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伴澄（江橙）》林子没有树

76、第 76 章

　　莲花坞说是建在水上也不为过。我自廊下走过，处处皆水，水中碧叶接连，轻风抚过，淡淡的莲花香味萦绕鼻间，沁人心脾。
　　闲逛半响，本想找个人问问江澄的下落，谁知从后院一路逛来，愣是没见半个人影。
　　哒哒哒，眼瞧着不知道哪里冒出个小童子，倒腾着两条小短腿匆匆而过，差一点就要拐角消失。
　　我忙急走几步，扬声叫道，“哎，小公子，看这里！”
　　那小童脚步一顿，眨巴的大眼回头看来，在原地磨蹭了下，才哒哒跑回来，仰着皱巴巴的小脸，纠结道，“陈姐姐，你找家主么，他在试剑堂~”
　　半人高的小男孩一身浅色褂子，白生生的指头戳着他方才要拐走的方向。
　　“真聪明！刚好顺路，我们一起走叭！”我笑眯眯地摸了摸小机灵鬼的脑袋，步子放慢了些。“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江澄这家伙不会已经沦落到要雇佣童工了吧？
　　“我要去帮忙，家主不让。”小童子奶声奶气的说着，巴巴的看着我，有些委屈，“我偷偷去。”
　　肉肉的脸蛋，粉嫩嫩的，一说话，嘴巴里黑洞洞空着两颗门牙。
　　我失笑，轻轻揽过他的小肩膀，将奶白奶白的小娃娃往身边带了带，“你想帮什么忙呀？姐姐替你去。”
　　举着肉乎乎的拳头，用力一挥，小童子气势十足的吼道，“打坏人！”
　　“小不点，有志气！好样的！”
　　小不点一笑，眼睛弯弯化作月牙状，甜生生的道，“江生~我叫江生。”我捂着怦怦直跳的心脏，果然幼崽是世界上最讨人喜欢的！
　　心头沉积的阴霾一扫而空，让人忍不住想逗他。
　　“好叭，请问江生道友，万一坏人比你高、比你凶，你打不过他要怎么办？”
　　小江生巴掌大的脸皱巴成一团，哼哧哼哧有些生气。
　　“不如，等会姐姐帮你打，你乖乖吃饭、努力练功，等长的跟江澄一样高一样厉害，你再亲自动手收拾坏人怎么样？”
　　小童子仰了头，眨巴眨巴水汪汪地大眼睛，“恩，陈姐姐~”
　　我眉毛轻挑了下，忍不住好奇道， “你认识我？”
　　“认识啦~师兄们还说，等你跟家主成亲，就要叫夫人啦。”
　　“乖啦！姐姐过几天教你射箭。”试剑堂的大门大敞着，我站在拱桥上远远的朝里看了眼，人影绰绰确实来了不少人。
　　还都是熟人，右边是紫气东来的紫，右边是金光灿烂的金，一个比一个贵气逼人。江澄端坐在方位之上面色严肃薄唇开开合合似正在说话。
　　似有所感，江澄目光突然扫来，见状，我冲他一笑，打算原路返回，就见江澄轻叩紫电的手指一顿，抬手对着我招了招。
　　这是招狗呢？
　　一时之间，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回头顺着江澄的手势看了过来。我只得硬着头发挤出一抹得体的笑容，顶着满屋各异的目光，提步过去。
　　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小江生还在桥上，回头一看，见他正捣腾着小腿紧跟在我身后，便也由他跟着。
　　朝大厅内扫了一圈，试剑堂恢复的同之前并无二样，只是此时厅里满当当都是人，只江澄身边还勉强能站个人。
　　路过虞小七旁边时，我使劲剜了她一眼，恨不能马上将她给扔出去。她居然敢将温逐流也带了来！
　　只是现下不是算账的好时机，我只得目不斜视直奔江澄身边。
　　坐在江澄下首的魏无羡，突然起身，眼急手快拉了我一把。我被他拽的一踉跄，险些当场丢人。
　　魏无羡轻笑一声，眨了眨眼，“哟，久久，你可算来了。是不是累坏了呀？站都站不稳，快坐吧。”
　　坐哪，地上么？我白他一眼，正要张嘴拒绝。直接被他强拽着，按到他的位置上坐下。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谢。”魏无羡挥挥手，大方笑道。
　　我没打算谢你！
　　不过，魏无羡成功成为厅里唯一直挺挺杵着的新焦点。他扯着嘴角无谓一笑，闲闲退开几步，斜身靠着江厌离的坐椅靠背上，站没站相。
　　面上的表情如翻书，眉眼微耷，盯向对面之人满目不耐，“金子轩，你趁早死心吧，我师姐是不会去的。”
