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沙》MOY

4、相逢

　　唐嚣手中拿着剧本在琢磨，用仅能动的右手写写画画。他的眼睛低垂着，长翘的睫毛不时眨动，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无声之中填了几分苍白。
　　“嚣哥，宋医生来查房了......”阿钟在门口说道。
　　“让医生进来吧。”唐嚣顺手把剧本放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抬头准备接受医生的一系列常规询问与检查。
　　“......”见到来人，唐嚣一瞬间便楞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像是炸开了一颗地雷，“嘭”得一声搅得他目瞪口呆加心神不宁，又带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欢喜雀跃。
　　“量个体温。”宋沉拿着体温计向呆滞jpg.的唐嚣走去，动作轻柔地将体温计微微放进耳内。
　　唐嚣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以及仪器的冰冷刺激了一下，双手微微拽住被单，但是他的眼神始终未离宋沉。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味道，以及，熟悉却又陌生的态度。
　　“滴”得一声，温度便显示了出来。“38度2，还是有点发烧。”宋沉提笔记录着数据，而后抬眸，“近日点滴还是继续挂着，把温度降下来。还有注意饮食、保暖、生活卫生，避免术后感染。少吃些辛辣的食物。”
　　他的手白皙而又纤长，以前唐嚣总打趣要是以后失业了可以靠当个手模来养家糊口。
　　“嚣哥？”阿钟看着自家艺人兼老板的呆滞面孔，不免出声询问。
　　“啊......好。阿钟，你先出去，把门带上。”唐嚣出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四年未见，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表达，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把他的宋沉留下来，哪怕是一秒。他慌乱出招，但表面上还得表现得波澜不惊，装出这只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的叙旧的架势。
　　他很想上前拥抱这个曾经完完全全属于他的人生的光。
　　“今天早上喝现磨豆浆了吗？”唐嚣突然发问。
　　宋沉似乎在记忆深处对于他无厘头的问题早已习以为常，“喝了。”
　　“我还没有。”
　　“......想喝？”
　　“嗯。看见你之后，超想。”
　　“点外卖？或者让经纪人帮忙。”
　　“......你还真是没变，上学的时候让我自己去空窗口排队，现在让我点外卖。”唐嚣嗤笑一声，“这四年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答应分手答应得那么痛快，大概是我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爱我。”
　　唐嚣顿了顿，眼睛红了一片，抬眸望着天花板，“大概是在你一路上遇见的一群好孩子中瞧见了我这样的奇葩，你感动于我给你的生活掀起了一点波澜，对吧？宋沉？”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宋沉不是自己口中说的那样，可他抑制不住那快要喷薄而出的思念，他开口呛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想让宋沉一向冷静的皮囊显示出仓皇之色，让自己在他心里再留下一点印象。
　　“你还是没有长进。”宋沉看着唐嚣吊起来打着石膏的脚，淡淡道。
　　没有长进？“宋沉，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唐嚣不在意任何人对他的评价。
　　有些人漫天吹捧说着他前途无量，说他颜值演技双双在线是国内不可多得的实力派青年演员和歌手，也有些人在互联网上大肆宣扬他洗白成功，归根结底是公关能力强，如今混得再光鲜亮丽风生水起也摆脱不了曾经的黑历史，对互联网没有记忆表示痛心疾首。
　　哪怕当年事件的前因后果已解释得清清楚楚，造谣生事者已然接受法律的制裁，但依旧有人斩钉截铁的认为这是洗白、是公关，不断不断地抨击污蔑。
　　所以说，你无法满足所有人。
　　但是沉哥，我想得到你的认可。这句话在唐嚣心底盘旋了多年。
　　唐嚣盯着外面的昏沉的天空，道：“给你说个故事，很短，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一对夫妻共同骑在一头健壮的驴身上，旁人看了便愤懑不平道‘这么狠心，两个人骑在驴身上！’，于是妻子下了驴，以减轻驴的负担，旁人又道‘这么自私！不让老婆骑！’听了这话，丈夫下了驴□□子骑上，旁人对其的行为指手画脚‘这么愚蠢！光让老婆骑！’最后的最后，妻子和丈夫都选择了步行，牵着驴落寞地走向远方，这时候，旁人又开始嘀咕了，‘这么愚蠢有驴子都不骑！’”
　　唐嚣回过头，看着宋沉的眼睛，道：“你知道这个故事的结论是什么么？”
　　宋沉思考了一下，回答：“你永远无法满足所有人。”
　　屋外的雨飘飘洒洒，似蝉翼、似轻纱。唐嚣点点头，“是，我经常在想自己有一天是否会成为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在聚光灯下过于在意他人的眼光，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我不想满足任何人。”唐嚣的话短促坚定，这是他一路走来的教训。
　　宋沉在白大褂兜里摸着笔杆，道：“不错,挺......”
