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有点甜》浦四月

34、第三十四章

　　陆晓的性格就是这样，不想做的事情做起来有气无力跟个残废似的，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好像全世界都会赶过来搭把手一样，挺顺风顺水的。
　　最近出了几套塔器的图纸，从一开始接到设计条件陆晓就反复告诉自己，今年一定要画出个花样来，就算画不出牡丹花，也得搞几朵喇叭花出来，再也不能跟去年那么跌份儿，怪丢人的。
　　果然不出所料，下班之前，王蓓满脸灿烂地捧着陆晓的一套图纸走了过来，轻轻地把图纸放在陆晓面前的桌子上，王蓓笑着说：“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小陆工”。
　　陆晓不明白怎么回事，赶忙拿过图纸仔细从头到尾看了起来，顾知也转过椅子凑了过来。
　　“纪工昨天刚看完这套图，觉得陆晓画的特别认真呀，跟我夸奖好半天。另一套图纸本来也该是纪工看的，但是被杨工拿过去了，你师傅说要亲自看看陆晓的进步。”王蓓看着认真盯着图纸的陆晓，淡淡地笑着，优雅又漂亮。
　　果然，一套图纸从头看到尾，被用红笔圈点出的地方只有几处，计算书上也挺干净，没有太多错误。
　　“蓓姐现在身体好了吧？”陆晓挺开心，不大好意思继续就着自己的图纸再继续嘚瑟下去，于是乎转移了一下话题，没想到话刚出口，被顾知从一边偷偷地拧了一把。
　　“嘶~你干嘛拧我啊？”陆晓一边搓着胳膊，一边扭过头去看顾知，顾知一脸的尴尬，面前两个人的小表情让王蓓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啥事，当天就好了。”王蓓笑着直起身，准备离开前又开口说，“如果你师傅再给你表扬一顿，是不是得请我们吃顿饭庆祝庆祝啊？”
　　“没问题，一定请。”顾知和陆晓笑着看王蓓转头离开的背影。
　　王蓓刚走，陆晓扭过头就对上了顾知无奈的脸。
　　“哎！顾大知，你干嘛拧我？”陆晓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顾知。
　　顾知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收拾准备下班吧，小白痴。”
　　“我怎么白痴了？”陆晓不依不饶，见顾知低头收拾包，又凑过来，“哥，打会羽毛球呗？回家也没啥事。”
　　顾知拿着包想了一下。公寓旁边新开了一间花卉店，刚开业第一周做活动，花儿卖的便宜又好看，顾知本来想下班过去挑几盆花的，不过也不紧着今天，好一阵子没运动了，胳膊腿儿还真得活动活动。裴美霞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打了电话过来，告诉顾知下了班给她回个电话，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行吧，少打一会。”顾知笑着答应陆晓。
　　两个人在公司的更衣室存了运动服和洗漱用品，存了已经有几个月了，但是活动的次数倒屈指可数，一直没怎么用上。
　　两个人在公司的食堂少吃了一点饭，垫了垫肚皮。拿着拍子赶到公司一楼的羽毛球场地的时候，人还挺多。一共两块场地，工艺室的一堆人正围着其中一块，看着场地上男女混双四个人打的热火朝天。另一块场地就略冷清了一点，场边零零星星坐了三四个不认识的看客，场地上两个打球的人倒是挺熟，设备室的刘梦洋和李信正有一拍没一拍的挥着。
　　顾知和陆晓对刘梦洋其实不算熟，俩人从入职没几天就去了项目，眼下回到老办公室，跟刘梦洋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刘梦洋倒挺自来熟，见顾知和陆晓走过来，停下手里的拍子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一起打吧顾工陆工？”
　　陆晓本就不待见李信，但是又不能驳了刘梦洋的笑脸。
　　“不了刘工，你们先打吧。工艺室好像一会就比赛完了。”陆晓回的挺痛快。
　　“没关系啊，场地这么大，双打吧。如果不想双打，匀你们一半场地。”刘梦洋热情的挺黏糊的。
　　“行。”还没等陆晓接话，顾知先发话了。
　　就是简单打个球，也不是打架，都是一个科室的人，犯不着当着大家的面搞的这么僵，顾知心里想。
　　李信早就立在一边听他们啰嗦了好半天，脸色铁青铁青的，跟有团乌云笼罩在脸上似的，刘梦洋光顾着说话，也没察觉。
　　顾知刚挪动脚步准备往李信那半拉场地走，就听到李信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我不爱跟同性恋玩球。”
　　顾知迈出的脚顿时卡在了原地，陆晓也清楚地听到了李信的话，刘梦洋一脸懵逼，好像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是场地边上的三四个人在呆了一刹那之后便开始交头接耳。
　　“你他妈说什么？”陆晓一把拉回顾知，往李信的身旁走去，两只眼睛都要开始喷火。
　　刘梦洋脑子挺活泛，当下立马明白了自己做的蠢事，眼下这几个人明显不对付，自己刚刚还在那瞎热情。
　　“哎，陆工，工艺那边好像快打完了，咱们……”
　　话还没说完，就听李信又挑高了几份音量，字正腔圆地重新说了一遍：“我说！我他妈不爱跟同性恋玩球！”