　　这是什么大型火葬场，现在是金子轩来邀请江厌离去金陵么？在场之人皆顺着魏无羡的话，目光转向金子轩。
　　我偷偷看了眼江澄，见他漫不经心的抚着手中的杯子，没有要反驳魏无羡的意思，不由有些苦恼，难不成还要我来给金子轩助攻？
　　金子轩魏无羡素来相看两厌，现下他被挑衅，难得的没有生气，目光平和，“江宗主，我此番奉家父之命，特来送上百凤山围猎大会的请帖。”
　　说罢一挥手，他身后的侍女上前，双手捧着一贴金底红边的请帖送上。
　　看着侍女手上的帖子，我眼皮一跳，江澄身为一宗之主的甚是亲自伸手接了，岂不是丢人？
　　一愣神的功夫，小江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出去，大方的接过请帖，送到江澄手中，恭敬道，“家主。”
　　不得不说佛靠金装，多了个小江生，顿时气势不落下乘。江澄打眼扫过请帖的内容，微微一笑，“劳烦金公子亲自前来，围猎大会我云梦江氏定会准时参加。”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要送客？
　　我顶着一脑门的黑线，话说这两位对自己新身份适应的蛮快。暮溪山的山洞中两人还同经生死、九死一生，就不久前，两人还同进同出、并肩杀敌呢，这一转眼，江澄登基上位成了一宗之主，金子轩还呆在他岌岌可危的太子位上，如今两人摆一幅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公事公办，虚伪的程度着实让人唏嘘！
　　金子轩一身华服金光灿灿，一张脸却生得俊逸平和，配着张扬的金色，不显俗气倒多了几分骄矜。
　　“不瞒江宗主，此来不光家父有命，出行前，母亲亦再三嘱咐，她许久未见江……江姑娘，心中挂念，要我代替她邀请江姑娘到家中作客，不知江宗主意下如何？”话是对着江澄说的，眼神却落在江厌离身上。
　　江厌离眼睫低垂，面露纠结。见此，江澄沉默了，却并未直接开口拒绝。
　　他不拒绝，有人可忍不住，魏无羡可没那么多顾忌，蹭的挡在他师姐前面，将人遮了个严实。
　　眼睛微眯斜睨而视显出几分邪气，“你说请，我师姐便要巴巴地去么？你金氏真是好大的面子！”
　　“魏无羡！”金子轩腾的起身，怒目而视，两人目光交错，如刀光剑影无声厮杀。
　　江澄默默坐在上位不出声，他不想当众下魏无羡的面子，另一边怕是心底也认同魏无羡的做法，只是他如今身担宗主之责不好亲身上阵。
　　这两姐控啊！
　　“魏无羡。”
　　没人搭理我？
　　我默默起身走到他旁边，冲金子轩微笑道，“既然金公子开口，不如我们也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啊。”
　　魏无羡面无表情的瞪了我一眼，侧身回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厌离，顿时委屈道，“师姐。”
　　要不要脸，还撒娇？
　　金子轩也不晃多让，趁机往前上了一步，巴巴的看着小声道，“江姑娘。”紧张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落寞。
　　行叭，还有个装可怜的！
　　江厌离抬头看向魏无羡，眼角余光却定在另一人身上，有些为难的动了动嘴唇。
　　我顿时压力山大的退了半步，才注意到江澄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旁边，不动声色的扫了我一眼，才悠悠道，“阿姐的身子尚需调养，围猎大会能不能同我们一道前去金陵，还要看过阿姐的身体状况。”
　　“金公子是第一次到莲花坞吧？”我刚开口，两道凛冽的眼刀嗖嗖的扎过来，我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不如在此多住几天，江……江宗主也好略尽地主之宜。阿离，你说呢？”
　　“是该如此，”
　　魏无羡双眼刀子一般猛得瞪过来，磨着牙脚下一动看架势想要冲过来抽我。我脸皮一抽险些没绷表情，努力忽略掉江澄杀人的目光移步躲到他身后。
　　江厌离堪堪拦住魏无羡，看着金子轩展颜一笑，落落大方，“金公子若不嫌弃，不防暂住几日再回。”
