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面具》酸奶杯

10、第 10 章

　　兰陈在狱中，颇受了一番磋磨。
　　西北人粗狂彪悍，哪有兰陈这般的身段俊色，即便小帅并没有过多的严刑拷打于他，但是将他与一群马贼悍匪关在一处，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所以间隔多日，当马福彦再次来到狱中提审兰小老板时，也被他虚弱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兰陈纤薄的身体摇摇晃晃：“小帅有什么好惊讶的，这难道不就是你要的结果？”
　　马福彦只好收敛神情，也不想解释：虽然他并没有用此等龌龊之法折磨兰陈的意思，但如今兰陈已经这样了，而且确实是他失察导致的，再解释也没有什么意义。
　　“兰老板，如果你能够回答我几个问题，今天回去就能换一个清静的单人牢房。”
　　兰陈嘴角上翘，邪魅一笑：“小帅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吗？我以为你循着兰草轩和镖局的路线，早已将我的上下线都算计清楚了。”
　　马福彦自然不会信了他：“我找到的，恐怕只是兰老板摆在明面上给我看的而已吧。”
　　兰陈冷笑不语。
　　“最近现世的那副黄金面具，是你从何处盗取？”
　　等了一晌，马福彦又道：“那好，这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就暂且放在一旁，我只问你，你们在西夏王陵绑走了我西北军的人，这是打算正式向我宣战了吗？”
　　兰陈的一如既往冷笑不语，便是默认。
　　马福彦怒而拍案：“兰老板，你一个走下三门道道的古董贩子，谁给你的勇气挑战我的威严！”
　　兰陈看够了他气的跳脚的画面，才幽幽开口：“小帅的威严，自然无人敢挑战。只是，兰某一介商人，无端下狱，横遭此祸，难道还不能讨个说法吗。”
　　“果然是你。”马福彦气的牙关紧咬，“来人！”
　　“在。”门口的文轻立刻闪现。
　　“去给我查，最近几天，可有外人来探望兰陈，彻查他所有可能的与外界联系途径。”
　　“遵命。”文轻得令，又一闪不见了。
　　马福彦再看向兰陈，一脸的肌肉都在颤抖：“你以为你能威胁到我，抓个把人就能威胁到我？兰老板，你枉为宁城古玩街扛把子这些年，居然连我福小帅最痛恨被人威胁都不晓得。”
　　兰陈邪魅一笑：“小帅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是整个西北最尊贵的人儿。福小帅，马福彦，连名字都取的这么好，定是寄托了老帅对你的全部祝福，让你福气满身，祥瑞降临。”
　　马福彦瞪着他，被他这轻轻松松的态度气的够呛。
　　“你这样的人，当然可以随心所欲，不受威胁。”话锋一转，兰陈继续道，“所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出生在社会底层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妥协的人生。从出生起，我们就要承受食物缺乏的威胁，父母每天辛勤劳作早出晚归，却依然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没有片瓦遮雨，没有棉衣御寒，大雪天里饥寒交迫的冻死在街边，或许最终也只能期盼巡城更夫施舍的一片草席裹尸。”
　　“福小帅自然可以不受威胁，因为你生来就比别人高贵，生而就有这样的资格。”兰陈嘴角一翘，“所以我绞尽脑汁，才找了一个可以威胁到你，比你更高贵的人！”
　　“谁？”马福彦怒发冲冠，几乎是嘶吼。
　　兰陈敲敲手指：“付举。”
　　马福彦一愣，随即脑中一转，暗道不好，急忙喊道：“来人，文轻！”
　　迟了几秒，文轻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审讯室的门口。
　　马福彦快速吩咐道：“去情报室，给我查，月底举行婚礼的南京中央军付将军，他的新娘叫什么，是不是上海韩氏洋行的韩五小姐！”

　　难怪张穆昭将军一直不肯走，执意等韩毅一起回南京。
　　韩家姐弟关系亲密，如若韩六少缺席，五小姐的婚礼一定不能顺利进行，这才是张将军坚持带韩毅回南京的原因。并不是韩毅一个洋行小少爷的身份有多重要多敏感，张将军只是不希望好友的婚礼出任何岔子，能够顺利进行罢了。
　　“付张二人不是向来不合么？难道张将军特意来西北不是为了躲避付将军的婚礼？”文轻拿到情报后，简直震惊的无法言表。
　　福小帅却拿着刚刚得到的情报细看后无言：“外人都以为中央军嫡系的这两位将领不和，却不知那只是这两人故意作态，让人误解罢了。”
　　文轻惊掉下巴：“不，不可能吧？”
　　福小帅道：“大概没多少人记得，几年前，东北那一战，两人驰援及时，配合打的如此默契，怎么可能是王不见王的关系？”
　　文轻傻眼：“可是他们如此费尽心机，这么多年来假装不合，又有什么好处呢？”
　　福小帅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有什么好处？能问出这种问题来，文轻你的阅历还是太浅了。别整天只顾着跟那群叫嚣着解放和革命的新派学生混在一起，都被他们的天真傻气传染了。你是军人，使命不同，军营才是你真正的舞台。”
　　“我，我才没有！”文轻嘴硬。
　　马福彦又问：“我让你调查最近几天与狱中的兰陈有过联系的人，调查的怎么样了？”
　　“没人探监。”文轻回答，“只能从监狱的看守人员和与兰陈同监的那几个穷凶极恶之徒身上调查了，目前还没有结论。”
　　“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马福彦只得道，“兰陈身后的人，除了上海青帮，一定还有更接近中央政府机要位置的人。或者，也有可能是青帮比我们所认为的，离政治中心更近。”
　　文轻连连点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马福彦恼火的吼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跟兰陈谈条件，只能用他来换韩六了！付举月底就要结婚，我们如果耽误了抗日英雄的婚礼，恐怕就要成举国唾骂的罪人了。”
　　“可，可是兰陈要求，只能小帅你亲自去换啊。”