　　李信的这一嗓子，把工艺室场地边上靠这边近的几个人都吸引了过来，顾知冲过去拉陆晓的时候，好像有点晚，陆晓的拳头又亲切地和李信的脸来了进一步的会晤，任凭顾知和刘梦洋在初始的几分钟怎么拉都没阻挡住像头发疯的小狮子一样的陆晓拳头像雨点一样砸到李信的脸上。
　　距离上一次在吴主任的办公室挨训好像没几天的功夫，眼下几个人又齐整整地矗立在了老吴的办公桌前，只不过这会儿多了一个刘梦洋。刘梦洋挺无奈的，自己就想下了班打个球活动活动身子骨，没想到还遇到这么一出，十几分钟之前老婆还打电话过来质问他是不是想打到明天早上去，需不需要给他送床棉被过来，可刘梦洋又不敢在老吴眼皮子底下开溜，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老吴彻底没了脾气，看着鼻青脸肿的李信和嘴角流血的陆晓，一时间竟然无法组织满腔翻滚的语言，只觉得气的脑袋里嗡嗡的。
　　过了好半天，老吴才站起身蹭到四个人的面前。
　　“谁先说？”
　　“……我吧。”刘梦洋挺积极，还挺应景地举了举手，跟个小学生一样，“其实……”
　　“其实没什么事，我就是看不惯同性恋在我眼皮子底下嘚瑟。”李信还没等刘梦洋把后半拉没多大点事说出来，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了这么一句，惊的老吴鼻梁上的眼镜差点跌到了地板上。
　　“你什么意思？”老吴推了推眼镜站到李信对面。
　　“字面意思。”李信挺自信，说的话都带着威风。
　　“小李，我之前一直觉得你是挺让人省心的员工。”老吴不知道该怎么接李信的话，眼下只好转一下话题。
　　“两码事，吴主任。”李信的嘴跟开了挂一样，眼下貌似什么都不惧了。
　　办公大楼的灯陆陆续续熄灭，几个人在老吴面前站了半个小时，老吴便先打发了刘梦洋离开，而后是李信，最后把陆晓和顾知留在了办公室。
　　顾知心里挺忐忑的，眼下没了别人，他挺担心陆晓这毛头小子不管不顾，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倒竹豆儿一样说出来。不过过了好半天，预想的场景也没出现，陆晓自打进了老吴的办公室，统共也没说几句话，一直像电线杆一样直溜溜地矗立在那里，好像所有的精神头都在打李信的时候挥霍掉了，眼下蔫蔫的。
　　“我不想问你俩李信说的话是真是假。”老吴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但是我想声明一点，第一，咱们公司明文规定同事之间不许谈恋爱。第二，就算偷偷摸摸的，不能影响工作。懂吗？”
　　陆晓原本低着头认真研究着地板，听完老吴的话，突然抬起头，用闪着光的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老吴的脸，好半天。
　　“谢谢你，吴主任。”没等陆晓开口，顾知率先抢了他的台词。
　　“你们回去吧。如果再有类似的打架事件再发生，我饶不了你们几个。”老吴说完，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让陆晓和顾知感觉听起来挺熟悉的，刀子嘴豆腐心在老吴的身上体现的挺淋漓尽致的。陆晓没再说话，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率先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许是大家的生活都挺无聊的，催进度的通知总是听的有一句没一句的，八卦的消息倒传的比什么都快。第二天上班，当顾知和陆晓出现在公司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顾知总觉得四下好多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陆晓倒是没什么感觉，大大哈哈的跟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顾知觉得自己的感觉并没有错，进到办公室，几个原本不熟的同事见面打招呼的时候，脸上明显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顾知从小就善于察言观色，同事的反应让他明白了事情的散播程度，心都不由得跟着揪了一下。
　　整整一个上午，顾知都没从位置上挪动一步，只低头安静地画着图，但是自己都没留意，图纸画的比平时糙了挺多，好几处明显的错误都没有瞧出来。陆晓倒是起身好几次，去打印间打了几份图纸，又去茶水间接了几次水，期间看顾知坐着没动，伸手想要帮顾知一起接一杯，却被顾知按住了手。
　　“我不渴，你去吧。”
　　陆晓也不是傻子，顾知的表现外加遇到几个同事不自然的表情，让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起李信，陆晓的牙齿又咬的咯咯作响。
　　接水回到座位上，陆晓发现自己和顾知的面前分别放了一杯星巴克。
　　“谁的？”陆晓坐进椅子里，朝着一边有点不在状态的顾知问道。
　　“蓓姐的。”顾知低声说。
　　“为什么请喝咖啡？”陆晓又问了一句，继而看到自己电脑桌面上，公司内部的聊天软件里有王蓓发过来的信息。陆晓顺手点开，只看到王蓓在里面写了三个字“对不住。”
