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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番外·与光同程(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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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A级赛事本就极为耗费精神,又接连了马不停蹄的采访和舟车劳顿,在短暂的精神振奋之后羽生很快感到了疲倦。
他努力打起精神陪家人一起用过餐再去冲了个澡,躺到枕上的瞬间就嗅到了她发间常有的、熟悉的馨香,令人心神都安然的沉浸,很快浸入了梦乡。
王君轻轻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模样。刚刚度过二十五岁的青年已经沉沉的睡去,临时的住所里没有玩偶、这会儿也没人能抱,所以他挺委屈的侧身抱着她的枕头,半掩在枕下和半干刘海下的眉目略微蹙着,显出了一点疲倦的烦躁。
她坐在床边定定的看了他半晌,伸手摸了摸确实未干的发尾,到底不得不轻手轻脚的去拿来吹风机再把他薅起来,诱哄的声音轻轻的,“等一下……怎么也要吹干头发再睡嘛。”
羽生一直有一点儿起床气,被强行喊醒的时候神色总会很不清醒的恹恹的,还会哼哼的像个孩子。
此时被拉起来他就闭着眼睛抱紧了抱枕不撒手,王君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坐近一点儿帮他拨弄着吹干头发。
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真切的碰面了,哪怕始终有些语音或视频也很不一样。他此时就坐在这里,抱着枕头脑袋一点一点的随便被摆弄,触碰间有熟悉的温度从指尖延伸过来,始终提起的心弦都因此而安稳,让人能吐出久违安定的吐息。
一会儿之后他有点清醒了,又把枕头丢掉顺着手腕很粘人的抱过来,软软的蹭在颈窝。头发已经吹干的差不多了,只剩发尾还有些潮湿。蹭过来时微凉的触感很快再被他唇角的温热所取代,这种状态下的羽生总会任性的理直气壮。
“不行,你要再陪我睡一会儿。”
他穿了她带来的一套深灰色睡衣,柔软宽松的棉质、配合着吹干之后服帖的头毛和撒娇的神色,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哪怕王君刚睡醒不久也被这样的羽生缠出了困意,她收拾好东西别无选择的陪他睡了一会儿,却还是被心事左右着在三四点钟起床,去超市采购了些今晚必备的必需品。
在刚刚结束的大奖赛总决赛,男单自由滑比赛的当天,正是羽生二十五岁的生日。
出于要参与解说的缘故王君没能陪同前往,所能做的就只是卡着都灵当时的时间在零点准时送上生日祝福。
礼物是早就买好的他参加晚宴时的新礼服,而自从正式确认关系之前就有了每年为他亲手制作生日蛋糕的习惯,今年自然也不能免俗,所以哪怕已经错过了生日当天也要尽快完成弥补。
可每每想到这里总会顺势想起他面对媒体时的回应。
——二十五岁最想要的生日礼物是?
——赢。
简单坚定的字句却能越发的勾动出心底的酸涩,在烤制底胚的过程中王君找出他带回来的那一团彩带,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重新理顺。
女孩子的双手总是要更灵巧一些,甚至她还拿了熨斗出来挨个熨平再一条一条的缠绕编织,将原本松散的金球球压成了板正的金饼饼,还拿了针线认认真真的缝起来。
就算无人能给他真正的公正,王君想。
可他仍是不断超越着自己的英雄。
实在是过于疲惫,羽生睡醒时已经是晚上的七八点钟。
他坐在无人的房间里懵了一会儿,开门却见客厅里静悄悄的,同住的岳母大人似乎早早的睡了,只剩厨房里还亮着灯。
他跑过去探出半个脑袋,发现确实是君酱还在里面忙着,一如每年生日都会收到的那样,在自己手作着蛋糕。
怀孕至今已经有六个多月,动作难免失去了一些灵活。低着头挤好奶油之后她侧身去端来切好的草莓均匀的按上,视线里能看到是勾着唇角心情愉悦的模样,侧脸的线条很温柔。
令人不自觉的走上前去从身后拥住她,把下颌搁上她的肩头看她忙。
暖亮的灯光下她的动作丝毫没乱,似乎早察觉他来了。蛋糕的制作也到了最后,或许比他早醒了很久。
只是蛋糕的造型实在有点奇特,明明是橙黄色的奶油打底,甚至正中央还有一团不明团状物,周围却又满满当当的按满了草莓,神奇的搭配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是橘子蛋糕吗?”羽生不自觉的开口问询。
“草莓蛋糕哦。”
“那中间的那个是……”
说着就见对方丢来了很嫌弃的眼神,“那个是柚子啦,中文的柚子就是yuzu嘛。”
羽生:“……”
他有点儿想笑,这么多年以来也算是对对方的手艺有了清晰的认知,做得出来就够了,不能再要求更多。
可此时却还要听她很骄傲的求证,“我看到冰协那边给你准备的蛋糕了哦,我的是不是好看多了?”
