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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王月莺 ...


  •   “……红梅花开在了家门,王三姐姐摸花心中喜,就要见到我的那个小郎君……哎呀呀那个小呀郎君……”,花筒子的庄家老头一边哼着曲一边走过来,今儿的收益看来不坏.
      突然黑影一闪,一个穿着俗称‘黑狗皮’警察制服的男人拦住他,笑道:“王头,你今儿又发财了。”
      王庄头顿了一下,赶紧露出一个笑脸,道:“混口饭吃,混口饭吃,刘爷好。”
      警察呲牙一笑:“和你说了多少次,我们是公人,不兴叫爷,王头岁数大,就叫小刘就成。”
      王庄头一叠声道:“不敢不敢。”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大洋,递进警察手里,那警察似笑非笑的看着,却不接。僵持了一会,直到王头又犹犹豫豫摸出三个加上去,他才一边嘴里说着‘王头不用客气’一边顺势把大洋拢进袖子里,摇摇晃晃的走了。
      王老头等他走远了,才对着他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道:“赏你小子买棺材!”警察厅衙门他已经打点过了,可这个刘奇每次庙会都来转悠,这小子的姐姐是督军大人的小姨奶奶,就是警察厅厅长也不大愿意得罪他。以前就是有一个花会庄家不想多给他这口孝敬,结果不但被砸了筒子,人也被抓进号子关了一个多月,趁着这个机会王庄头多方打点,才继承了帆子集的花筒子庄家的活计。
      营生是好营生,就是惦记的人多点,王老头五块大洋轻飘飘的就这么出去了,就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以往每次开完花筒子,他都要在外面饭店喝点小酒,可今天却突然没有了兴致,犹豫一下就往家走。
      回到家里,王庄头叫老婆赶紧把饭菜热好了端出来,因为要看筒子,他晌午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呢。他家老婆答应一身就忙活起来,不一会就摆上几个小菜,烫好一壶酒,王庄头便吃了起来,吃到半饱,王庄头突然想到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到女儿,他往嘴里狠扒一口饭,问道:“月莺呢?”
      他老婆微微有点慌神,磕巴一下才道:“她、她说去东村逛逛,下午准回来。”
      王庄头一下就明白了,腾的跳了起来,叫道:“这死妮子是不是又去找那个小子去了?好哇,还敢去招惹我家姑娘,我砸了他小子的狗腿!”说着跳下来四处找,看准了门闩,拿着就往外走。
      老婆在一旁使劲叫他:“她爹,你别这样,叫开了咱姑娘也丢脸。老张家那小子是读书人,最守礼教,现在又是白天大日头的,一会姑娘就回来了,不会出啥事。”
      “胡扯!”王庄头吹胡子瞪眼的叫起来:“就是没事,我今天也非得打断那小子的狗腿不可!让他撒泡尿照照,他配不配的上我王庄头家的姑娘。”说罢闪开他老婆,气冲冲的就往门外走。出了门,不顾老婆在后面叫,直奔东村杀了过去,他家以前就住东村,后来为了花筒子才搬到帆子集的,路熟的很。她老婆是小脚,颠着在后面追,哪里能追的上?一会儿就不见王庄头的身影了。

      东村就在帆子集上头,浑河老早以前拦坝的地方,当然,那坝早荒了多少年了,只有些高高矮矮的土墩子还留着,上头也长满了青草野花。这里和帆子集一兴一衰,由于人口大都迁居到下游,原本的县城荒芜了,缩小成现在村子的规模。
      王庄头的女儿王月莺正坐在一个大土墩子后面,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后生哥哥吃自己带来的油饼。
      王月莺今年十七岁,眉眼生的十分俊秀,算是十里八村少见的美人。她小时候淘气爱动,还瘦巴巴的不算打眼,后来她爹包了几年的花筒子,家道开始小康,吃的好了,月莺也渐渐透出丰胰,她现在皮肤白里透红,身材饱满诱人,连黑眼珠子也更灵动婉转了,这身材拿到城里可能略有点胖,却正是乡下人最喜欢的那种。随便哪个后生小子看见了,都忍不住偷偷咽上一口口水。
      十七岁的姑娘在当地就算大姑娘了,早该嫁了人,王月莺和邻居张家的张学文一起长大,张学文没有爹,寡妇娘辛苦下地刨食养活他,还让他读了私塾,在东村也算好后生了。两家商量了一下就口头定了亲事,可惜后来王家越来越有钱,张家越来越穷,加上月莺越长越出挑,王庄头可就看不上张学文了,一年前就开始张罗着要给月莺另外找个好婆家,但是月莺自己不乐意,父女俩为这事着实吵了好几架。
      “学文,你就着酱肉吃,别光吃饼,再喝点水,噎着!”王月莺笑眯眯的看着张学文吃饼,好像这比什么都好看。
      张学文嗯了一声,接过月莺递过来卷好酱肉的薄饼送进嘴里,又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嘴里突然一辣,他吃了一惊,边咳嗽边把饼吐了出来。
      月莺‘哎呀!’一声,随即大笑起来:“糟了,我把我爹的酒当水拿出来了。学文,你可得少喝点。”
      张学文咳嗽的满脸通红,摇着头道:“我不喝,我不会喝酒。”
      月莺道:“男人咋能不会喝酒?我还能喝一点呢。”说着接过来自己喝一口给他看,也辣的丝丝哈哈喘气。喝完又把瓶子递过去,:“还行,学文你喝!”