　　陆晓挺莫名其妙的，他不知道王蓓对不住啥，扭头去看顾知，咖啡还安静地放在顾知旁边一动没动，顾知还在翻着手里的国标，表面看起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陆晓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中午吃饭的功夫，王蓓破天荒头一回主动叫了李信，不过王蓓没有叫李信一起吃饭的闲情逸致，她只是想叫他出去简单问几句话，今天一大早，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消息从一开始让她诧异，到后来思来想去特别愧疚，一上午的时间王蓓也没能看进去几张图。
　　李信心里大概也能明白王蓓叫他的意图，王蓓从来没有主动往自己身边凑过，好死不死今天主动一次，李信没有拒绝。他心里对王蓓的喜欢有多少大概只有自己清楚，就算王蓓要骂他，他也挺想单独跟王蓓说几句。
　　两个人绕到公司大楼后面的一片小花园，中午刚下班，吃完饭的人没几个，小花园里面挺安静。
　　“因为我吗？”王蓓挺直接，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开门见山。
　　“什么因为你？”李信脸上的肿还没消，样子看起来挺滑稽。
　　“是因为我，所以不痛快，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顾知和陆晓是同性恋吗？”王蓓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却闪着一丝挺抑郁的怒光。
　　李信没有想到，一向在自己心里优雅知性，跟所有人都保持和和气气的王蓓眼下竟然用这种冷冰冰的口气跟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为了别的男人。想到这里，李信的火气就不由得蹭高了几分，连带着声音都洪亮起来。
　　“我说的有错吗？他们本来就是同性恋！”李信说话间，还努力瞪圆了自己本就不大的小眼睛。
　　“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我！！”王蓓的嗓音也拔高了三分，向来不爱生气的人猛然生起气来倒多了几分震慑，李信在听到王蓓大声质问的一瞬间不由得愣怔了一下，接着就恢复了坦然。
　　“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因为你？太自信了吧王工！”李信对王蓓彻底失去了期望，开始冷言冷语。
　　王蓓将两手交叉放在胸前，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一向温文尔雅的王蓓向来懂礼节知分寸，很少会随便在人前叉着手说话。可很明显，眼下的王蓓，是真的怒了。
　　她把目光定格在李信的脸上，灼热的目光好像把李信的脸皮子都烫出了俩窟窿。
　　“李信，我告诉你。以前我只是无法在爱情上接受你，但是我尊重你，也觉得大家可以做朋友，再不济也可以做普通的同事。可是眼下，你让我觉得恶心，我巴不得没认识过你这个人。”
　　王蓓的话还没说完，李信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神色，拳头也紧跟着狠狠攥紧。王蓓都看在眼里，但是没有丝毫的畏惧，继续从容地说道：“再有，顾知和陆晓是不是同性恋，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当今社会，感情自由，管好你自己吧。”
　　王蓓看着眼前就像一座火山即将爆发的李信，再次冷哼一声，从李信的身边擦过去。李信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发生了剧烈的地震，直震得自己不停发抖，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
　　晚上下班，顾知不想坐电车，陆晓陪着他，两个人沿着大马路慢吞吞散着步往家走。
　　“哥，你今天情绪很低落。”陆晓凑近了，把胳膊搭在顾知的肩头。
　　顾知低着头，沉默地走了好半天。
　　“小花，我想了一天。要不然，我们跳槽吧……”
　　“哥。”顾知还没说完，陆晓就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跳槽，你觉得我们的感情很丢人吗？就算你觉得丢人，那么眼下你着急跳槽，不刚好给大家证实了李信的话吗？”陆晓有点郁闷，把胳膊从顾知的肩膀上挪下来插进裤兜，狠狠地踢了一下脚边的一片树叶，抢过顾知几步走到了前头。
　　顾知紧跟几步追上去，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了陆晓的面前，陆晓一低头，看到顾知的手心躺着一块泡泡糖。
　　“哪儿来的？”陆晓心里的郁闷突然就少了几分，一把拿过顾知手心里的泡泡糖，低头开始撕糖纸。
　　“对不起，晓儿。”顾知在旁边低声说。
　　陆晓撕糖纸的手顿了顿，今天一天，到底要收到多少对不起，王蓓说对不起，顾知也要对自己说对不起，可是自己又到底哪里让他们对不起。
　　陆晓刚刚淡下去的郁闷又升起来几分，三两下撕掉糖纸，把糖一下塞进顾知的嘴巴里，插着兜又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