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乐不思蜀地三国杀

2、弑帝

　　“所以说，我们两个要一起离京？”郭嘉看着荀彧，不敢置信。
　　荀彧认真地点头：“难道你想留下来跟着董卓干？”
　　郭嘉不满道：“京里的美女多。”
　　荀彧皮笑肉不笑：“都是董卓的。”
　　郭嘉哼一声：“那也比其他地方美女罕见的好。”说着突然有些感伤，道：“董卓横行跋扈，连你这样的一心为汉朝的老好人都忍不住要远遁，更不要论那些平日里满口忠义满肚子坏水的。”
　　荀彧神色一黯，继而道：“那你还想留下来？”
　　郭嘉道：“我怕废帝会不保。”
　　荀彧想明白郭嘉的意思，惊讶道：“董卓怕不敢至此？”
　　“你看他像不敢？”郭嘉示意荀彧向下看，董相国锦衣带刀，由一众侍卫前呼后拥着从酒楼下走过。
　　“所以暂且留一留吧？”
　　“不。”荀彧想通了，道，“我们必须走。”
　　郭嘉便知道荀彧对皇家的威严估计过高，把董卓这样的人的忠心也估计得太高。
　　荀彧见两人相持不下，大宝在一旁昏昏欲睡，灵机一动，过去把他弄醒，对郭嘉道：“你总说他能通灵性，好，让他来决定，如何？”
　　大宝指指自己：我？
　　郭嘉没意见，道：“我要留，文若要走。大宝你觉得该信谁？”
　　大宝在地上长长地把身子拉开，伸个懒腰，左右活动活动腰肢，然后抖抖毛，绕着两人走一圈，要好处。
　　郭嘉抢先说：“听我的我就把所有私藏的酒都交给你处置！”
　　荀彧笑不露齿：“信我的我让他把所有私藏的酒都交给你……”
　　那还有什么说的。大宝的爪子在荀彧面前拍下庄严的一记支持票，然后大宝向郭嘉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不知道吧~我身为一只常常纠结于是不是得了抑郁症的老虎~少数几个乐趣之一就是~当着你的面在你就要得逞的时候把那坛酒扑倒~扑倒~
　　二对一，第二天早上，荀彧包袱款款地弃官，和郭嘉一起踏上了返乡之路。时值严冬，大河冰封，雪漠万里，风云蔽空，偶尔也有晴的时候，反而不能上路。
　　郭嘉离开京城这些日子也就渐渐地放开了，其实他也不过是一时热血上头，冷静下来就明白他留下也是于事无补。荀彧是守宫令，尚且不能有所煦助，何况他一介寒士？这日遇到雪光晴好，天地一片茫然，两人便在大河边渡口的茅屋暂住。随从和马队陷在后面，断了联系。只能每天大宝出去捕猎，回来交给郭嘉和荀彧。就是再坚持君子远庖厨，为了不至于茹毛饮血，荀彧和郭嘉也只得挽起袖子下厨。
　　第一顿，被烟熏火燎过的荀彧和郭嘉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那团焦黑又带着血丝的东西，把它捧给大宝，大宝很鄙夷地一爪拍飞。第二顿勉强能见人了，至少不至于不熟。第三顿、第四顿……到车队赶上来，可以离开的时候，荀彧和郭嘉虽仍然很反对下厨，但是真的被赶到厨房里，已经能把食材弄得熟而不焦。
　　接下来的路仍然走走停停。两人过了茅屋的苦日子之后，老老实实地跟着车队走，不敢再一时兴起乱跑，大宝也大为欣慰。
　　近来大宝掰着指头算自己的寿命。普通野生老虎的寿命大约有二十八年，他是光和七年生的。大约再二十年左右，他就会老死……那时候刚好遇到赤壁之战。
　　郭嘉死在赤壁之战的前一年。如果在这个世界里这件事会按时发生的。他倒不用担心他死后郭嘉的生活问题——其实郭嘉将来会娶妻生子，他根本无须担心。然而他忍不住要想，他一死，郭嘉大概只会先大哭三声再大笑三声然后从此喝酒百无禁忌——如果郭嘉一直活下去，以后的日子没有他盯着郭嘉，他那病弱的身子就要一病不起，继而道一声“顾嘉平生，幸甚幸甚，憾甚憾甚”诸事罢了徒留曹丞相叹一声“郭奉孝在，不使孤至此”。这还是他算着自己能活到赤壁之战——他不一定能活那么久，说不定再十年，他就会死了……
