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伴澄（江橙）》林子没有树

34、莲花坞见

　　我一手持弓，另一只手心，灵力流转瞬间凝聚出一支通体漆黑的羽箭，弯弓搭箭瞄准城墙下拐角处躲在聂明玦身后正要偷袭的温晁，拉弓便射。
　　羽箭穿透温晁握刀的右手便消失无踪，只听他一声惨叫，捂着露出个血淋淋洞口的右手，眼神阴狠的向丈高的城墙头上扫来。
　　我双腿发软地蹲缩在地上，哆嗦着收回按在聂怀桑脑袋上的手。幸好我躲得够快，松手的同时便立即按了聂怀桑往墙头躲。
　　温晃跟温逐流一定没看到我，一定！！轻轻抚着自己砰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我转头看向呆呆愣愣仍反应不过来的聂怀桑，默默在心中祈祷一定要物有所值！
　　“是哪个王八旦躲在背后偷袭，给本公子滚出来！”飘忽的破口大骂隔着城墙隐隐传来，又气又急直喊得破了音。
　　此时，温晁正弯腰弓背缩在温逐流后背，虚抱着被鲜血浸湿的右手，疼地不断跳脚大骂，“本公子一定要杀了你，将你千刀万刮……”
　　只是他修为有限，我跟聂怀桑躲在墙头下能听到温晃源源不断、花样翻新的叫骂声，全凭他扯着嗓子憋足了劲的吆喝。
　　聂怀桑缩成一团蹲的难受，干脆席地坐了下去，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很是不解，“久久，你拉我躲什么啊？”
　　“你该不会是忘了过几天，我们都要去温氏听训吧？”我不无鄙视地瞥了眼相当悠闲的聂怀桑，来不及多做解释，劈手夺过他一直紧攥在手心的折扇，“借用！”
　　说着，三两下将束发的绸带全部抽掉，任及腰长的黑发散落下来，七零八落遮住我大半的面容。
　　眼睁睁看着我片刻间换了个新鲜造型，聂怀桑倒是没说什么，他还沉浸在上个打击中回不过神来，“如今我们与温氏闹得这般难看，居然还要到温氏去听训？还有你，你这幅鬼模样打算干什么去？”
　　竖着耳朵听了听，数十米高的城墙下似乎渐渐聚焦了不少纷乱的脚步声。我赶紧加快手中的速度，往身上披了件宽大的黑袍遮掩身形，语气极快地对聂怀桑交代自己的后事，“我去引开温氏的人。告诉江澄，我在莲花坞等他，千万别忘了！”
　　话未落，我直接猫腰顺着方才走来的路跃去，直直掠出数十米，估摸着恰好能看到温晃几人所在的拐角，才跳上墙头。
　　一手执扇不高不低的放在身前轻摇。大概从温晁的角度看过来大概刚好看不清楚我的长相吧。
　　墙头的风呼啸而过，将我身上宽大的衣袍吹得烈烈作响，险些露出黑衣袍下的衣裙。穿着不合身衣袍的我跟面旗帜一般，形单影支的立在墙头，还没说话便吸引了城墙下大部分人的目光。
　　居高临下地站在墙头，我学着江澄平时鄙视我的模样，垂着眼皮要睁不睁，用眼角瞥向温晁，嚣张的声音直接参了灵力直奔温晁而去，“哈哈哈……乖孙儿，姑奶奶在这呐！”
　　温逐流主动将受伤的温晁拦在身后，削瘦的身形丝毫不影响他强大的存在感，一开口如金属般冰冷机械的嗓音直听得人心中发寒，“哪条道上的朋友，还请报上名来？”
　　“温逐流，别废话，给本公子杀了她，本公子要剁了她的两只手一起喂狗—”温晁的右手还滴滴哒哒淌着鲜血，躲在温逐流身后只露出一张气得扭曲的面容破口叫嚣。
　　怎么跟个爆竹似的！我理所当然的忽略了没什么话语权的温逐流，盯着躲得严严实实的温晁嘲讽道，“……你长的丑，太碍眼，替天行道，行不行？”
　　这话说得我着实有些良心不安。若是单单看五官长相，恩……温晁其实并不算丑，相反他长得还挺俊的，五官硬朗。偏偏人嚣张得过了头，还怕死怕得光明正大。此时，他一个大男人揪着温逐流的衣服躲在人家身后，看起来很是猥琐怂包！
　　“你是哪个世家的人？？竟敢戏弄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刮，”温晁气急败坏的冲着我吼道。也不等我回话，直接揪着他身前温逐流的衣服，冲着温逐流的耳朵语无论次的吼道，“温逐流，给我杀了她！”
　　我清清楚楚看到温逐流微不可查的侧了侧头，避开温晁的吼叫，脚下亦没有移动半分，又恢复了最初在不净世门外时那幅事不关已的模样。
　　“……长得丑就算了，怎么还跟个疯狗一样，是不是脑子也不好使啊？”看着温晁探头探脑胆小如鼠又嚣张的模样，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强瞥着笑意继续挑衅，“就你，还想杀我？我看你长得难看，想得倒是挺美！”
　　就好像我能清楚看到温逐流的小动作，我觉得温晁大概也能看清楚我的表情，以至于我话音刚落，温晁就一幅恨不得立马冲过来杀了我的表情。
　　只是他再生气，还是停在原地气得不停跺脚，紧紧挨着温逐流半分也未移动位置，怕死的很！
　　而聂明玦身为清河聂氏的一宗之主，不仅长得满脸正气，为人大概也很讲道义。因为此时，我就大咧咧地站在墙头吸引温氏的火力，而他就直愣愣杵在后面看戏，也不晓得趁机上去给温逐流来上几刀。
　　温晁阴狠的目光死死定在我身上，状若癫狂的模样大概也记不起要找清河的麻烦吧！我估摸着已经将人刺激得差不多了，便冲着温晁不屑的笑道，“乖孙儿，尿湿的裤子回去记得洗干净咯！姑奶奶先走一步，下次再陪你玩，哈哈哈……”
　　说着，当着下面数百人齐刷刷的目光，我光明正大的转过身，踏着墙头几步掠出数十米。