只要是面对君酱,不论何时他总有想逗一逗的心思。闻言就要故作沉吟的犹豫一会儿,说有一点不好选,毕竟那个还很细心的写了名字画了冰鞋的图案呢。
接着就看她转身从架子上拿下了什么,粉蓝色的挂带和金色的垂坠,很熟悉的配色。
“可是我也有这个哦。”
羽生在刹那间摒住了呼吸。
他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看她温软着眉目踮起脚尖,将重新整理过的丝带金牌挂到了他的颈间,伴着顺势倾身而来的轻柔的吻。
“这次的比赛里,羽生结弦又超越了羽生结弦。”
“你做到了,大家也都看到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你,是迄今为止最强的自己。”
在她一字一句坚定的话音里,有始终压抑的情绪悄然弥漫到沸腾,从心口蔓延而上、伴着酸涩的眨动凝出了盈润的晶亮,毫无预兆的坠下眼眶。
已经二十五岁的青年站在临时住所逼仄的厨房里,柔顺着发丝穿着家居服踩着板拖,不复赛场上的锋锐也不复镜头下的忍耐。颈间的彩带奖牌没有那份真切沉甸的重量,轻飘飘的像一场幻梦一般,没什么实感。
明明这是他应得的。
会被说是自大的话没有办法说出口,只能用这样的、有些幼稚的方式固执的传达。
面对最亲近的人才可以毫不掩饰压抑至今的委屈。并非不曾察觉、甚至一直以来都在同既定的桎梏抗争,清楚着哪怕始终在追求更高的难度,哪怕切实拥有着绝对的实力,可想要在赛场上用分差的形式表现出来,却还要在这样的基础上持续进化。
花样滑冰是艺术与技术并重的项目。
不只是单纯的体育竞技而已,拿出的曲子不只是要应付赛事,更是精心雕琢的节目。
——从幼时至今、在接触到花滑之后便开始存在的认知,正是支撑自己到现在、不肯为了迎合规则而改变的初衷。
不是不清楚那样能得到更高的打分,也更加轻松。
可将“要拿出与奥运冠军相比配的演技”这样绝对的骄傲贯彻此身,支撑着将逐渐步入职业生涯末期已然伤病累累的身躯拧上发条,持续不歇的挑战着编排满满的节目。
而愈高的声望也带来了愈多的隐忧,全方位爆发的压制同想赢的渴盼及观众热情的期盼碰撞出激烈纠葛,强迫自身不得不反复挑战完美无缺的苛刻。
付出的心血与被恶质打压后不成正比的收益相对比,不可遏制的带来了疲累的情绪,尤其是重压之下难免存在的错漏和失误,更在反复苛责和拷问自身,难道就真的只能到这里为止了吗?