　　大宝哀怨的时候，郭嘉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伙伴心情低落。可是大宝明白他的心思，他却不知道大宝在想什么，最后郭嘉只能轻轻拍拍他的头：“老伙计，就快到家了。你不会近乡情怯了吧？”
　　大宝摆晃摆晃脑袋，把刚才的心事抛到九霄云外。还是等他的壮年过去了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吧~只要他现在敦促郭嘉把身子底子打实了，还怕几十年后么。
　　郭嘉快快乐乐地骑在大宝背上，比荀彧矮一截，然而舒服得多，没事吃点点心，喝口热水，也方便的多，荀彧总是羡慕得想流口水。郭嘉没在折腾大宝的时候，会抽空关心关心朋友，荀彧偶尔也能享受一下郭嘉的待遇。如此行了两月有余，终于到了颍川附近。
　　这天没有吹风，天只是闷闷地沉着，一行人到离颍川颖阴不远的镇上歇脚。住了这一晚，再行一日，就可以到家了。
　　荀彧洗个热水澡，正在擦头发，出门就见郭嘉正坐在他的座位上翻一叠竹简。郭嘉见他出来，合上竹简，道：“文若到家了怎么安排？”
　　荀彧走到他对面坐下，将一路行来所见仔细串联一遍，道：“避乱。”
　　不谋而合。郭嘉笑道：“避乱之后呢？”
　　“择一明主而投之，匡扶大汉。”
　　不予置评。郭嘉显然比荀彧少了几分对大汉的忠心。否则既然看出董卓不轨，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同意和荀彧一起返回颍川。
　　明主……郭嘉伸手敲打着案几，此时曹操讨董的矫诏已传遍天下，诸侯联盟已成必然之势。曹操这个人很有趣。矫诏这一招可不是人人都能玩的。
　　最可惜者就是曹操的实力还不够，需要依附袁绍。至于袁绍……外传他手下人才济济，又有四世三公的名号，锋头不错。不过这选择多了，决断却不是那么好下的，不知道袁绍有没有那个魄力定计呢？
　　荀彧看郭嘉一会看看左手一会又看看右手，不明白他的意思，更不好打扰他，于是趁他心思还没收回来，去逗弄大宝，大宝脾气好，任他玩，不反抗。
　　“大宝！”郭嘉看着大宝在地上滚来滚去地冲荀彧撒娇，突然叫他道：“选曹操笑两声，选袁绍拍两爪！”
　　大宝正肚皮朝天地和荀彧玩，听到郭嘉的话，努力把嘴往上咧，努力失败，只发出两声哼哼，露出一口獠牙。
　　“就算笑不出来也不拍爪？”郭嘉托着下巴开始想，大宝说曹操比较好哎。
　　荀彧显然也注意到了大宝的意见。不过曹操此时实在太不打眼，实力不足，又是宦官之后，除了杖杀蹇硕叔父能让人看出他一两分不畏权贵的魄力，顶多算上不久前失败的刺杀行动，那也只当得起“不错”两个字。“明主”两个字，尚待观察。
　　大宝只做出自己的判断，郭嘉和荀彧信不信是另一码事，轮不到他做主。
　　“既然对他二人尚有疑虑，不如你我好好观察一下这诸侯讨董之事，如何？”荀彧道，“我看天下英雄，尽在其中。”
　　郭嘉笑笑：“有何不可，只是文若还是先把家人迁走罢。颍川乃四战之地，不是久留之处哇。”
　　“英雄所见略同。”荀彧笑笑，摸摸大宝的下巴，大宝蹭蹭两下，很惬意地半闭着眼睛。
　　第二日到了颖阴地面，荀彧与郭嘉休息几日，郭嘉还能搜罗书看，荀彧却必须与家人商议搬迁之事。
　　荀彧的王佐之才不是白得的，至少荀氏宗族对他的判断甚为重视，同意了搬迁的计划。不过在说服附近的乡人的时候，荀彧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大部分父老理解他的意思，然而他们留恋故土，不愿离开。且离开颍川又能往何处去呢？郭嘉和荀彧很看好荆州。刘表这人如何不说，荆州本地偏南在短时间内乱不起来；益州也能安静一段时间，但是太闭塞，不方便关注中原的情况。正是为难时，冀州韩馥听说颍川荀家有心搬家，主动提出请他们到冀州安置。
