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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夜刀客,短篇 ...

  •   在一场大雨里,连城璧被屋檐下的猫叫声吵醒,他悄悄地摸黑起来,母亲还在睡梦中,他不想吵醒她。
      他带着一把油纸伞孤身前往,左顾右盼,没有看见猫,看见了一位夜行刀客。
      那位刀客不打伞,一身黑衣,在这瓢泼大雨中坠坠前进。
      是一位奇怪的人。连城璧这样想。
      但那人一下摔在地上,靠着反射神经用手撑起自己,就像杉树倒地一样震撼。
      连城璧的心随着雷声一颤,那人好像不动了,整个人贴在地上像具尸体。
      脑内飞快闪过母亲的教训和鞭打,连城璧皱眉,走上前垂首观察一会。不顾衣角染污,他半蹲抚摸脉搏,这人应该是过度劳累导致昏迷。
      他抿嘴,或许还有饥饿的缘故。
      连城璧把伞甩下,把人拖到背上,伏回屋檐下。

      雨还没停。
      连城璧看了看未明的天,叹口气。
      这位陌生来客全身衣物泡在水里一样,他除了这位的衣服,在油灯下才看出原来内衬是红色,这红色深沉不祥,像血泊中捞出,也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染成的。
      他给人换上了自己的中衣,这人也没醒,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黑刀,他好不容易掰开手指。头上发绳原来是红色的,他也给取了,扣饰挺精巧,一掰开头发便垂下。
      借着灯光看,这人整个像是舒缓了许多,白玉的脸像天山上的冰雪,砂石在上面都相得益彰。连城璧拿湿帕子绞了给人擦脸,想了想,擦手擦脚后,他才回自己床上睡了。
      这人歇在外头榻上,有什么动静连城璧能第一时间听见。

      天亮了没多久,雨终于停了。连城璧停下打坐,带上佩剑在院子里练剑,他的剑法像风,像网,把落叶席卷。
      刀客就是在这阵扫落叶声醒来的,他右手一摸摸到自己的刀,就能感觉到自己存在,也没在意这一片是未知的地方。
      刀客没看见自己的外衣,就只穿着中衣推门而出。
      连城璧听见动静,收剑势回首一笑,说:“阁下醒了。”
      刀客颔首,道:“多谢收留。”
      连城璧似乎会读心,走向他,道:“城璧为阁下寻摸几件衣裳,阁下先估摸穿上吧。”
      “好。”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扫地的丫鬟哑然:外男,一个衣着暴露的外男,在少庄主房间...
      连城璧回头看她,给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然母亲又得操心了。

      刀客介绍自己:傅红雪,红色的红,大雪的雪。
      连城璧一边介绍自己一边翻衣柜,傅红雪的身形与自己相仿,穿自己的衣裳也未尝不可。
      但他看着这衣服穿上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连城璧的衣裳白色居多,穿上显得人高贵,但傅红雪穿上会有点大,腰间空荡荡。他摸摸下巴,这位客人真的好瘦。
      傅红雪也不管形象,带上和衣服格格不入的破布黑刀,就准备告辞。
      连城璧连忙留下他用早膳。
      这顿饭中连城璧希望能打探出傅红雪的来意,傅红雪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但还是如愿告诉他。
      傅红雪从雪山那边来。
      “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没有收到命令的话,我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
      傅红雪喝杯茶,说话也不看人,轻易让和他聊天的人生气。
      连城璧倒没生气,他习惯于包容江湖人各种各样的脾气,他在诊脉时感受到无穷内力,又从习惯中感受到傅红雪是个很认真的人,便顺势邀请道:“不如阁下先留在无垢山庄,城璧必将耐心接待。”
      傅红雪眨眨眼,道:“好。”

      连城璧觉得傅红雪的确不喜欢白衣,无言刀客总在自己眼神余光中试图挽袖子束腰带,各种小动作不断,他只好带着人去集市采购衣物,这人似乎在到达此地就用光银两,完成任务用了几天他就饿了几天,吓得连城璧帮他买完衣服后立马带他买了许多零嘴。
      这人好像从没吃过甜食一样,对粘米糖的热情从那双眼睛中乍现。连城璧默默给老板三份的钱,把糖递给他。
      对方似乎家教很严,没吃几口就停手了,问他为什么,会说:想留多一会。
      连城璧不知怎么心领神会了:想在嘴里留多一会甜味吧。
      他看这人的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复杂。

