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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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次听说盛初酒这个名字时，是天光三年的腊月。
那时，他通过许以宫妃之位，获取了些许纯臣清官们的支持，也使外戚世家之间的关系不那么稳固了，但因太后临朝称制，他还是个受制于外戚周家的傀儡皇帝。
他这个傀儡皇帝不听话，搞小动作，太后和周家便疯狂催促他宠幸后宫，试图去父留子，培养新的傀儡皇帝。
元舟烦不胜烦时，北境传来八百里加急文书，原北境驻将沈典叛国了。
北境三城皆被鲜卑铁骑占领。
整个朝堂瞬时炸锅了，根本没空管他是否宠幸后宫。
他们吵了三日，终于选出收复失地、斩杀叛将沈典的人选时，八百里捷报，罪臣之后盛初酒，领五千精兵夺回北境三城，叛将沈典落败而逃。
元舟始终记得，外戚世家们听到盛初酒三字时，眼中的惊慌与恐惧。
那时，元舟便知道，盛初酒这个人就是外戚世家的克星。
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元舟趁着太后与外戚被惊恐笼罩，他瞬时嘉奖了盛初酒，让盛初酒接替了沈典的位置。
之后，他与盛初酒开始了长达四年的书信往来。
那四年里，元舟每日都给盛初酒写信，再加上每年给足他军资，硬是跟盛初酒做了朋友。
这四年的付出，让元舟得到了兵权。
有兵权在身，以及杀神盛初酒的支持，元舟终于在天光七年圈禁了太后，拔了外戚世家这根毒刺。
为了稳固政权，元舟没有做鸟尽弓藏的事儿，他依旧重用盛初酒。
甚至为了让盛初酒死心塌地的做他的执剑人，特意给其偏爱与盛宠。
元舟对盛初酒的好，贯穿着算计。
这充斥算计的偏爱，却得到了盛初酒的以命相护，元舟……忿忿不平。
他为盛初酒感到不公，为盛初酒感到不平，还为盛初酒的殉葬感到心痛。
听说，同生共死蛊里的一蛊死去后，另一蛊会以自残的方式殉情，而其宿主也会因其自残而受尽折磨。
文望秋说，他宾天后三日，盛初酒才死。也就是说，他的大将军被折磨了三日才亡。
静默数分钟后，元舟轻声问：“他、没有自裁吗？”
看着皇帝泛红的眼睛，文望秋叹了口气，说：“陛下仁德，曾言不许人殉葬。”
天光二十年冬至，受磨三日的盛初酒死在常与陛下把酒言欢的梅林里。
元舟跟自虐一般，询问了盛初酒死时所有细节。
大将军死的不太好看，他七窍流血，皮肤皲裂，尸体狰狞又恐怖。
因痛苦难耐，盛初酒又不愿破坏皇帝最喜欢的梅林，他生生捏断了身上多处骨头。
看着皇帝愈发凛冽的神情，文望秋说：“陛下，梅林未毁，说明大将军无怨无悔——”
还没讲完呢，就被元舟冷声打断：“为了不毁梅林，捏断自己的骨头，这是蠢！区区梅林，哪有他重要？！”
这一声呵斥，让19班瞬时安静了下来。
众臣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元舟也知道自己过激了，他猛的起身，说：“朕出去走走。”
文望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时，元舟又道：“文卿放心，朕会去考试，也会好好做题的。”
甩下这话，元舟便离开了教室。
气势之凛冽，使得走廊上疯玩的学生，个个退避三尺。
僧录司善世刘慧觉不赞同道：“文大人，陛下重情重义，你将前尘往事告知陛下，怕是会让陛下深陷过往，痛苦不已。”
时元青冷笑：“有什么好痛苦的？盛初酒早早殉死，总好过独留于世，忍受无边的孤寂。”
刘慧觉作为知晓时元青上一世是如何凭着恨与爱苟活着的人，他叹了口气，说：“时施主，沉迷往世的仇恨，只会让你错失今世的快活。”
时元青看了刘慧觉一眼，说：“我没有沉迷于往世的仇恨，我只是不高兴。”
这是实话，时元青从未沉迷过往，他只是在解决自己心中莫名出现的愤怒。
刘慧觉瞬时想起了当年在府邸自残的时元青。
