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边城浪子]漠上幽泉意》点瑶妆

4、琴为幽泉

　　她这架箜篌，名幽泉。

　　暝玉为骨，十二弦，五行乐，七情音。

　　弹拨之间，鸣动之声有如深山幽泉，但却并非人人可以奏响。

　　明锻师兄当年拜入宗炼长老门下，为磨炼自己的锻造之术，立誓要集齐世间百器，她这架幽泉便是其一。

　　当初锻造之时，明锻师兄为了保证器件品质，用的俱是亲身采集的珍惜材料，不想，这幽泉琴器成之后却是通了灵，若非幽泉首允，无论是谁也奏不出声来，偏偏肉体凡胎之人连触碰都会受到琴灵的反击，于是在试遍门内弟子后仍无人能得到琴灵的认可，这琴便搁置了下来。

　　听闻今年新入门的师妹擅箜篌，那位师兄便立刻邀她去试弹，见到自己视如亲子的幽泉愿意接纳，明锻便直接将琴送给了梦璃。

　　通灵之琴极为难得，梦璃自然甚是喜爱，便一股脑地将上山这一路上收集的矿石全都作为谢礼送给了明锻师兄。

　　自那之后她也再没换过琴，如今，她到了这连碧天黄土都无比陌生的地界，竟是只有它作陪了。

　　梦璃轻轻抚了抚琴身：“还好，还有你在。”

　　幽泉似是在回应她一般的，柔柔地闪了闪。

　　荒漠之上的气候分外炎热干燥，虽然还比不上炎帝神农洞中的十分之一，但对如今的梦璃来说，还是极为难耐的。

　　说来也是古怪，此地分明灵力充沛，却似乎对她过往所习得的术法多有压制，她的琴法秘技倒是无碍，只是五行术法就有许多限制了，而且此界的灵力并不像往常那般亲近于她，若不是她有意截取，便会尽皆避走。

　　可偏偏她会的水系术法，又因此地水源短缺而难以施展，好在暝玉本是极阴之玉，她抱着琴身再搭配天河教她的凝冰诀，倒也能忍受一二。

　　只是气候干燥，让人分外渴水，她便忍不住奏曲分散心神。

　　十指轻扣，悠扬之音流泻而出，扫清人心烦扰。

　　一曲罢，身后忽然响起一串拍手声，梦璃抬眼看去，是个衣着鲜亮的小姑娘，骑着高头大马，眉眼间满是机灵模样。

　　“姐姐的曲子弹得真好听~我都忍不住想唱歌了！”小姑娘小辫子一甩，张口便来。

　　只是字不成曲，曲不成调。

　　梦璃没忍住，抬着长袖掩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小姑娘立刻瘪了嘴：“姐姐……我是不是唱的很难听啊……”

　　“不，不会。”梦璃笑意未散，“姑娘的曲子有一股天真自然之气，实在是难能可贵。”

　　“那是~”小姑娘骄傲地叉着腰，挺了挺小胸脯，“我可是丁灵琳呢，不知姐姐叫什么呀？”

　　想起这一路走来，听到此间人相互之间常做的的行礼手势，梦璃顿了顿，很是别扭得朝小姑娘抱了抱手：“……在下，柳梦璃。”

　　见梦璃是孤身一人，小姑娘不禁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过这大漠赶路艰难，柳姐姐怎么都没带坐骑就来了呀？”

　　“这……”梦璃抿了抿唇，寻了个理由便搪塞了过去，“日前沙暴席卷，马儿便跑丢了。”

　　“要不姐姐上马来吧！”小姑娘灵动的眼珠子转了转，“作为报酬，柳姐姐可得继续弹琴给我听呀~方才我听姐姐的曲子，这狗太阳都没那么热了，真是身心愉悦呢！”

　　“好。”梦璃不禁莞尔，挽起裙摆足尖轻轻点地，飞身上马。

　　知道小姑娘怕热，梦璃将灵力灌入琴身，借着琴音将凝冰诀的寒气传出了两分，小心地掐着寻常人能承受的度，一路弹奏。

　　丁灵琳拉着缰绳，原地转了两圈，看着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很是烦躁：“可恶！小叶子到底跑哪儿去了！”

