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培训班》深山柠檬

3、第 3 章

　　阮老夫人呷了口茶，等儿媳阮大夫人让一双小儿女去逛园子之后，才慢慢抬头看向薛夫人。
　　这孩子是跟着她长大的，与她亲生的女儿无异。初来的时候，不过七岁，小小怯怯的，多病多难又多思，偏生随了她娘的性子，心眼太实了些。

　　这么多年，无论阮老夫人怎么教导，薛夫人总显得呆笨了些，回回过来阮府，总要哭诉一番婆母不慈，夫君不亲，妾室如何恃宠生娇云云。
　　今日阮老夫人与阮大夫人照例端坐着，等着薛夫人哭诉一番，得阮老夫人几句教诲，回去安生几天，周而复始罢了。

　　薛夫人呆呆坐了半晌才道：“老爷说想让阿杰去洛城书院……”

　　洛城书院是好地方，人杰地灵，入学的束脩且不提，光是学院的考试，就会刷下一大片人，能入学的寥寥无几。而且书院只收十岁以上的学生，故而十岁以下的孩童多数在家请有名的西席，奋力学习，只为了十岁能考上洛城书院。
　　不过书院新开设了偏院，接受七岁上已经开蒙的学生。条件当然更苛刻了，不仅要考试，还得是那种顽劣不受教的学生，才有资格入学。可光是集中制，一旬回家一次，就让洛城那些疼爱儿子的贵妇们打消这个念头。

　　阮大夫人一愣：“寅杰堪堪七岁啊。”
　　话音刚落，就明白了。薛老爷是觉得等寅杰十岁后，要与太多贵公子竞争了，不然先去偏院入学，将来也好近水楼台先得月。

　　阮老夫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你与他争吵了？”

　　薛夫人眼睛红了红。
　　“姨母，我知他是为了阿杰好，可是他还这么小，哪里吃得了这样的苦？我舍不得。”

　　阮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回去且与他说，我知道了，回头自会让你姨父留意的。”

　　薛夫人吃惊的问：“姨母，您也觉得我该送他去？”

　　阮夫人见小姑子不懂，只得耐下心来解释：“婆母的意思是到时候让公爹给退了这事儿，免得你回去吵嘴。小姑啊，你可多想想，总不能事事都要婆母出面吧？”

　　薛夫人眼泪哗的流下来：“姨母，嫂嫂，你们是不知道，他……他宠妾灭妻，我婆母又不是个省事的，我如今……”

　　阮老夫人打断她：“你三十六了，等岚姐儿出阁，你就是要当外祖母的人了，还这般沉不住气？你的事我教也教了，帮也帮了，可你还是这般，若将来我两腿一蹬，你可要怎么办？”

　　薛夫人眼泪流得更快，阮夫人好劝歹劝，总算是将她的泪收住了。

　　回去的路上，薛夫人依旧皱着眉，薛静岚与薛静姝早已习惯了，现下只是皱眉，没乱发脾气，可见外祖母与表婶已经将她遇到的迫在眉睫的事情给处理了。

　　若是从前，薛静姝总要劝劝，不过今日她只端坐着，袖子里是那一块帕子。
　　假若只是一位普通儒士，或者可以托付一二？
　　她抬头委婉问着：“表哥今日休沐么？难得回得这样早。”

　　薛静岚脸儿微微红：“是……”

　　薛静姝抿嘴微笑，又问：“他一向风雅，也是难得没与友人在外谈论诗书。可是约了友人在家呢？”

　　薛静岚摇摇头：“今日不曾……”

　　薛静姝有些失望，复又想到，今日既然是他俩看亲，想来表哥也不会带友人回来。莫不是其他表哥带回的友人？
　　薛家表哥，只有这位小表哥年岁相当，其他的都已经二三十岁了，来往的友人自然也是差不多岁数。

　　薛静岚想了想，又道：“不过今日太子与宁王殿下去了，可惜你不舒坦，不然还能见着他们呢！”

　　薛静姝大惊失色，太子与宁王？这帕子莫不是他们的？不，一定不是，他们人中之龙，这帕子的料子只是普通。许是哪位丫鬟路过，给她擦汗用的吧。

　　薛静岚兜自害羞，并不曾注意妹妹的表现：“姝儿，过几日踏春，我们一起穿身红裙子吧？”

　　薛静姝愣了愣，薛静岚这个姐姐，或许从小独立惯了，毕竟父亲心中只有仕途，母亲一门心思只知道与祖母姨娘闹腾，唯一在身边的二妹妹与之不亲。所以等她从乡下回来，表现得乖巧听话，薛静岚便格外喜欢她，恨不得处处带着护着她。

　　可是这种喜欢，更像是对待幼时母亲所做的布娃娃，布娃娃是没情绪的，任由薛静岚如何打扮折腾。她从前要从薛静岚身上得到好处，自然乐意当这个布娃娃。如今她不愿了。

　　不止不愿，她已经想清楚，这个世界上若论真实待她好的，也就是薛静岚这个姐姐了，她希望今生，她们都好。也希望姐姐不要再那么天真——哪怕天真只是为了逃避现实。
　　“我不想穿红裙子了。”