      张学文见一朵红晕爬上她的面颊,她饱满的胸口起伏着,不由呼吸急促起来。自己的脸颊也红了,他靠前身子,接过瓶子却不喝,而是哆嗦着嘴唇向月莺脸颊上凑过去,气息咻咻,整个人绷紧的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月莺有些慌神,可是被那样炙热的眼睛盯着,心里一点也不想躲开,于是胸口起伏更大了,两个年轻人紧张的靠近,彼此的呼吸声都像刮大风那么响。
      就在两个人的嘴唇碰在一起的瞬间,一个声音突然炸雷一般响起来:“我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一阵风过来,王庄头手中的门闩已经劈头轮了下来。
      王月莺赶紧将张学文推开,门闩落在两人中间,砸起一片黄土,老头子面红耳赤,暴跳如雷。
      月莺敏捷的跳起来,叫:“学文,快跑,你快跑!”
      张学文打横往外爬了好几步才站起来,踉跄了几下就跑,可是他这学文的腿脚不如王庄头利落,没一会儿就被追上了。王庄头抡着门闩骂:“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配的上我家姑娘吗?今儿我打死你小子,就告到衙门也就论个该死!”
      举起门闩就要打,手腕子一紧,被赶来的王月莺伸手攥住了,叫道:“爹,不关学文的事,是我叫他出来的!”一边叫:“学文,你快跑,快跑!”
      张学文犹豫一下,看着吹胡子瞪眼的王庄头,扔下一句:“月莺,你……小心!”转身就跑了。
      王庄头更怒,喝道:“你个死丫头,放手!等我收拾了这个混小子,再来收拾你!哪里有大姑娘家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王月莺就快要拧不过爹的大力,脸涨的通红,嘴上却不服输,叫道:“我怎么不要脸?说好的亲事你还想退,眼睛里就有几个钱,这才是不要脸!看谁有钱你嫁给谁去!我就要嫁给学文!”
      王庄头气得眼睛发绿,嘴里:“死丫头,赔钱货”的乱骂,王月莺毕竟不如男子力气大,一会就叫爹挣脱出来了,先甩了自己姑娘一巴掌,又想去追,可张学文早跑了个无影无踪,王庄头更怒,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上他家去,砸他个稀巴烂!”
      王月莺愣了一愣,爹要去学文家砸,那可咋办?她嘴巴一咧,嚎哭道:“你砸了他的家,我也不活了,我死给你看,啊~,我还活什么,我跳了河算了!”说着就奔着浑河跑过去。
      恰在这个时候月莺她娘颠着小脚跑来了,见状一把抱住,儿一声肉一声叫起来,口口声声道:“娘就你一个孩子,你去了我也不活了!”
      王庄头也只有这一个独生女儿,从小娇惯,看她脸上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头发滚得乱蓬蓬的,哭得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心里也软了,嘴上却对他老婆道:“都是你惯的,以后你给我看住了,月莺再出门,就给我打,你看有谁家大姑娘白天四处逛的,我这脸皮也叫你们娘们给丢尽了。”说罢不理会娘俩,自己气呼呼的走了。
      女儿大了不由爷娘,不如赶紧找个好人家,给她嫁了,她也就死了这条心,男人那点心思他还能不明白?甭管再是什么读书守礼的人,这上头也管不住自己,要由着月莺和张家小子私会,迟早得出事。
      第二天他就托人去张学文家送上二十块大洋,明明白白说了:“你张家是读书人,我家小女高攀不上,当初那亲事也不过就是戏言,也没有个字据中保,现在不如就罢了吧。”
      张家的寡母人穷志却不短,钱是一分不要,婚事作罢就作罢,我家学文就算一辈子讨不到老婆,也绝不再和你家姑娘说一句话!这下可苦了两个年轻人,王月莺在家撒泼打滚,大哭大闹,今天闹上吊,明天要绝食,张学文则安静的很,只是很快就病了。
      这一病好几天没有起炕,渐渐茶饭也不思起来,把他娘急得求神告佛,也不管用。这一日黑夜三更,张学文睡得很不安稳,几个身翻下来,身上就浮起一层细汗。突然鼻端闻到阵阵温香,一只小手拿着汗巾轻轻替他擦拭头上浮起的汗珠,那熟悉的声音也在耳边轻轻响起了:“学文,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
      张学文朦朦胧胧的睁开眼,见到眼前白格生生,正是王月莺饱满晶莹的脸颊,他迟疑的伸手去碰,道:“月……月莺?我是不是做梦?”
      月莺轻轻的在他耳边‘嘘’了一下,道:“小声点,刚才你娘一直在你房里看着,我在窗户外面蹲了半宿,才找着机会进来。”
      张学文急道:“这半夜三更的,你一个人来的?”
      月莺点点头,道:“我不吃东西,我娘没办法了,只好让我趁着黑偷偷来看看你,天亮之前就得回去,千万不敢让我爹知道。学文,你不吃东西咋能行?赶紧吃点,要不这病能好吗?”
      以前月莺和她爹赌气不吃饭,都是做个样子,爹一转身,娘就会把烙饼送进她的屋子,可这一次,月莺是真的绝食了,娘给她的东西她也不肯吃,最后逼的她娘没办法,明知道黑天半夜一个姑娘家出门有危险,也只得偷偷让她去了,好在路不算远,姑娘打小就走过很多次,也不太要紧。
      张学文心里也十分感动,他哽咽道:“月莺,难为你了,只是我一想着咱俩退了亲,我就啥也吃不下去,我……”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月莺也陪着他哭了一阵,又道:“不管怎么的,你可不能不吃饭,先把病养好了。”她咬牙切齿的道:“反正我是不嫁别人,学文,你放心就是。”眼看外面窗户纸透出点白意了,这天好像要亮,王月莺顾不得,只好走了,一步三回头,张学文千小心万小心的叮嘱了一顿,只得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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