　　“除了你。”
　　听到这句话，宋沉脸色一僵，叹了口气道：“你没变，娇娇。”
　　此时听到他嚣娇娇的外号，唐嚣收起严肃的口吻，道：“没变和没长进都给你说出来了。宋沉，你早后悔和我提分手了，你就继续装吧。”
　　“嗯。”
　　“嗯？”唐嚣没想到宋沉承认得这么爽快，这扳回一局的感觉真是令幼稚娇娇爽得酣畅淋漓。“不对，你‘嗯’的是哪个？”
　　“当然是继续装。”
　　“美得你。哎你干什么，男男授受不亲啊，别靠我这么近，给我纸干什么？卖身契约？不干！”唐嚣把被子扯到脖子处，装模作样地惊呼，看着宋沉递过来的任何东西都产生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白纸。“宋沉将这张A16大小的白纸放在床上，”签个名吧，帮同事要的。”
　　“哪个同事，这么要好？”
　　“于医生。“宋沉看着唐嚣装作不经意地样子问出这个问题，又补充了一句，”你的铁粉。”
　　唐嚣一把拿过那个白纸，爽快却又满脸遗憾地签了大名，不知道在遗憾什么，可能在为自己再次在宋沉这卖身失败感到惋惜吧。
　　大二那年，唐嚣拍了人生第一支广告，关于巧克力的，并且广告中有歌唱桥段，后来又趁着热度上了当红综艺节目，他凭借出色的外表和令人沉醉的歌喉一夜之间走红——
　　“橙子，包养我吗？给你打九折。”唐嚣作小家碧玉状，把铁头靠近正在沙发上拿着电脑打字的宋沉的胸脯，并撒泼式旋转。
　　宋沉一只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笑道：“白送都不要。”
　　听闻此言唐嚣夺过他手中的电脑，放在茶几上，随后顺势把宋沉死死地压在身下，弯着腰双手捧住他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似笑非笑的宋沉，“说。”
　　“该说的都说了，哦还有，你的铁头刚刚真硌着我了。”宋沉摆了摆手，“是你要我说的。”
　　唐嚣俯下身子攫住宋沉那张不安分的嘴，报复性地轻啃他的双唇，而后小心翼翼地亲吻着他的鼻子、双眼、耳廓，温热的手伸进他宽松的白衬衫来回摩挲着。“嘶——你太狠了！！！”
　　宋沉把敲键盘敲久了的冰凉的手伸进唐嚣的脖子并且就着本就不多的颈肉将他的头揪起，听到唐嚣那不出所料的惨叫的一瞬间，他笑得快岔了气，胸脯有节奏的上下起伏着，伴随着丰满的喉结的上下滚动。
　　“整我让你这么开心？？？”唐嚣皱着小脸疯狂揉搓自己的脖子。
　　“差不多。”
　　唐嚣报复性得咯吱着宋沉的腰部。
　　“别闹别闹，停！”宋沉支起上半身，快速地亲了一下暴走的嚣娇娇，而后重重地摔下去，弯曲着手臂遮住眼睛，不去看娇娇被亲吻后的神色飞扬，“起来，喘不过气了。”
　　“真有你的，打个巴掌给个枣。”唐嚣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慢慢起身站在沙发旁，“你争取下次只给枣，多给几个。”
　　宋沉踹了脚唐嚣的屁股，笑道：“滚。”
　　......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唐嚣把签好名的白纸丢给宋沉。
　　宋沉看着他耍小性子，不出声地笑了笑，“好。”
　　他记忆中的唐嚣有很多面。初见时一头绿毛，脸上时常挂着不豫之色，一看就是个桀骜不驯，混迹街巷的富家混混；后来渐渐熟悉，发现他喜欢唱歌，喜欢摄影，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像清晨第一缕阳光，能够穿透人心中的雾霾；再后来，他愿意袒露心扉，聊他逝去的尊敬的父亲、他的经历以及，他不敢相信的喜欢的人。
　　在一起后的那些年，宋沉一直在想，一辈子能拥有一个愿意在你面前展露他隐藏的孩子气的人，真是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