　　“温逐流，给本公子活捉了她。本公子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后传来的叫嚣声不绝于耳。
　　温晁，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唉，就温晁这暴脾气，我十分怀疑，就算方才我只骂一句，也能顺得将他温氏的人全引出清河。
　　清河的地界本就多山，起起伏伏重重叠叠的山脉上，远远看去秃秃一片，稀稀拉拉的绿色植物少的可怜。温氏数百号人不远不近的追在我身后，所过之处尘土飞扬，温晁就跟牧羊犬一样，一路叫骂赶着温氏的弟子在后面穷追不舍。
　　越跑两边的山路越发陡峭荒凉，温晁跟在后面气急败坏骂了一路，却在我奔向这座山头时，声音中隐隐透出几分欣喜，扯着嗓子吼道，“你现在立马滚过来跪地求饶，本公子心情好也许还能留你个全尸！”
　　心里默默鄙视完温晁，我最后提气纵身往上跃去，站稳时，已是在山崖边上，唯一的路密密麻麻挤满温氏的门人，另一边是万丈峭壁，看不见底的深渊。
　　虽说上山之前，我早早挑好了自己要跳的悬崖。可此时此刻，被数百号人堵在悬崖边上，身后是万丈不见底的深渊，我还是忍不住膝盖发软，紧张的心脏呯呯呯直跳。
　　盘旋而上的山风，将我齐腰长的发丝吹得漫天飞舞，凌乱地活像个女疯子。我心惊胆颤的退了几步，险险站在悬崖边上，仍一手执扇半遮着脸，也没心情管到底还有没有用。
　　灰灰暗暗的烟尘弥漫了整个山崖，我虽目不转睛盯着越发围攻过来的人，眼角余光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悬崖下方瞟。心惊的模样有三分是演戏，还有七分完全是内心的真实写照啊！
　　正在我纠结着要不要趁着高手还没到找机会跑掉，找个不这么危险的悬崖，再往下跳时，温逐流单手拎着温晁的胳膊出现在众人后方，落地无声。
　　“都给本公子滚开！”温晁刚落地，直接大声喝斥挡在他前面的温氏弟子。温氏的门人训练极为有素，尽管百十平米的山顶本来也不算空旷，还是立马齐刷刷地挤了挤，让出一条两人宽的过道。
　　温晁扶着包扎好的右手大摇大摆地越过众人，不无得意地死盯着我，恨声道“贱人，你不是很能跑么，继续跑啊！”
　　贱人叫谁呢？我才不会主动对号入座，如此想着，我便没有出声。不过，我还是顺便瞄了眼温晁还在涸血的右手，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左手也来一下子。
　　谁知道温晁这家伙，直觉倒是灵敏地很，急急退了几步，高大壮实的身躯完全缩到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站在他旁边的身形削瘦的温逐流身后，竟然也不嫌憋屈。
　　“嘿……”上一秒还在放狠话，马上就能无缝衔接表演一个怂怂哒。温晁地一系列动作反应实在过于搞笑。作为一个马上要被逼良为娼的小可怜，我居然还是没忍住，当着数百个温氏门人的面直接喷笑出声。
　　呼呼的山风吹过，数百人挤在一块的山顶之上，罕见的安静了片刻。
　　“温逐流，给本公子化了这贱人的丹，本公子要亲自……”温晁的声音猛得顿住。因为迎面兜头而来的山风将我吹得晃了晃，险些没能坚持等到温晁放完狠话直接掉下山崖。
　　“……本公子要活活弄死你！”再开口时，温晁的声音莫名地低了几拍，扫向我的目光居然带了丝淫牙耳。
　　……温晁这家伙到底还有没有底线了！竟然也不嫌弃我现下磕碜的模样？？我执扇的手登时僵住，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来不跳也不行了！
　　“怎么着，看上你姑奶奶了？那可不行，姑奶奶让你上尸体，就看你下不下得去嘴了！哈哈……”盯着温晁冷笑一声，我干净利落地转身从悬崖边上一跃而下。
　　特喵的，贼老天！居然重新让我感受一把上世临死前的感受，您老真是待我不薄啊！身体极速下坠的间隙，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咆哮。
　　山顶上的温晁在叫骂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了，耳旁全是虎虎的风声，身体破开弥漫的烟尘，直直往下坠去。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摔落，峭壁上却干净地连棵青草都没有，甚至连石缝都细细长长小的可怜。我捂着呯呯呯似乎马上就要跳出来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运转灵力化出一枚枚羽箭，不断尝试着往石壁上的缝隙刺去。
　　几次下来，下坠的速度终于缓了些，体内的灵力却也消耗的极快。最后一次总算准确地用羽箭刺破石缝，堪堪稳住下坠的趋势。
　　几番尝试下来，酸痛的胳膊只能勉强握紧羽箭，摇摇欲坠地吊在半空中。我抬头看了眼早已看不到轮廓的崖顶，即便勉强上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若继续掉下去，依着悬崖深不见底的趋势，大概也是必死无疑。
　　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多，周围的灵力稀薄混杂，我，我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