像是凝固在暂时的巅峰之上的化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辈们搭乘着时势的顺风从点滴垒筑的峰头掠过,却不去持续不懈的挑战更高处,而是偏离向了未知的远方。
“我们这一代运动员的实力,决定着下一届奥运会的变革。”
在索契冬奥会之后曾经面对着镜头说出过这样的话,正是从那之后直到而今,坚持反复挑战高难的初心。
不愿就此认命的傲骨与坚持同愈发沉暗的黑幕相碰撞滋生了痛苦,重新闭合的壁垒看不出曾被冲破的痕迹,甚至更加的坚固。
尤其当“惨败”、“时代落幕”这样的字眼在失误后反复出现,难免动摇敏感的心境。
如今的年纪果然也带来了一些影响吧,羽生想。在平昌之前的话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声音存在呢。
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叹息,在身体反复受伤的境况下、在年龄渐增的境况下,曾经说到就能做到的事,如今却越发艰难了。
就像是一直想要挑战的阿克塞尔的四周跳,哪怕全力以赴的付出努力,也无法迅速取得显著的成效。
理智并非不曾提醒过,羽生也始终清楚这样盛大的声势背后是怎样的诉求,或许退一步更能达成共赢。
可花滑于他从不是踏向名利的扶梯,是此生拼搏至今的热爱与渴望、是一直以来情感的传递与回赠。
是此生绝不能辜负的信仰之路。
所以,能在这时候听到这样认真的肯定……实在是太好了。
就算这只是来自身边的人的鼓励。
飘摇迷茫的心境都因此而安定,他甚至回忆起了每场节目的收束起身前密密的落雨,那些陪伴至今的沸腾的声音,正是对于坚持至今的道路是正确的、最好的佐证。
有着超高艺术表现力的世界级选手情感总很充沛,哭出来之后他就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放任发泄,晶莹的水渍很快漫出指缝,再被他胡乱的抹到满脸都是。
不只是针对着被强力压制的烦闷,还有不曾完美发挥的恼怒。反复冲突着的尖锐痛苦最终再被认可的支持软软包裹,酸涩的涨在心口,让他别无选择的哭到了抽噎的程度。
多少也该适可而止、这个样子到底算什么啊。
不是没有提醒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外界的声音,可就是想要赢的强烈心愿又不得不带来深层次的在意。
实在是丢脸极了,为什么总能在她面前露出这种没有担当的狼狈模样。
可是却又忍不住的觉得……能有一个人接受并理解他总是突如其来的软弱,也真的是太好了。
这种时候就要顺势抱住她埋进颈窝里努力处理好乱七八糟的失控,将眼尾和鼻头都胡乱的搓出一层薄红。反复用手摸摸眼窝确认没什么问题了之后羽生终于能吸吸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抬起头来,他伸手摸摸胸前轻飘飘的彩带奖牌,有模有样的举起来之后才发觉不只是原来的团子被压成了饼饼,上面还写了行字。
“始终在超越着自己的、真正的冠军
——羽生结弦”
落款是“永远爱你的粉丝后援会专属发行”。
眼眶又有些酸涩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视线又在飞速的模糊。在二度丢脸之前羽生选择迅速吻上她的唇角堵回可能出口的安慰,指尖缠上她纤长的指节再缠绕着扣紧,用实际行动传递一直以来的感谢。
“我可以的。”半晌后他蹭蹭她的鼻尖认真的说,以直白的保证来反复肯定自己,“虽然最近稍微……感到了一点迷茫。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会找到方法的,没问题的。”
“所以不要担心啦,等我就好了。”
认认真真的那么说着,心底却没有全然的把握。
切切实实的全力以赴了,每天都在努力的变强了。如果这样都无法破局的话,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没有必要让她陪他一起焦灼,这样为难的隐忧他没有再说出口。羽生压下心头再度涌上的烦躁,他松手转身去捧起台子上的蛋糕,主动转回了原来的话题。
“好了,话题暂时结束。今天是要补过生日的对吧?”
羽生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大奖赛总决赛之后接连着全日,而接下来的需要解说的赛事只剩下四大洲和世锦赛。王君干脆给自己放了个假,在他赶回多伦多恢复训练的紧迫里赶去日本同由美夫人会合,等待全日锦标赛的开幕。
如今的态势十足严峻,哪怕他平昌之后的赛事到手的成绩非金即银,可在有意的造势下每逢特定选手出场的赛事总能获得强力的打压,最初的失误显然是偶然,但被当做痛脚一般的被揪住大做文章,“惨败”的标题铺天盖地,自然能带来沉重的心理负担。
仿佛戒断成瘾一般、越是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在意越是在意。花滑第一人的名头分明实至名归,却被编织上了沉沉累牍的重担,宣扬吹捧的同时再毫不留情的打压着,直至将他置身于进退维谷的境地。
后续的失误是否存在了这样的因素王君不得而知,可她却能感受他仿佛是拉紧了的弓弦,已经被压迫到不堪重负的极致,却仍被坚韧的内核支撑着,始终不肯放纵出松懈的喘息。
可人类真的能完好无损的承受住这样的重压吗?