　　“怎会不嫌弃，多谢江姑娘美意！”金子轩眼神一亮，顺势又要往前凑。
　　见状，魏无羡握着陈情的手蠢蠢欲动眉间突的戾气横生，“你干什么！”
　　我心下一惊忙上前拖住他胳膊无辜道，“没干什么呀！”
　　“金公子见笑。”江澄警告的瞪了眼愤愤的魏无羡，适时挡在他姐身前，“金公子远道而来，路途奔波，不如先行休息。”
　　说罢，不等金子轩拒绝，侧眸吩咐，“江生，带金公子到客房休息，好生招待。”
　　“多谢。”说着，金子轩无奈的看着被几人牢牢护住的江厌离，恹头搭脑地站着不动。
　　“金公子，请。”江澄礼貌一笑，如山一般杵着不动。
　　“阿澄，”江厌离缓步绕开，脸上笑容不失礼貌，“远来是客，怎能慢怠。”
　　“姐！” “师姐！”
　　“我有分寸的，”江厌离柔声安抚两位弟弟，转身轻声慢语礼貌道，“金公子见笑，请随我来。”
　　金子轩顿时眉开眼笑，自觉走到她旁边，“江姑娘请。”
　　“师姐，我陪你。”魏无羡硬生生插进两人中间，将金子轩挤开。
　　实在顶不住江澄身上嗖嗖直冒的冷气，我冲着三人的背影大声道，“我也去！”
　　“你留下。”魏无羡头也不回嫌弃道。
　　“你留下。”江澄扣住我的手腕，看金家的人呼啦啦都出了大厅，转身对身后的小不点吩咐道，“江生，到门外守着。”
　　“稍等，”虞川身后七七八八站了数人，回头叮嘱道，“你们也先休息。”
　　小萝卜头巴巴盯着江澄，半点不见方才的天真烂漫。见江澄点头，小萝卜头才一本正经行礼，“是，家主。”
　　领着剩下的十来个人呼啦啦往外走。
　　虞小七窝在椅子里不动如山，安静站在她身后的温逐流亦然，大堂里的人一走，站着的人就尤为显眼。
　　我瞪了虞小七一眼，张张嘴无声催道，“快走！”她怔了下，扭头在那人腰间推了把站在不动的男人，“你也去休息。”
　　那男人头也不抬，一双漆黑的眼珠盯着虞小七看了几秒，干脆的转身。
　　“把门关上。”虞小七看着那人不愉的背影喊道。
　　呯，门被甩上。
　　“呵呵，他脾气不太好，你们继续。”虞小七淡定道。
　　江澄收回定在门上的目光，看着似乎有些头疼，走到在虞川旁落坐，“百凤山的围猎大会，我跟魏无羡都要过去，如此一来，莲花坞只剩阿姐孤身一人，还请表哥帮忙坐镇江家。”
　　“我也留下。”我插了一嘴。
　　“闭嘴。”江澄没好气的轻声斥道。
　　“你凶她做什么！”虞小七一拍桌子，怒目圆瞪，看着江澄的眼神十分不善。
　　江澄不闲不淡的扫了她一眼，又不好同她计较，揉了揉太阳穴，颇为头疼的瞪了我一眼。
　　“乖啦，安静点。”虞川轻飘飘的目光扫过虞小七，她顿时安静如鸡。
　　虞川这人还真是神秘。我觉得惊奇，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他随手端着茶杯鼻尖轻嗅，尽管嫌弃的直皱眉，还是连着泯了几口，漫不经心的笑道，“我看百凤山一行，不是龙谭也是个虎穴，你能不去就别去了呗。”
　　“你瞅瞅，坐了许久连杯热茶都没有。攘外必先安内，江澄啊，你一走这莲花坞就成个空壳子，万一不长眼的烂鱼臭虾过来捣乱，我挡不住怎么办？”
　　江澄眉眼齐跳，强忍着平静道，“我会替你挑幅好楠木。”
　　虞川老神在在，“其他那几家损耗虽多，根基未动。你这里内忧加外患的，难免有人想趁火打劫，何不专心安顿好云梦之事？”
　　云梦有人造反，直接武力镇压，有什么不好的？我还是支持江澄的想法。
　　“我何尝不想。”江澄倒是颇以为然，“百凤山围猎虽不属大事，可温氏刚灭世家仙门虎视眈眈，我若不亲自到场，往后江氏如何在天下立足？”
　　“去去去，去了也是自找难堪，处境能比现在好到哪？”
　　“难堪？”江澄轻笑一声，浑不在意，“我现在怕就怕没有人上门找麻烦。”
　　大气！我深以为然，看着江澄目光闪闪，“说的对，”
　　“去，你小丫头片子别捣乱。”
　　“我同意江澄说的。退一步容易，可一旦开了先例，以后只会退两步退三步，没完没了的退。身处困境就要迎难而上给敌人以痛击，让他们都知道云梦、江澄都不是好惹的！”
　　江澄愣了一下，突然轻笑出声，眉目愉悦。
　　“深藏不漏，有几分见识。”虞川摸着下巴，看了我一眼，颇为意外，“那你说，如何给他们以痛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