他也说：“我没有沉迷往日，我只是在排解我心中的恨。文望秋要我活着，要我辅佐君王，要我实现他和先帝的理想。我答应他了，我便得做，但我心里的恨，让我想自裁……为了履行承诺，所以我要排解心中的恨。”
时元青发出咯咯的笑声，说：“其实我更想残害他们来排解恨意，可是他给我戴上了枷锁，不许我残害他人，那我就只能残害我自己咯。”
僧录司善世刘慧觉清楚时元青的本性，知道怎么劝他都是没用的。
如今来到新世界，文望秋也在其身边，刘慧觉想，文望秋会引时元青走出来的。
现在要紧的是陛下。
刘慧觉说：“平僧认为，文大人应寻盛将军，将军能引陛下对过往释怀。”
文望秋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没立马去寻盛初酒。
因为文望秋认为，皇帝匆匆出教室，就是去找盛初酒的。
这猜测没错。
元舟确实打算去找盛初酒了。
只不过刚出教学楼，元舟左手腕骨上带着的手环开始疯狂滴滴。
这是信息素监控手环。
像他这种体质特殊的alpha，一旦身体数值出现波动就会疯狂滴叫，提醒他在情热期正式开始前注射专用抑制剂。
元舟只能转道去医务室打专用抑制剂。
医务室的Beta医生给他注射抑制剂后，要求他在医务室休息半小时。
医生说：“半个小时的休息必须要有啊！要不是半小时后，你们就要月考了，我还想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你回去休息个三四天呢！”
要是平常，元舟还会笑两句，问有这么严重吗？
今天，他没那个心情。
他脑子里只有盛初酒。
他想着盛初酒临死前是多疼呢？
他想着盛初酒为何这么蠢！他说不让殉葬，痛极了也不自裁？！
他想着当年解了蛊毒后，自己为何不细问一下盛初酒，那蛊毒是如何解的呢？！
若是早晓得，他便能早点允许盛初酒殉葬！盛初酒也不会痛到捏断自己的骨头。
越想，元舟越生气。
恨不得现在就把盛初酒那个蠢东西揍一顿！
什么玩意儿！难道看不出来他给的偏爱尽是虚情假意吗？为了给他续命，给他这种人续命，用同生共死蛊，这值得吗？！
“同学！”医生边用笔敲了一下元舟紧握的拳头，边呵斥道，“你刚打了专用抑制剂呢，得保持心情平和！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不想受罪，就给我保持平和心态啊！”
元舟的理智被医生敲回了不少。
他并不想因为情热期耽搁考试，最重要的是，会耽搁他收拾盛初酒这个蠢东西！
元舟坐了起来，问：“医生，我想冲个澡。”
医务室这边有淋浴室，专门为学生准备的。
就算元舟不说，医生也准备让他去冲个冷水澡，降降火气了。
医生说：“去吧，我跟你讲啊，你冲完澡必须得冷静下来啊！要不然，你就别考试了，等着你家长来接你回家休养。”
元舟冲了二十分钟的冷水澡。
冲得浑身冰凉，医生隔得稍微近点，都不由哆嗦。
元舟面无表情的问：“医生，我冷静下来了，现在我能走了吗？”
体温都降下来了，信息素监控手环也没发出警报了，这自然是可以走了。
只不过……医生看着面色阴冷的元舟，皱着眉头说：“同学，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你——”
还没讲完，医生便见元舟笑了。
他说：“我一个学生能遇上什么事儿？不过是急着去考试罢了。”
元舟生得好，长眉朗目，风姿卓越，笑起来更如春风明月，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医生也不能免俗，不由看呆了。
直至元舟离开，医生才清醒过来。
医生看着男高中生离开的背影，不由感慨：“我要是能年轻个十岁就好了，长得好，又爱学习的男A，谁不喜欢呢？”
被医生认为长得好，又爱学习的元舟，这会儿压根没去考场，而是直奔校门。
盛初酒在那儿。
早自习下后，武馆那边给盛初酒打来电话，说是有要事相商。
盛初酒跟武馆老板关系不错，便去了校门口赴约。
元舟过去时，盛初酒已经跟人谈完了，拎着一个纸袋子往回走。