这是她最担心的点。
就像是这一个月以内他持续不停地奔波,赶赴世界各地参与赛事后再马不停蹄的回归蟋蟀提升自身,最基本的好好休息都做不到,而她因为孕期的缘故被坚定的拒绝了跟随的请求,由美夫人也因此留下。
无人看管之下更无法想象他会拼到怎样的程度。
王君第一次有些后悔怀孕的决定,怀疑自己是否太急切了。分明他还专注在事业,分明他正面临艰难的应对……
郁郁不安的情绪直到再度见面才有所缓解。
不足两周的时间里他飞去加拿大再飞回来,紧迫的行程只是想象一下就觉得疲倦。
他当然很清楚身体状态对发挥程度的影响,在下榻的旅店会合之后很乖的好好休息调整了时差,第二天动身前往会场训练时再被简洁干练的衣饰装点着、显出了神采奕奕的专注模样。
练习中的状态也确实不错,程序中会出现的跳跃都得到了确认,乃至是短节目的发挥也很完美,以110.72的分数排名首位。
可每晚回到房间后他总显得很疲倦,或许是不想让她担心的缘故嘴上从不肯说,却有过不小心睡在了浴室里的经历。
而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再度回到房间里的他就挺抱歉的说或许得跟她分开住几天,因为感觉自己有点儿感冒了。
接下来就是自由滑的比拼,王君不得不感到担心。羽生却很轻描淡写的说并不是很严重的状况,只是传染给你的话吃药会很麻烦,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了。
全日锦标赛对他而言算是信手拈来的赛事,哪怕是不够完美的状态,短节目已经拉出的分差也足够他轻松摘获优胜。
王君只好压下情绪配合他的安排,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叮嘱他要放松一点,太过紧绷有时候反而适得其反。
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平昌冬奥前,在不确定脚踝能否痊愈的状况下每日都能收到的、来自她的过度的关心。
其实这次她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许上次也是一样。
不过是出言的提醒和认真的在意,正对了一直以来隐秘的不安。
她担心他会有所失误、担心他会发挥失常,而滋生了这样的担忧的,正是开始动摇的、不够信任的信念吧。
也不是不清楚她不是这样意思,归根结底是自己开始过分的敏感。可在这样进退维谷逼仄的心境之下,却忍不住去多想。
尤其是身体积压的倦怠和隐痛开始冲击神经,配合着心灵上的动摇和疲惫,羽生突然感到了沉沉的疲累。
浸淫竞技一道已经十余年,在不合时宜的情绪出现的瞬间他已经有所警醒,并积极理顺心态去调整。
可这样强打起的精神同样也带来了新一层的负累,就像是不堪重负前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挣扎与自我救赎间碰撞出了复杂的化学反应,呈现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迷茫。
在自由滑开始之前羽生去吞了几粒药,受轻微感冒的影响他感到有些钝钝的头痛,呼吸也不太通畅,有一些鼻塞。
或许会因此有些失常的发挥。
而卡桑和君酱就在观众席上坐着,还未上场前这样的认知就一闪而过,被他用力的扔到了脑后。
还没有开始就想好了逃避的理由,居然已经退步到这种程度了吗。
烦躁的心绪迫使他沉凝了神色,再强迫自己沉浸在热唱的世界里,以激昂的旋律和歌词催发强烈的战意。
一定要拿到压倒性的胜利才行!
