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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魏国从陈国晚年腐朽的朝廷手中夺得权柄,建国至今已有九十三年。当今圣上魏明帝是魏国第六任皇帝,乃先皇魏永帝第三子,继位时二十又三。

      永帝二十年,太子病逝,永帝悲痛过度龙体抱恙,一度病危,二皇子趁机逼宫夺权,三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魏明帝于朝廷危难之际平二皇子之乱稳定魏国朝政,展现出过人的政治手腕,最终继承大统。魏明帝在位十年,重科举,清吏治,广纳天下贤才,使魏国较从前几朝更加繁荣昌盛。

      当年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往事,如平地一声雷,惊得魏国朝政上下动荡。二皇子谋反一事,龙颜震怒,牵连甚广,当时午门下的血腥味多日方才散尽。旧事已矣,当年坊间曾有传闻说二皇子并未谋反,是有人设计陷害逼得他不得不反;也有人说永帝欲传位于五皇子-便是如今的睿王,不论事实真相如何,过往都已化为尘土,烟消云散,再没有人提起半个字。

      今年科考已毕,大批学子每日等着放榜,有的整日间亢奋异常,幻想着一朝及第辉煌腾达的盛景,有的为着考卷上所作的一句诗文措辞不够华丽而消沉低落,更多的是明知及第无望,还要苦苦等着宣判的那一刻,其中的苦涩滋味难以言喻,唯有经历之人才能略有体会!

      华京这座城池,不仅是魏国国都,也是魏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其城池规模之大,布局之胜,商业之繁华,交通知便利,在各邻国之间也声名远扬。

      华京布局界限分明,分内城、中城、外城三层,还有边界一些流民区。其中皇宫坐落于内城中心,以护城河和周围的重要府衙及权贵府邸相隔开,严肃整齐。中城多为官员和富户居所,又有诸多商铺林立,最为繁华。外城多为一般贫民所居,较为熙攘混乱,又因为与流民区相邻,治安也是最差的。

      和合轩是华京名人士子聚集的品茗评谈之地,位于魏宫以南中城曲江路上,占地极广,内设庭院流水,山石皆就地取材,野趣盎然,是城中的一大胜景。

      “闲庭,你我二人自求蘭书院一别,已有一年余,今日再见,实在令人欢喜。”和合轩雅室内茶香隐隐,每个雅室之间相隔较远,中间隔着廊亭或流水,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袅袅琴音,让人心神俱静,此地确是雅谈的好去处。

      说话的男子身着月白内袍,外罩墨兰色宽袍大袖锦衣,腰间束暗红点金麒麟纹束腰,正是时下京中颇受世家公子喜爱的名士风流打扮。羽冠束发,眉目疏朗,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风范。

      “元贞,阔别多日,你较从前更加意气风发了。”李焕坐在榻上,手持清茶,对面坐的是他的好友谭元贞。

      “哈哈,闲庭谬赞,你才是真名士,自风流!不知先生可好?”

      李焕如往常一般一身灰袍,无多余饰物。但他眉目沉静,眼若平湖,浑身的气韵让人不能小觑。

      “先生甚好!临行前我和先生长谈,先生提起你寄去的诗文他都看过了,先生说观你这两年所作诗词文章,有古朴大气之风,又具忧患民生之胸怀,先生很是欣慰!”

      “元贞惶恐,不堪先生如此赞誉!” 谭元贞闻言立即起身对着北方深鞠一躬,神色无比恭敬。

      均州求蘭书院的施先生乃当世鸿儒硕学,历经三朝,为献帝、永帝两朝帝师,门生弟子遍布天下。谭元贞三年前与李焕一道于求蘭书院听学,虽说只听了两年便因母亲生病返京,但先生学问博大精深,满腹经纶,尤其于民生社稷有独到见解,所有曾听于坐下的学子皆对施先生尊崇有加。

      “回想起先生当时的谆谆教导,只盼元贞有朝一日能再拜先生膝下,聆听大道!”谭元贞想起在求籣书院的那段纯粹的求学时光,一脸神往。国子监师资雄厚,但因是官学,受朝政社稷、官场形势之影响,反而有所顾忌,不能畅所欲言,不如在求籣书院畅快。

      谭明辉,字元贞,刚及弱冠,乃魏国左相谭颂霖的独子,也是李焕为数不多的好友。谭明辉生性纯良,好交友,重志趣相投而不重门第阶级。他于学问一事,更是枕典席文,求知若渴,是世家公子中难得的淳朴求学问道之人。

      李焕并未置喙,学子苦读数年,终有一日要入仕,无忧无虑的求学时光必然难能再返。

      “闲庭如今下榻何处?”