征战沙场二十年的大将军身上的杀伐之气特别重，走在路上，每一个人敢靠近。
可看见皇帝时，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被温顺柔和所取代。
盛初酒快步上前，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喜意，问：“陛、元舟，您是来接我的吗？”
元舟抬眸，目光沉沉的看着盛初酒，一字一顿道：“不，朕是来揍你的。”
盛初酒一愣，他又不是什么傻子，哪里看不出来皇帝情绪不太对劲啊？
换一般人可能会问发生了什么事儿，盛初酒没有问。
他温顺低语：“臣领罚。陛下，去老宿舍楼那边可以吗？那边没有人打扰，陛下要怎么揍臣都可以。”
元舟：“……”
元舟气死了，他把盛初酒拖到了老宿舍楼附近的树林里，而后怒其不争的掐了一下大将军的脸，问：“你就不会反抗吗？！朕要揍你，你还给朕找地儿？你怎么不给朕找个棒槌，锤你这个蠢东西？！”
盛初酒被质问得莫名其妙，说：“臣为何要反抗？陛下罚臣，必然是臣有错，有错不当罚？”
稍顿，盛初酒又补了一句：“更何况，陛下还许臣叫疼。”
那不是许，而是要求。
皇帝要求盛初酒每次被自己罚的时候，罚一两下就得叫疼。
盛初酒受了十几年偏宠，压根就不认为皇帝真的会下重手揍他。
如若真的下重手了，定然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陛下怒不可遏，才会下重手教训他。
盛初酒从不怕皇帝的教训，他反而怕皇帝不教训他。
不教训，意味着不在意，不当回事儿。
对上盛初酒温顺臣服的眼神，元舟一头磕在了盛初酒的肩颈上，无奈叹了口气说：“你这个傻子！”
盛初酒皱眉，反驳道：“陛下乃盛世明君，多少人求着陛下管教？臣能得陛下管教，是何等幸事？臣若反抗，那才叫傻！”
倚着盛初酒站着的元舟轻嗤一声，说：“盛世明君？朕若是明君，可不会为了得到军权，得到你这个大杀器的支持，用虚情假意的谎话哄你。”
“盛初酒，朕给你的偏爱里，你看不到那浓厚的算计吗？你——”
话还没讲完，便听盛初酒愤怒高喝：“陛下为何妄言？！”
他不仅呵斥元舟，还反将元舟摁在了树干上。
元舟错愕的看着盛初酒，问：“朕哪里胡说八道了？朕自天光三年就写信哄你，哄了四年，把你哄成了朕的执剑人。你一回盛京，朕就用你砍了外戚世家这颗毒牙；天光七年后，朕继续哄你，哄得你心甘情愿为朕的政令奔波……”
稍顿，元舟又垂眸轻笑，说：“朕还哄得你用同生共死蛊为朕续命，哄得你受尽折磨，宁可捏断自个骨头，都不敢摧毁梅林，不敢自裁殉葬……”
元舟讲得眼眶发热，他伸手摸了摸盛初酒的脸，问：“你是什么蠢东西？被我哄得活活痛死，还称赞朕是盛世明君？”
盛初酒杏眸中尽是坚定。
他铿锵有力的说：“陛下本就是盛世明君！”
盛初酒一句一句的反驳皇帝：“陛下！您只说自天光三年起日日写信哄我，为何不说您当时还受制于朝臣，自身都难保，却费尽心思给臣凑足军资，让臣于北境无后顾之忧？！”
“您只说把臣哄成执剑人，用臣斩了外戚世家！为何不说您不仅没做鸟尽弓藏之事，还力排众议让臣执掌禁军，许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偏宠？！”
“您只说哄得臣为您的政令奔波，为何不说那皆是为国为民的政令！？为何不说是臣主动请缨，要与陛下一起造就盛世？！”
“您只说您哄得臣用同生共死蛊为您续命，您为何不说当年所有罪责皆指向臣时，是您强撑病体，硬爬起来，力保臣命，还将此事交于臣亲自审查？！”
“您说我被哄昏了头，痛极了也不敢摧毁梅林，不敢自裁殉葬？”
盛初酒深吸一口气，震声道：“不！那不是昏了头！那是臣舍不得摧毁与您把酒言欢过的梅林！是臣怕到了九泉之下，陛下因臣殉葬而厌恶臣！”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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