　　“韩毅腼腆，也没什么朋友，他这样的性格，大概是跟他上面有五个太过出色的姐姐有关吧。
　　韩家女孩子多，而且个个都很漂亮，又才华横溢，正是华人名媛圈里的典范。
　　相较之下，韩家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个男孩子，不善言辞，整日埋头学习，就有点不够看了。
　　我也是与他熟悉后才知道，他很聪明，虽然还没有在学术上取得什么了不起的成就，但是兢兢业业的他，离那些名流千古的学术作品只有一步之遥，或许在很近的将来，他在全球的成就和名望，就会超过他的五个姐姐。”
　　马福彦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坐在副驾驶座的兰陈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那天你骂我那些话，我回去以后有认真的回想。”马福彦一边开车一边说。
　　“喂，我可没骂你。”兰陈连忙打断他。
　　“对，兰老板深谙讲话的艺术，骂人都是不带脏字儿的。”马福彦浅笑，“不过你骂的都对，我天生比别人尊贵，所以不识人间疾苦。我身边的人也都是这样，比如韩六少，从不知金钱为何物，一张被人拿来当草纸用的写了佛经的纸片，他愿意花万金来购，你说他是不是傻？还有我那个副官，他叫李文轻，你应该还记得吧，他也做过不少傻事儿……我身边还有很多这样不识人间疾苦的朋友，他们一个个意气风发，恰同学少年，挥斥方遒。所以在如今这个国难当头，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时，你们奋力的在赚钱，在为食物和生存努力，而那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少年，在世界的各大城市辗转，呼吁着各地华人和其他有良心的人，为中国的抗战捐款捐物，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兰陈斜了他一眼：“差一点就信了你的邪。”
　　马福彦则是摇了摇头：“所以我们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世界确实不同。你们在自救，而他们在救国，救你们！”
　　兰陈打断他：“我一点都不想了解那个用来交换我的是什么人。”
　　“来都来了，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也不是我选的，不说话难道听鸟叫么？” 马福彦看着窗外荒山，其实并没有什么鸟语花香：“兰老板不愧是宁城古玩界的扛把子，选此地作为交换人质的地方，甚佳。宁城西南多山区，行车不便，自古只有马队可以通过，东北虽有平原，却是我回军驻扎演练的地方，是我们的主场。也就只有北方通往蒙古的这一条山道，恰容一辆汽车通过，你的手下只需在我们通过后，破坏山道，就可以阻止我后面的援军赶来救援。”
　　“都传说小帅不学无术，西北军的大权才会旁落。”兰陈啧啧开口，“其实那天你到我店里，前后不过三句话便封店抓人，我已经意识到传言不可信。今日再见识到小帅这般孤身上路的胆色，和这军事地形的分析能力，果然小帅才是玩的一手绝佳的扮猪吃老虎。”
　　“承让承让，兰老板也不遑多让啊。”马福彦笑道，“在外是八面玲珑的兰小老板，在内是占了西北五省近半古玩销量的扛把子。若不是你的手下在帝陵掳走了韩六，我还天真的以为你养的那群土耗子不过乌合之众，并没有查清你的上线更重要。”
　　“小帅言重了，不过是一帮誓过命的兄弟罢了。”兰陈道。
　　“不过兰老板，我还有一事需要向你求证。”马福彦继续说，“之前在狱中，你一直不肯开口，如今我们同坐在车内，就当朋友间聊天好了。我去了西夏王陵，也看了你那些手下在盗洞之外与保护韩六的近卫队枪战的痕迹，现场留下最多的是我近卫军所配备的德军步枪弹壳，但是我那一队人马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回来这些天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清楚，你的人是用什么手段，在火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将我的一队精英近卫全歼？”
　　兰陈嘴角微微上翘：“小帅有什么想不通的，我的人是土夫子，手段自然比你那些只会玩枪的军士要多了。”
　　“什么手段？”马福彦斜眼看他，“比如，黄金面具吗？”
　　“哈，哈哈哈哈。”一串抑制不住的笑声，从行驶在山道的唯一一辆汽车内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