如果在全日的赛场上也输掉的话,到底会被打入怎样狼狈的境地呢。
这样的想法哪怕只是一闪而过,也带来了绝对强烈的痛苦。
比赛终于进行到了他所在的顺位,时隔四年的全日锦标赛,自由滑的比拼里压轴出场。
在短节目取得了遥遥领先的高分之后本该是毫无悬念的比赛,国内第一人的名头自他升组至今都无人动摇,完完全全的实至名归。
为了能拿出完美无缺的节目羽生还去掉了勾手四周的跳跃,回归了加拿大分站赛时的节目构成。
踏上冰场等待音乐渐起的空隙里鼻塞又带来了些呼吸困难的感觉,促使他抽动了两下鼻尖,分散了几分凝聚起来的专注。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开场的后外点冰跳有翻身的失误,羽生来不及多想,迅速凝神追逐熟悉的鼓点。
萨霍夫四周的成功安稳了几分心绪,可感冒带来的呼吸困难却越发严重了,不过刚刚开始的程度倦怠感就迫不及待的反扑,四肢都沉重着无力,只能凭借一直以来的战斗素养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和稳定的发挥。
挨过定级步法转入高难度的跳跃阶段,羽生沉稳下心神奋力起跳,可疲累的身体却不肯受控。
原定的3lz空成了两周、后内点冰的连跳也因为滑出时的翻身而失误。
这是这一场的第几次失误了,羽生无法回忆。
他只觉得脑袋越发的疼了……可明明还远远不到中国杯伤后的状态啊,所以怎么可以——
突起的懊恼带起几分清明,迫使他成功完成了413的连跳,可乍起的欢呼还不曾结束,就见他再度接连了翻身的失误。
这下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传奇选手的不在状态,这样罕见的、几乎从未有过的状况。
毕竟自从升组以来他到手的成绩素来稳定,哪怕是伤后付出也无慌无乱,堪称项目下的定海神针。
所以他怎么了?
是压力太大了?
还是外界的声音对他造成了困扰和打击?
分明赛事还未结束,却已然有人为此而哗然,紧张或是震惊、乃至隐秘的惊喜都悄然蓬生,窃窃交换着私语。
王君慢慢屏住了呼吸。
她也看到了他的不在状态,举手投足间的无力都彰显着疲累,而他仍大口喘息着坚持再赛场上,就算收获反复的失误也继续着既定的跳跃。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甚至从未想过的模样。
甚至挣扎到了狼狈。
泪意几乎在瞬间上涌,被她咬紧牙关咽了回去。
哪怕也曾见过他失态的哭泣,可是在那之后他呈现在她面前的,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
明明他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就算被强力的打压也要承认他是项目下独一无二的GOAT。
可或许就是深谙着这样又捧又杀的手段,才带来了更加沉重的压力。逼迫他必须迅速再度证明自己的实至名归,否则就是“过去的荣光”、是“落幕的王朝”。
是刚好拿来垫脚的“活化石”。
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心呢。
所以越要顶住压力迎难而上,一月之内辗转三场赛事,结束之后也不肯好好休息,针对存在的破绽迫不及待的继续提升自身。
他已经紧绷的太久了。
从2019年的世锦赛至今,休赛季也不曾松懈心神好好的休息,被恶意拉出的丑陋的分差引动着,持续不歇的进行堪称疯狂的训练。
拉紧到极致的弓弦,得不到好好放松的休憩的话,到底会怎样呢。
可他仍是独一无二的羽生结弦。
透过渐渐腾起的水汽能看清他仍未有丝毫放松,衔接进入的难度一如原初,所有的跳跃都尽可能的做到了足周。
可最终的3A仍旧无力的摔落冰面,他迅速起身接出标志性的大一字。在那之后有节奏的呐喊仿佛又为他注入了勇气,跳接燕式后的蹲踞联合旋转和联合旋转都标准且有力,结束动作定格的刹那他喘息着露出了无奈又抱歉的笑意,轻松让始终忍耐的泪意盈睫。
“哭出来会更好一些。”
耳边传来由美夫人轻声的提醒,王君摇了摇头。
她清楚这个时期的自己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尤其不能忍耐的憋气。
可在这赛场之中,在镜头随时会给到的观众席上,她如果真的哭的难看,不知道又能为他带来怎样负面的影响。
她只能面无表情的看他在冰面上停留了几瞬再艰难起身,迎着全场嘈杂的声线含笑展手的瞬间抬手,飞速拭去了溢出眼尾的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