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警衣之下》陆尚恩

32、尾声

　　“嗯，好的，不用担心，妈你吃早饭了没？今天啊……今天还回不去，行，那先挂了。”

　　袁今夏挂断电话，另一只手正提着两袋豆浆，几个包子，从旋转门走进了疗养院的大厅，坐电梯上了三楼。走廊里十分安静，阳光从玻璃窗斜斜地洒进来，往外看去是养眼的绿植。她走到陆绎病房门口，几乎是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记忆中的火光、警笛声、救护车声交叠在一起，在漫长的一个多月里成为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医生说陆绎恢复的很好，从爆炸中抢救出来，手术室都前前后后进了三次，不留后遗症简直是奇迹。情况差不多稳定的时候，陆廷做主，把陆绎送来了这家位于晏城郊区的私人疗养院。

　　只是陆绎一直没醒。

　　袁今夏迟迟不进门，坐在里面的岑福便拄着拐站起身，慢慢走过来问道：“袁警官，怎么了？”

　　岑福当日从楼梯上摔下来，左腿骨折，打着石膏躺了一个多月，觉得自己像一棵发霉的蘑菇。医生允许岑蘑菇出院的第一天，他就直接跑来了疗养院看望陆绎，只听同事说“陆队还好”，总是难以安心。如今亲眼见到陆绎不再需要呼吸面罩，脸上的伤痕也慢慢消失，只是吊着水，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袁今夏回过神来，把岑福那一份早餐递给他，笑道：“没什么。现在队里情况怎么样？”

　　敬业福身残志不残，每天躺在病房里电话不断，对警局的工作进展了如指掌：“严世蕃这案子真是晏城这么多年最大的一起，局长亲自坐镇，除了死在爆炸里的严世蕃，那天抓捕回来的一个都逃不掉，审讯室的灯二十四小时开着，牵扯的黑料真是够出一本书……”

　　赤佬集团整整一个月都占着各大媒体的头条，由于业务太广，涉水太深，后续工作也十分繁琐。陆绎和袁今夏不在，岑福、杨岳都是伤兵，小王等几个后辈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当成鸭子赶上了架，每天缠着杨程万问东问西。

　　上官曦也成为了专案组外援，负责解答跨境法务问题。于是整个警局都认识了“大杨那美若天仙的女朋友”。杨岳在抓捕行动中被子弹擦伤了右臂，其实问题不大，但抵不住上官曦每天亲自做饭送过来的诱惑，索性演戏到底，伤好全了还时不时哼哼两声。连谢憨憨都能看出来，这俩一个装疼，一个装瞎，过的有滋有味的。

　　杨岳、上官曦、谢霄，还有蓝青玄、林菱和陆大坚都来看过陆绎，但他们留宿也不方便，只有袁今夏在疗养院住下，跟着专业护工学的尽心尽力。

　　岑福现下腿脚不便，离开的时候，袁今夏便把他送到了疗养院门口的车上。她挥手告别，目送车子开走，一转身，竟看见了陆廷。

　　“陆先生……”

　　陆廷朝她轻轻笑了笑，这简单的表情也牵起了脸上的皱纹，与同龄人相比，陆廷确实显得有些老态了，与别人口中精明能干的老刑警大不相同。袁今夏跟在他身后，发觉他的白发又多了不少。

　　“我一直在四楼住，”陆廷道，“袁警官，去坐坐吗？”

　　袁今夏大惊，她和陆廷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手术室外，两人皆是担心陆绎，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往日的仇怨。此后，陆廷找了专业的护工去照看陆绎，自己却很少出面，警局也没人拿这件事说闲话，对陆绎家的关系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廷的房间宽敞干净。他示意袁今夏坐在沙发上，又亲自给她倒了杯水，弄得袁今夏有些不自在。她小心地问道：“陆先生为什么一直住这儿？”

　　陆廷笑了笑，没掩饰，径直道：“胃癌。”

　　他抬起头，看见袁今夏震惊的神情，语气无波无澜，像是在谈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自然：“三年了，我没说，陆绎也一直不知道……这不怪他不孝。是我先没做个好父亲，易地而处，我也许会比他更恨这个父亲吧。”

　　“我一直想对你说，谢谢，还有……”陆廷眼中闪过难以言喻的暗光，“抱歉，袁警官。”

　　他从口袋里慢慢掏出一支录音笔，道：“严世蕃倒台，严嵩却还有自己的脱身方法，我不便出面，还请袁警官转交给局长，了却我这桩大愿吧。”

　　人活一辈子，对不起妻，对不起儿，唾面自干……十多年，总算是对得起肩章了吧。

　　事情紧急，袁今夏不敢耽误，迅速把录音笔交到了警局。一众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坐在圆桌前，神色凝重地听完了陆廷的自述与搜集到的录音证据，立即开展了抓捕严嵩的部署。

　　几日又过，腊月终飞雪。

　　陆绎也梦见了雪。

　　梦里的自己还很小，整个人还没有陆廷的腿长。陆廷平日里很严肃，那天下雪心情却很好，难得地牵着小陆绎的手去散步，路过警局，他朝门卫打了个招呼，低头跟儿子说：“这就是爸爸工作的地方，里面都是和我一样的警察。”

　　小陆绎眨巴这大眼睛，问：“什么是警察？”

　　陆廷笑了：“警察啊，是守护大家的人。”

　　这些词都超出了小陆绎的认知，他抠抠手指，接着奶声奶气地问道：“什么是守护？”

　　陆廷蹲下身，拍拍儿子肩上的雪花：“守护就是，让和你一样的孩子健康、平安地长大，让和你妈妈一样的大人放心、自由地工作和生活，让我们的国家，光明再多一分，阴暗再少一分。”

　　陆绎那时候根本不懂，也不想懂，只觉得雪花飘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画面斗转，他跟随着父亲的脚步，成为警察，宣誓的时候，身边有许多和他一样，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的年轻人。而后他在一次次任务里淬炼成刚，拥有了一群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最后，他陷入了一场爆炸，和大火，火焰熄灭后，是一片冷寂。

　　他动弹不得，不可视物，却在黑暗中，感觉有一个人在身旁，把头埋在自己的胸前。她好像很难过，在忍不住小声地抽泣，眼泪滴落，砸在自己的身体上，滚烫滚烫的。

　　陆绎想看看她，想安慰她，想告诉她别为自己伤心了。她哭的时候，他更加难过，那眼泪仿佛利刃，把他的心都割开了。

　　陆绎挣扎着，想要醒过来——

　　“医生！！”
　　“病人醒了！他醒了！”

　　嘈杂不绝于耳，陆绎头有些疼，浑身没力气，只好任凭医生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等病房安静下来，他才抬起头，看见袁今夏一直站在窗边，眼泪一滴一滴地从双颊滚落，眼睛却是弯弯的。

　　她身后是明亮的窗，窗外是纷飞的雪。

　　陆绎朝她伸出手，却突然发现自己无名指上多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袁今夏抹了抹脸，走过来蹲下身，握紧他的手：“陆绎，你自己说的，要和我共度一生，生儿育女……”

　　“你昏迷的时候我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不许反悔！”

　　陆绎笑了，他用力握了握袁今夏的手，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样的戒指。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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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陪伴！
明天番外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