　　“丁姑娘，你是在寻什么人吗？”梦璃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思索了一会儿，这“小叶子”应是与菱纱常说的“木头”“大懒虫”差不多的含义吧？大概也是某个人？

　　“是，在找一个风流成性不识好歹的人！”丁灵琳插着腰，一双美目瞪得溜圆。

　　梦璃闭目查验了一番，方圆十里之内除了赶路之人，唯有一处居所是有人烟的，估计就是那个无名居，便开口道：“我先前遇到一支商队，说是这附近路过的旅人，未免受风沙之苦，多半会先去无名居留宿，再上孤叶城添补给，丁姑娘若是要找人，不如去那儿看看。”

　　“好！那我就上那儿等着，等他来了，看我不收拾他！”说罢，便抽着马绳向梦璃指引的方向奔去。

　　多亏了丁灵琳的好马，按着商人所说至少得三四日的脚程，她们两日便赶到了。

　　丁姑娘定好房间后，立刻便高价买了一桶清水回房洗澡。

　　梦璃则是回房换下了琼华派的蓝白色道袍，因着此地女子穿着与播仙镇人有几分相似，又爱以轻纱掩面，她便也带上了当初在播仙镇买的面纱遮住容貌，这才下楼去。

　　盯着小二给的菜谱看了好一会儿，这地方没有茶，她便只好点了一壶米酒几样小菜，静坐在旁。

　　默默地了解着此间世人的说话习惯、行事作风，以及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江湖事”。

　　刚倒出的酒还未端起，就有一只纤柔细手搭在她的肩上，梦璃疑惑地抬眼看去。

　　这是一个容貌极艳丽的姑娘，眉眼之间带着一股十分自如的风情，或许她是无意的，但因着这幅容貌，和她那双眼角上挑的狐狸眼，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勾人。

　　那姑娘替她拿起了酒杯，在她身边落座，端着酒的手微微向前，那双娇媚的眼睛向她看过来。

　　梦璃想了一会儿，不知这姑娘是何意，便敛下眉眼，自顾自拿了个新杯子，斟酒，抬杯，与那姑娘轻轻一碰。

　　瞥见这姑娘的露骨衣裙，想起方才几个喝酒的大汉在角落说的调笑话语，不禁开口提醒：“姑娘这般容貌，出门在外要小心些。”

　　那姑娘娇柔一笑，意有所指地在梦璃露出的半张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道：“姑娘心肠真好~不过姑娘自己……也是该小心些呢。”

　　“我叫翠浓，不知姑娘又叫什么？”那姑娘轻轻眨了眨眼睛，清亮的眸子极是无害，却藏着梦璃一下便能感知到的试探。

　　“柳梦璃。”梦璃浅浅一笑报过名字后就不再答话，只与她对坐饮酒。

　　她的感知力，虽然在此界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压制，但仍旧能拢下大半个厅堂，从楼内众人的言谈之间她已经大致知道了，在无名居一层，不论男女都是一桌客人一个姑娘，这是规矩。

　　她可以叫这姑娘免了接待男客的苦，可她也不会将自己太多的事情透露给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尤其那些躲在暗处的交流，听起来可不像什么好人。

　　那姑娘却并不领情，也不喜欢安生，见梦璃不答她的话，一双灵动的眸子转了两下，便打量上了梦璃的琴，状似好奇地伸手去碰：“姑娘这琴……”

　　梦璃没有想到，这姑娘会这般失礼，竟还不等主人应允，便伸手去拿他人的贴身之物，惊慌出声：“小心！”

　　但那姑娘已经碰到琴了，娇软白皙的玉指在触碰到幽泉的一瞬，便被暝玉的天生寒气凝成了一节冰指。

　　“柳姑娘！”翠浓发觉自己的食指失去知觉，很是慌张，用可怜兮兮的目光望向梦璃求助。

　　梦璃抿唇，手心凝起一片热力，替她化了寒冰，而后抱起幽泉安抚地向琴身传去自己的灵力，再抬眼已是面无表情，冷着脸道：“烦请姑娘离开吧，梦璃这桌，不需要人伺候了。”

　　翠浓眼眸深邃，意味不明地看了梦璃一眼，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