　　冀州人口众多，是难得的富庶之地，韩馥与袁绍关系不错，搬去冀州也能更方便地观察袁绍。荀彧问过家族的意思，又找郭嘉问他的看法，郭嘉道：“冀州必入袁绍之手，却是安定之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搬家是个大工程，过了年荀家才开始慢慢准备，像这样大规模的计划中的举族搬迁，一般准备一两年都是常见的。郭嘉察觉到袁绍对冀州的企图，不想过早地掺和进去，打算到别处继续游历，荀彧挽留不住，只能好好珍惜最后的相处时光，每每交谈到天明，或是相得，或是相争，两人都不想再荒废时间。
　　大宝这些日子被荀家人当神一样地贡了起来，大约是这么通人性的不伤人畜还能看家护院擒拿宵小的老虎确实有点神，于是三牲六礼地养着，一个冬天肥了好几圈，郭嘉揉着大宝的虎腰，与他商量：“这肉多了，好摸是好摸，不过你确定你还能捕猎？”
　　大宝“嗷”一声，一个翻身把郭嘉压下去：捕十个你这样的都不是问题！他这一翻身，就能明显感到腰上那圈赘肉销魂地一荡……郭嘉显然也发现了，忍笑忍得满面通红。大宝拿虎爪捂住脸，丢人啊！
　　荀彧得到京中报书，过来找郭嘉，见此情状吓了一大跳，狐疑道：“大宝终于决定不再忍你了？要把你吃了？”
　　郭嘉白他一眼，大宝从他身上挪开，站起来理理毛，慢条斯理地往门外走，走过荀彧跟前，用很不屑的眼神看看他，然后一摆头——爷我也算个美食家，不吃垃圾食品的~
　　荀彧看着大宝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后爪一扫把门合上。房中只有他们两人。荀彧走过去把郭嘉拉起来，道：“来看看急报，我刚拿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打开。”
　　郭嘉收起玩笑之心，和荀彧一起在案旁坐下，荀彧抽出一把拆信刀拆开那封信。信很短，只有一句话，卓鸩弘农王，并杀唐妃。
　　郭嘉早已预见到这件事，然而果真发生，他还是会愤怒，更不论荀彧这个一直还抱着一线希望的死忠分子了。郭嘉不忍看荀彧一片死灰的脸，更知道没法安慰他，留给他一个独处的空间可能更好。因为当初郭嘉曾经说过董卓会对废帝不利，希望留在京城，荀彧却要回来。郭嘉留下来会让荀彧更加悲伤自责。
　　这样想着，郭嘉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打开门一看，大宝蹲坐在地上，抬着头嘴微张，一双圆溜溜的虎眼中带着点天真的神色，看见他出来，大宝稍稍把头歪过一个角度。好吧不管他在哪里，至少还有大宝和他一起么。郭嘉转身合上门，在大宝旁边席地而坐，等着荀彧自己走出来。
　　房里沉默很久很久，终于传出嚎啕大哭的声音。郭嘉已经被寒风吹得躲在大宝圈出来的一小块空地里，荀彧既然哭出来了，那就是要恢复过来了。大宝大约明白是怎么回事，荀彧一个死忠汉室的人能哭得这么伤心，最可能的就是弘农王的死。荀彧不愧是敢让一只老虎进门的人，即使深受打击也不会持续很久，等他恢复过来，将会比之前更加出色。董卓鸩杀了废帝，也鸩杀了荀彧最后的浪漫。
　　荀彧最后收拾好心情，觉得饿了，打算出去觅食，一打开门就看见大宝和郭嘉互相搂着在风中瑟瑟发抖，一时想哭又想笑。郭嘉哆哆嗦嗦道：“文若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荀彧道，“我不会看着大汉的天下这样垮掉。”
　　“王佐之才么，是这么回事。”郭嘉笑笑，道：“不过能不能先带我和大宝去吃饭？我们现在都可以算得上是穷饿无聊。”
　　大宝为了增强说服力，忙不迭地点头。
　　荀彧摸摸他的头：“只顾着自己伤心，倒忘了你们了。走吧。这时候有厨房大约还是能剩点吃的。”
　　郭嘉活动活动僵硬的手，拍拍大宝，笑道：“哦好，有吃的就好。大宝，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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