      “暂居士子馆。”

      士子馆是朝廷为每年科考学子所设官驿,自魏明帝登基以来,大大降低了官驿所纳税收,使得官驿的收费较华京最普通的客栈还要低廉。驿馆安静舒适,于很多贫寒学子有很大帮助,让他们能安心备考而不为食宿所烦扰。驿馆规定当年秋闱入围的学子即可入住,及至次年春闱殿试放榜后离馆。魏明帝此举受到广大学子一致好评,当今圣上礼贤下士的美名更是传遍了魏国上下。

      “闲庭,我之前与你的信中,多次邀你考试期间住在相府,你都婉拒了。如今科考已毕,只等后日放榜。你何不来家中,与我每日相谈,全你我同窗情谊?且听闻最近士子馆学子常闹事,恐怕你也不能安心温书罢。”

      谭元贞一脸真诚的再次相邀,随即又道:“不过说到那些学子,也能理解,我近日也有些心焦,苦读这么多年,如今到了检验真伪之时,难免心浮气躁。我观闲庭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真是自愧弗如啊!”

      李焕知谭元贞诚心相邀,且科考已毕,学子整日等着考试结果,焦急难忍,心浮气躁,更有甚者酗酒癫狂,常半夜爬上屋顶哭闹不止。驿馆侍者只能好言相劝,也不好行强硬手段,保不准哪个日后腾达,可不敢得罪了去。且应试已毕,随他们哭闹倒也不打紧。于是学子形状更甚,常争吵不休,可惜秀才遇到秀才,谁也讲不过谁,整日间没个消停,吵的李焕温书也难,很是头疼。

      “元贞不必如此,等待放榜期间人人心焦,我亦难免!去府上住就不必了,日后我再去拜访谭相和谭夫人。” 李焕不喜与人来往过密,士子馆虽吵,可却更加自如。

      “好吧,知你会推拒,那便只去一日可好,父亲母亲常闻我提起你,很是想见你一番。另外,我带你去我家藏书楼转转?”不得不说,谭元贞最后这句话于李焕来说太有吸引力,他无甚喜好,只于书本尤其是古籍孤本不能淡然处之。常听谭明辉提起家中藏书繁多,且有很多千金难求之孤本,如此确实值得一观。

      李焕遂不再相拒,只道:“那便烦扰元贞了!”

      谭明辉笑着看一眼李焕,神情揶揄。这位小友,比自己小三岁却总是一副老成样子,不贪口腹之欲,不爱花草鱼虫,不猎艳不豪赌,从没见他热衷除了书以外的任何事务,年纪轻轻便如老僧入定般淡然超脱,着实不似凡人。

      谭元贞见李焕应了,十分开怀。李焕于人情世故有些冷淡,向来不与人过分亲厚。但他才华横溢,胸有丘壑,是难得的大才,是以在求籣书院求学的学子中颇有威信。他虽出身低微但从不妄自菲薄,见识独到且所涉领域之广博,比之华京自小金尊玉贵养大的世家公子们不知强了多少倍,是以谭元贞十分欣赏他。

      记得他刚到求蘭书院时,便听同窗提起李焕这号人物,说有学子挑衅李焕出身低,私下作诗嘲讽他道:“自命不凡身下贱,屈膝而行苦于谈。高低错落终有序,何患蛙越上门檐?”一时好热闹的学子争相传诵,只为激起李焕的恼怒。

      不料李焕闻此并未多言,只有次课上那作诗的学子诵读书本不识一字时,他被施先生点名,施施然起身道:“万墨笔尖落,灵台何不沃?晨昏入肠过,不识秳(huo,二声,一种粟)与臛(huo,四声,肉羹)。”

      堂上有学子大笑不已,施先生只莞尔摇头。那学子羞红了脸,他只听懂前几句不是好话,却不知这后两个字是何意,后查问到气的仰倒。这件小事只做课余笑谈,但此后并未有人再拿李焕的出身做文章。

      李焕在求籣书院所作诗文,常被施先生作为典范诵读,并在均州的学子之间传阅,他的一些观点甚至被均州府书政署所采纳,才有了后来大肆兴建书院、帮扶贫寒学子入书院等一系列的利民举措。

      李焕在均州学子之间的地位随着他在学业上的成就逐步提高,但他不喜复杂而多余的人际交往,常对示好的学子不冷不热,时日一长,便也无人肯再拉下脸与他结交。李焕乐得清静,他一向认为,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事相谈无事离远方为相处之道。唯独漏算了谭元贞,空长了几载年岁,却如狗皮膏药般不依不饶地贴着李焕的冷脸“不耻下问”了一年多,两人才终成好友。

      “过几日我想带你见见我在国子监的几位好友,他们家中皆有些根基。我知你一向不爱交际,但我们早晚要入仕,人物交际往来在所难免,你在京中并无人脉,我担心你日后与人往来局促掣肘,是以还需早早经营起来日后才能仕途坦荡。闲庭以为如何?”

      谭元贞确是一位值得一交的好友,他是真心实意地为李焕考虑这许多,李焕岂能不明白,遂一抱拳,郑重道一声:“焕谢过元贞!”

      “你我二人无需客气!那我明日派人来接你入相府,对了,家中除了父亲母亲,我还有两个妹妹,我嫡妹明昭,庶妹明婉,都是乖巧可人的好妹妹,到时方便或可一见。”

      谭元贞千万好处,却改不了这不着四六的行事风格,哪有做哥哥的,带一个外男,见相府小姐的!

      “哎,我晚些时候尚有别的事,明日我们再促膝长谈!”谭元贞看看天色,起身告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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