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年代》寒山夜雨s

4、纯白4

　　白茉忘了她到底是怎么穿越千里来到这个陌生又庞大的城市了，真的太庞大了，无数的霓虹灯，无数的柏油路，无数的车水马龙，它华丽的让人盲目地乐意沉沦其中，一直一直。
　　比起随之而来的快乐，压力和格格不入的窘迫藏匿在冰山以下，仅在某个特别的点才跳脱出来在白茉的心门上敲上一敲。这个点可能是英语课上蹩脚的发音，可能是面对“雅漾”一词的无措，可能是“啊，这双鞋一千三啊。”“呵呵，看不出来吧。”
　　妈妈再婚了个有钱的南京商人，在南京有好几套房子，幸好白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还没用“油腻”形容人——胖总比油腻好听的多吧。
　　白茉理解妈妈，一个女人没钱没背景，以一己之力对抗这个大城市的日新月异是异常艰难的，有个坚实的依靠总是好的。将爱情和婚姻连接起来是理所当然的，是神圣的，是为人所歌颂的，但将爱情和生活连接起来，无异于横渡太平洋。爱情是一场两个人的艺术，而生活是柴米油盐，是人间烟火，不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这可能注定了因爱情而领证的婚姻少之又少，稀缺如大熊猫。
　　继父不常回家，他有大把大把的出差，他要赚大把大把的钱，母亲和白茉仿佛只是他华丽人生一个无关紧要的点缀，他有个和白茉差不大的儿子，跟着前妻，这也是他没再要孩子的主要原因。
　　白茉从不叫继父爸爸，妈妈也从不要求，白茉就叫他叔叔。叔叔阿姨，听着和叫学校门口路人没什么区别。但继父并未因此在钱上对白茉母女苛刻，对白茉活像亲闺女，丝毫没染上“继父”作风，没让“叔叔”一词剥夺他原有的慷慨。
　　叔叔慷慨，让白茉住进了高档小区。
　　叔叔慷慨，找关系让白茉转进了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
　　报道那天一切都很和谐，气温、店铺、鲜有的老式单车、褪去夜晚人潮后冷清而又祥和的老城市自动构成那日平和的背景，让人不假思索的把一天所发生的事件在记忆里定为平淡无奇。
　　惠中的校区种了很多被修剪的整齐美观的灌木，进了校区后沿路皆是满目翠绿，高大的樟树静静伫立在人行道两旁，像不语的巨人。
　　午休，白茉坐在操场边的观众席上，其实就是被层层被砌上去的水泥墙冒充的，她手捧优酸乳细细啜饮着。中午的操场人并不多，零散几个女生绕着圈踱步，还有三四个男生站在靠近出口的草坪上，看他们不停望向操场大门的样子像是在等人。
　　不久后，正当白茉思忖着是不是该回去时门口忽地冒出好些人，他们发出的动静将白茉定在铁栅栏外来去车辆的视线重新拉了回来。白茉有些激动，这架势，铁定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而她居然有幸成为这件大事的第一线目击人，她差点要跳起来叫好了。
　　果然，那群男生双方先是嚷嚷了几句紧接着就开始推搡起来。
　　“打啊，上啊。”白茉微摆双臂低声说着，就差站起来张牙舞爪了。
　　后面传来一阵窸窣声，旋即一个声音在白茉右耳畔炸开：“你这样不太好吧。”
　　白茉一下子觉得浑身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猛的往后转，男生用深邃含笑的目光快速对上她诧异的眸子一秒后嗖地站起来，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闻言原本聚在一团的人登时作鸟兽散，个别反应慢的仍是扭在一块，被来势汹汹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白茉一眼认出这张脸后往瓶身多施了三分力，心里嘀咕道这家伙怎么在这里——颜子回也会来学校？
　　好戏没看成，颜子回弯腰拿起手边未开封的可乐作势就要走，还没等白茉反应过来他就已近走出了老远，须臾白茉朝他挺拔的背影大喊：“你不去上课吗？”颜子回举起空着的手朝白茉摇了摇，然后刺啦一声打开可乐咕咚咕咚灌了大几口。
　　颜子回到底何许人也？他是白茉的同班同学，他可不是一般的同学因为白茉可从来不指望能在班上看见他，传闻，他在小学时就已经请家教学完了初中内容，然而白茉听说完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哇塞，真有钱。果然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颜子回不常来学校，顶多大考时回来应付一下。成绩也没次次年级第一那么邪乎，但是前十是没跑的。人家主攻竞赛，初中时就参加了高中的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还拿了银奖，数学老师最爱对那些上课犯困的人讲，你们不想来学校也行啊，有本事像人家颜子回一样参加竞赛也给学校里拿回来个银牌啊，到时候天天在家睡觉多好，真是又懒又蠢。
　　开玩笑，要是我们拿的到我们还用坐在这里？大家默默腹诽。
　　数学老师老陈是个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骂的狠也做的多，有次白茉发烧耽误了一节课，于是等白茉回到学校后数学老师立马抽出一节自习课将白茉落下的课补上了。陈老其实早就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奈何敌不过校长的再三挽留和自己对学生的担心，于是乎还是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旦有了自习课就迈着百米冲刺的步子前去占课。
　　在陈老坚持不懈的严抓严打下，班上的数学成绩呈现除了严重的两级分化，就是俗话说的，好的很好，差的很差，白茉仗着自己那颗不算笨的小脑瓜勉强挤进了那较好的前三分之一。期末成绩发下来时班主任还特地在谈话里提到她这个“不怎么读书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