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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额前的湿发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淌着水珠,陈落却没有心思理会。他愁眉苦脸的坐在床上,手无意识的扯紧了床单。此刻的他极度后悔,后悔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以至于不能在心情最激荡最勇敢的时候和李贺说清楚他的打算。
      他想要结束这种关系了。他不想再被包养了。
      方才在浴室里陈落琢磨了很久该如何对李贺开口,好不容易酝酿成了台词也鼓足了勇气,可一对上李贺充满欲念的眼睛,他就慌了神了,脑子一下空空如也,慌慌张张地跑回卧室,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还是不说,to be or not to be两种抉择在陈落的脑海里激烈的交锋。
      说的话,虽然李贺一直待他很好,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尊重,但以李贺此时色迷心窍的模样多半会还是会不悦吧。即便不打自己一顿,恐怕也不会让他轻易的结束包养关系。
      不说的话,今天是绝对逃不过一场情爱的。这事要是搁以前,也不用太久以前,哪怕是前天呢,陈落都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李贺买他来就是做这个的。
      可现在不同了,同学会上的蓦然回首,四目相交时的感慨万千。两年了,陈落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是当程云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的心跳忽然就停滞了几拍,那一瞬陈落连呼吸都忘记了。
      因为程云回来了,所以陈落不愿意了。这看上去并不构成因果关系的两件事,在陈落心里却是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尽管陈落也承认这很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但他就是不愿意。
      陈落抿紧了唇。
      据说人在全神贯注的思考或者劳动的时候会忽视周围的环境。这样的体验李贺也曾有过,不过那是在牌桌上,当时他闭门单吊九万,摸牌的时候恨不得把麻将都捏碎了,自然对小马的夺命连环call毫无反应。而这种事对于一个赌鬼来说这也不算多稀奇,但是令李贺难解的是,为什么他的小金丝雀此时也陷入了这种状态呢?
      出于对陈落的尊重,李贺本是不打算追进卧室的。因为在情爱这件事情上,李贺向来是乐意伪装成一个绅士的。这大概是由于他未发迹时常年与街边的流莺做一些只追求速度而不重质量的爱,导致如今的他非常重视双方心灵的契合,而为此他也愿意付出一些耐心和等待。
      但是人的耐心和等待是有底线的。当李贺已经焦急到开始数院子里的蜻蜓的数目的时候,他就再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了。尽管李贺心里头还在期待着他的金丝雀把自己装点好之后投入他的怀抱,可他的身体,这里特别要指出的是他的小兄弟却急不可耐的催促他赶快找一个可以发泄怒火的地方。
      可叹李贺现年只有二十八岁,身体健□□理需求旺盛,而意志力终究是薄弱了一些,不过这也算理所当然,试想如果他意志力强大的话,又怎么会沉迷于赌博呢,所以他最终还是拉开了卧室的门。接着他就看见了他的小金丝雀面色凝重,眼神发直,十指紧握,指节发白,吓得他以为陈落昨晚喝酒喝出癔症来了,也没敢大声喧哗,悄悄地靠了过去,伸手在陈落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李贺刻意放低声音问。
      陈落这时正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呢。李贺这一出声吓得他一激灵,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蹬腿,正踹在李贺的腰上。
      李贺“哎呦”一声,捂着腰后退两步叫道:“你你,你这是练什么功呢!”
