露出肚皮，歪着脑袋眼巴巴望过来催他赶快继续。秦渊又陪着它嬉闹一会，不过心里总归想着事情，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煤球显然感受到了主人的心不在焉，哼唧几声，闹起了小脾气，不高兴地甩着尾巴跑去找阿香了。

　　屋外，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慢慢停歇，天终于要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