　　薛静岚一愣：“你不喜欢红裙子？”

　　薛静姝摇摇头：“姐姐送我的，我都喜欢。但我不想与姐姐一样，我们长得不一样，原该就是不一样的啊。”

　　薛静岚眨巴着眼睛，虽然不明白妹妹今日是怎么回事，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便到了踏春之日，薛静岚很是雀跃，今日不仅是要出去踏春，主要还是伟表哥相约。虽说婚事说定，只等吉日过定，但她已经不好再往外祖家走动，自然也不好常与表哥碰面。也就是大家一起相约出去玩的时日才能见面，譬如今日。

　　薛静姝看着她雀跃的模样，并没有特别的表示。今日可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薛家又不是只有她们两个姑娘，还有个时常拖后腿的二姐呢。

　　果不其然，到了春日堂请安之时，薛老夫人咳嗽几声，不耐烦皱眉说道：“岚儿出门，记得带上韵儿，别整日把个乡巴佬捧着哄着……”

　　薛静姝就是她嘴里所说的乡巴佬，不过是最近不想时时奉承祖母了，祖母便这样阴阳怪气的说她，还真是她的好祖母呢。

　　她能忍，薛静岚却忍不得：“祖母，姝儿虽然是乡下长大，那也是为了侍奉祖父之故，她亦是我妹妹，我不会厚此薄彼的。”

　　薛静姝心中感动又有些无语，感动姐姐的相护，无语则是姐姐做事如同夫人一般，从来都不过脑子——前世也是这样，姐姐即便是嫁去阮家，嫁给与她心心相印的表哥，却也因为这太过直接的性子，在婆媳妯娌之间，吃了不少亏。

　　她见祖母要生气，忙上前拉拉薛静岚的袖子：“姐姐，祖母说得对，时辰不早了，再晚，可要被那些贵女笑话了。”

　　老夫人听到这里，即便心中不悦，也忙压下来，挥手道：“得了得了，我还与你们小辈计较不曾？快去，莫让人看了笑话。岚儿可得记住，韵儿出去得少，你多护着她些。”

　　薛静岚不悦的看了眼薛静韵，转身带着薛静姝出去了。
　　一壁嚼舌根：“她为啥出门少？还不是总丢脸叫人嘲笑，自己不乐意出去呗。我护着她？那也得她肯听我的呀，让她做的事儿一样不做，说了不能做的，她倒是一样也不落！”

　　去了郊外，公子贵女已经来了不少。薛家家世低，但薛夫人长在阮家，又有个做皇妃的表姐，勉强也算是有些身份。这身份自然是指的薛静岚，而薛静韵与薛静姝可是不够格与那些贵女做手帕交的。

　　薛静岚一颗心都挂在阮家表哥身上，寻了几个相熟的友人，让她们照拂薛静姝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大抵人都是喜欢好看的东西，薛静姝虽是庶出，但姿容绝代，初初来洛城时便已惊艳众人。今日虽还是她寻常的装束，鹅黄的衣裙，外头银色大氅很是低调。发间的钗子，脸上的脂粉都少了很多，倒不觉得清减，没了亮眼的外物，反倒让她看起来容颜更出众。

　　户部员外郎何家女儿，一向与薛静岚关系不错，这会儿便上前对薛静姝左看右看：“姝儿妹妹今日好似格外好看些呢！”

　　薛静姝浅笑着谢过。
　　何小姐心中浮现‘芝兰玉树’四个字，旋即笑起来。一个寒门庶女，且生长在农家，能有什么气质？不过是皮相不错罢了。也得亏静岚是个和善的，待这个庶妹不错罢了。

　　因薛静姝不像从前总是巴结，说没几句，那些贵女便将她抛在一旁。索性她也不想多事，只往一旁的长廊走去。

　　还没走多远，薛静韵便跟了上来。
　　“你平日不是她的跟屁虫么？怎么今日她有了好友，就将你抛下了？”

　　薛静姝压根没想着理会她，只寻了偏僻些的长廊一头，坐在廊下靠着柱子歇息。
　　薛静韵想怎么折腾，她都不想管。前世薛静韵闹腾的事情可不少，受牵连的是大姐姐，不是她。可依着夫人与大姐的性子，哪里狠得下心对付她？

　　当然，即便她们狠得下心，也没那么多头脑。前世夫人脾气大，但对她并不差，大姐更是好了。内宅斗争对她来说是小儿科，还是动动手吧，好歹她还要在家生活两年呢，祖母薛静韵成日找麻烦，她看了也心烦。

　　前世机关算尽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一遍。如今她不在意这些，不代表愿意陪她们玩。
　　她眯着眼看着天。

　　“姝儿表妹。”

　　背后传来好听的男声，让薛静姝背部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