      陈落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连忙起身查看李贺的伤势。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李贺是什么时候进的屋,踢那一脚也是下意识的反应。
      李贺也知道这事不怨他,再一看陈落小脸都吓得煞白了,只好在心里叹口气,自己安慰自己:养鸟还有被叨的时候,打是亲骂是爱,就当是闺房情趣了。于是他对紧张到几乎就要哭出来的陈落说道:“没事没事,别紧张,不疼,不疼。”
      其实李贺这时已经缓过来了,陈落这一脚带给他的更多是惊吓。毕竟陈落这细胳膊细腿的比起从前找他要债的五大三粗的汉子踢的那是轻多了,想当初那些人隔三差五就来打他一顿都没把他弄死,区区陈落这一脚算得了什么。
      李贺笑着说:“受伤的明明是我,怎么你一副挨了欺负的样子?”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陈落在一旁垂着脑袋向李贺道歉。他的声音小小的颤颤的听起来就像是有人在耳边吹气一样,头发又没擦干还湿漉漉的,像是被遗弃在雨里小动物。李贺原本有心逗逗陈落,吓唬吓唬他,但见他这副模样,那些话也说不出口了。他索性转了话题问道:“你刚才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陈落垂着脑袋说。
      这一听就是假话。
      李贺拽过毛巾递在陈落手里,“没想什么?那你头发也不擦,衣服也不换,搁着请神呢?别糊弄我,有事你说。”
      陈落没答话,只是拿起毛巾在头上胡乱的蹭,蹭的头发都一根一根的直立起来,像是顶了个刺猬似的。李贺看不下去了,接过毛巾,帮着陈落擦起来,熟悉李贺的牌友恐怕少有能想象到他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陈落低垂着眼睑,任由李贺帮自己擦发,待李贺擦完,他才仰起脸用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李贺,嘴唇微颤。他的这一点小表情自然逃不过李贺的法眼。李贺作为一个在牌桌上驰骋多年的职业赌棍,除了研究怎么出千,就是研究人的微表情了,他一瞧陈落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多半是有事相求。
      李贺坐直身子,拿出听牌时的严肃神情,一本正经的问道:“落落,你说我对你怎么样?”
      李贺这个人平日里向来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忽然摆起这么一副严肃的面孔说话,陈落觉得心里有点慌,他小声的回答道:“李,李先生对我很好。”
      “有多好?”李贺追问。
      陈落不明白李贺的意思,只好红着脸回答说:“特别好。”
      “真的?是心里话?”
      “真的真的。”陈落怕李贺不信,连忙使劲儿点了两下头,紧张的模样不禁使李贺莞尔。李贺也不绷着脸了,语气也软了下来,他温声说:“既然你当真觉得我对你不错,那你有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呢?你说了,我能解决,当然帮你解决,解决不了,我也能帮你出出主意啊。对吧,好歹我比你多活五六年呢。”
      李贺这一番话情真意切,而且道理也说得通,按他的预想陈落接下来就应该对他敞开心扉了,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陈落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这下子李贺可就炸了毛了,脸子呱唧就撂下来了,也不说话了,就冷冷的睨着陈落。他的身高本就高过陈落许多,平日里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还瞧不出来威势,但此时他神色冰冷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的看着陈落,浑身上下冒着怒气好像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
      陈落受不了,他很害怕,甚至都不敢抬头,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李贺冰冷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他身上。在此之前李贺从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乃至连斥责都没有过。陈落不知道李贺接下来要做什么,也许会骂他会打他,甚至更糟,但陈落并不怨恨李贺,虽然他很怕,怕的要死,但他并不怨恨,甚至还隐隐期待。他心想也许李贺惩罚了他,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出分手,提出终止包养的要求,所以尽管他很怕,但是在李贺的手伸向他的时候,他没有躲开。
      想象中的耳光声并没有出现。李贺的手落在陈落的脸上变成了温柔的抚摸。陈落惊讶地仰头不解地望着李贺,似乎在询问李贺为什么没有狠狠的打他。
      李贺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维持着的愤怒转眼间又退化成了吊儿郎当无所谓的模样,只是有些无可奈何。他无奈的在陈落疑惑的小脸上捏了捏,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可走到门前又踌躇了,接着又大步流星的退回到床前,摸着陈落的脑袋说道:“小傻瓜,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哦,你究竟有没有事。你可想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喽。”
      或许是刚才李贺的温柔给了陈落坦陈的勇气,他狠狠地攥了一把拳,然后直视着李贺的双眼说道:“有,我的确有事情想要和您谈谈。”
      “哎,这就对了嘛,我就说你有事么。”见陈落终于开口,李贺满意的往床上一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吧,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是不是需要钱,别不好意思,尽管开口。”
      陈落摇摇头。
      “不是缺钱,那是遇到麻烦了?”