      跟傅红雪在一起的时间总是很简单,他是一个表面来看和中原武林纷争局势毫不相干的人,虽然身怀绝世武艺却超然世外,看起来拥有着和连城璧永远无缘的东西。连城璧似乎有任何话语都可以跟他说。但连城璧不能说。

      傅红雪说:他的刀不是给别人看的。但他们的确切磋了不少次,傅红雪没有用那把黑刀,随便从地上捡来的树枝都能打得连城璧怀疑人生,手背上总有被打下刀的鞭痕。
      外来刀客的刀法和中原各个门派都不像,他还说这和平时他用的刀法不一样。连城璧知道他说的是杀人刀法。
      无垢公子扔下剑,难得放下教养,放任自己卧在院子石砖上。
      这天是夜里,夜幕的黑似乎能掩盖所有的,让人无法接受的,情绪。
      “你怎么了?”不爱说话的刀客似乎也不同往日,关怀起近日一直陪伴的人,没有起伏的声线难得带点波动。
      连城璧转头看进刀客的眼睛,那是一双漆黑的瞳,在烛火照耀下清澈地倒映出颓废、不忍直视的自己。
      对方抿唇,连城璧注意力跑偏,那是一张淡色的薄唇,在中原充沛雨水灌溉下丰盈起来,但改不了本质上的薄情。书上总这样说,但似乎改变不了女人对他的飞蛾扑火。
      他想了想,或许他今晚真的太反常,所以让对方也反常了。
      “我没事。”
      其实说没事是假的。他今天被母亲告诫要求娶武林盟主的女儿,那位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女。几天前盟主广告天下人,只要娶她的女儿,嫁妆便是天下第一的割鹿刀,据说得割鹿刀者得天下。他的母亲愤愤不平,但自从父亲去世后,无垢山庄的地位便不可避免往下拉,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庄了。
      他能明白自己身上的职责,如果身边没有傅红雪,他会毫不介怀地接受事实。
      不过有了傅红雪,他的确有些抱怨不平,这位刀客的命运在自己手里,没人要求他娶妻生子,没人要求他继承家业,没人要求他成为天下第一,哪怕第二天死去也不会有人为他哭坟吧。
      这样想的确有点缺德。连城璧想:收回最后一句好了。
      “傅红雪,你说是不是天下不公?”连城璧嘟囔。
      他问完之后自己径直站起走向房内,抛下身后的人。
      黑衣刀客在浓厚黑夜中喃喃自语:“是啊。”
      连城璧带着两坛酒回来,那是父亲生前酿的,但人走了后,一次也没有回来看他。
      今晚月色并不圆满,星子也不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但明天就要去提亲,其实对于连城璧来说,也是个平平无奇的日子。
      他比起美女,可能更奢望明天能看得见割鹿刀。
      当然,以盟主那老狐狸性格,不可能在明天让他看见刀。
      傅红雪见他拿酒来,也随手接过,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但傅红雪没有喝,只是拿在手里摩挲着圆润的瓷器。

      连城璧会喝酒,但不被允许沉溺任何一种喜好。他的人生好像早就注定了,为父亲报仇,振兴无垢山庄,为母亲争光,这些堆积在他肩膀上,让他从小就比别人懂事,乃至年少老成。
      他的生物钟准时让他睁开眼,外头有些麻雀在叽喳,离得窗户近扰人清梦。
      连城璧心里突一下,扭头的样子快要把头甩下。
      这张宽敞的床上还躺着另外一个人,在他右手边,一眼就看见刀客俊阔的面孔,和他身上整齐穿着的白色中衣。
      ......连城璧感受自己全身上下,眨眨眼暗自松口气。
      他没管太多,甩下被子就下床。
      在他下床后,傅红雪睁开眼睛,看着床边摇摆的帷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阳光下的冰棱一样。

      那位高贵的沈家千金大小姐逃婚了,跟着两位潜入沈家庄的窃贼一起走了。连城璧没有看见割鹿刀,也没看清自己的未婚妻长什么样。他就低着头,看着那张轻薄的手绢沾满水珠,沉进莲花泥塘。
      但为了割鹿刀,看来他还是要出发去把沈小姐带回来。他看着沈飞云气歪的鼻子心想。
      还好沈庄主还记得割鹿刀是嫁妆,说是从边境运送回来,连城璧打算去接应这些高手,顺便找一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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