      陈落还是摇头。
      “那是什么事啊?不是病了吧。什么病?没治啦?说啊,你别怕,没事,不管花多少钱咱都治。”李贺上下打量着陈落,想瞧出点不对的地方。
      “不是,也不是有病。”陈落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不是病不是灾,那到底是什么事啊?”
      陈落看了李贺一眼,接着一咬牙直接从床上跪到了地上,双膝砸在地板上的声音是又脆又响。
      这一下李贺懵了了,赶紧伸手想把陈落拽起来,陈落却躲开了。
      李贺一看,完了,这明显不是一般的病,很明显是精神上的问题啊。他正想安慰陈落两句呢。陈落却抢先开口道:“对不起,李先生。”
      “哎,这哪的话,”李贺再一次想把陈落从地上扯起来,可陈落就像生了根似的,死死的跪在地上,只听他嗫嚅道:“我不想做了。”
      “什么玩意儿?”李贺没听明白。
      “我,我不想做了。我把钱还给你,我,我想走。”陈落一边说一边观察李贺的神色,生怕李贺会突然暴怒。但是李贺的神情,怎么说呢,有点怪,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喘气时不慎吃了个苍蝇那样的憋屈。
      李贺勾勾指头,“起来起来,我八辈儿贫农,受不得这个。”
      陈落犹豫着没有起身。
      “起来!起来!”
      见李贺是真的不耐烦了,陈落这才艰难地站起,方才一下子跪得猛了,膝盖都磕青了。
      李贺心疼的直咂嘴,又见陈落谨小慎微的立着,连坐也不敢,他脸上那吃了苍蝇似的憋屈就更甚了。
      “我先告诉你,我答应你了。”李贺索性先把这事挑明了。接着他又对陈落说道:“你先坐下,你先坐下,我问你,你磨叽一上午就是为了这点儿事?”
      陈落胆怯地点点头。
      “唉。”李贺仰面倒在床上,望天花板而叹曰:“你说咱俩都好歹都认识两年了,就这点屁事你还至于和我俩扯这个,我是什么人两年你还咂摸不透吗?你哪回说不愿意我强过你,唉,你太令我寒心了。真的。”
      陈落听到李贺这番话,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按他想法,按小说话本里面的演绎,这时的情况应该是李贺顿觉受到了冒犯,心中涌起了对他强烈的占有欲,吼着叫着不允许他离开,怒极之时将他狠狠地扔上床……可现在不是这个情况,李贺连挽留都没挽留就答应了他。这倒叫陈落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想说谢谢,但又觉得轻飘飘的一句话不足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李贺一个鲤鱼打挺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陈落怕他是受了刺激,往边躲了躲。
      李贺严肃的说:“虽然今年已经快过了一半了,但今年的钱我是不会付了,这一点咱们得先说清楚了。”
      “我没想要的。”陈落连忙说道,接着加了一句:“你给的已经很多了。”
      “这就行啦。问题解决啦。你也安心啦。”
      “谢谢。”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的陈落,最后还是干巴巴的说了声谢谢。
      李贺倒是很看得开:“哎,不算事儿,买卖不成仁义在,现在也不流行包身工了,你什么时候走,我让小马送你。”
      陈落哪好意思再麻烦李贺,忙说:“不用,我行李不多,自己走就行。”
      “那好吧,那你自己想辙。我先走了。”李贺从床上蹦起,生龙活虎的模样看不出丝毫不舍。“哎,对了,你为什么想离开我呢?是我来的次数少了吗?”
      “不,不是的。”
      “那是因为什么?”尽管谈不上舍不得,但是一直对自身魅力有着迷之自信的李贺,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的。
      “我……”
      “哎,算了算了,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有缘再见吧,钥匙扔茶几上就行。”见陈落面露难色,李贺也不想强人所难,说了最后一句再见,扭头就走。
      陈落则懵懵的坐在床上,似乎还想不明白,这件叫他无比为难的事情,怎么这么利落的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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