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花》牧只

1、开

　　一

　　横滨著名的医药制造商的次女遇袭，受伤住院。

　　为了保护仅剩的继承人，找到袭击的谋划者，河内家砸下重金请出武装侦探社。

　　“我女儿虽然为人乖张不听话，但是也从来没有与人结仇过。”

　　“这次袭击一定是为了打击河内家！”

　　“请各位一定帮帮我，将针对河内家的恶人绳之以法。”

　　用绢帕抹轻轻压了压眼角的优雅夫人，叹息着。

　　银发的中年男子点头。

　　“定会将不法者找出。”

　　“您还有什么嘱托吗？”

　　优雅的妇人先是道谢，然后她看了看坐在待客厅的社员们，犹豫了一会，以难以启齿的艰难语气说道。

　　“小女因性格阴郁，”妇人微微侧头，避过了斜对方那个绑着绷带的俊美青年。

　　她微小的一顿，用手帕掩了嘴。

　　“时常轻生。”

　　“请……务必看管好她。”

　　众人的眼光控制不住的往那容貌俊美却缠着绷带的青年看去。

　　妇人不明，也望过去。

　　她看那青年沉稳又温和的笑，对她承诺。

　　“自然会为夫人照顾好河内小姐。”

　　妇人收回视线，颔首。

　　“那最好不过了。”

　　——
　　二

　　与河内家的富有同样出名的是河内家两个女孩的容貌。

　　已亡故的长□□雅从容，温婉可亲，是明月般的美丽。

　　次女却相反。

　　她的美貌如同热烈燃烧的玫瑰，是欲望间最炽烈的那把心火，但凡是有幸目睹她真容的人都为她的美貌失去言语。

　　他们都说她不是人间该有的姝丽。

　　人人都盛赞她的鲜艳。

　　——
　　三

　　太宰治在前往河内次女病房的路上，正好碰见才从她病房里退出的年轻护士。

　　那位年轻的女性满脸通红，走时目光似不舍一般，留恋的看了一眼房内。

　　而就这一眼，年轻的女性脸上更红，嘴边受宠若惊的露出微小的笑。

　　她垂着头，用记录本挡住绯红的脸，疾步从他身边走过。

　　并没有注意到他。

　　太宰治明白自己的容貌对女性的吸引力，这样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的情况实在不多。

　　他轻轻一笑，走上前去，叩门。

　　半透明的玻璃让他看见了站在床边拿着水果刀的少女。

　　外面叩门的手骤然一停。

　　里面垂头的少女抬首。

　　乌黑长发，雪白肌肤。

　　玫瑰色深邃的眼眸。

　　惊人的美色在他眼前铺开。

　　远比照片里更令人震撼。

　　可她看来的那一眼，又凉又淡。

　　像燃尽后灰白的碳。

　　人人都曾称赞她的美丽。

　　可等他亲眼看到了，她也只给他留下一眼灰败的残红。

　　——
　　四

　　“麻烦您叫医生了。”才包扎好伤口的少女温柔的望着坐在她床边木椅上的青年。

　　“您远道而来，却未能招待好您。”少女愧疚。

　　“实在抱歉。”在母亲口中阴郁的女儿，如此温和有礼。

　　甚至没有关心自己的伤口。

　　太宰治也笑了，他同样温柔的弯了那双像是融化了的春日阳光的鸢色眼眸。

　　“小姐太见外了，照顾你是我的责任。”
　　“而且小姐还请我吃了苹果不是吗？”

　　青年晃了晃小银叉上，被削成小兔形状的苹果。

　　“非常可爱，也非常甘甜。”

　　少女轻轻一愣。

　　她眨眼间回神，旋即花一样绽放出一个含着浅浅喜悦的笑容。

　　“您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请问如何称呼您呢？”

　　他看着少女眼底氤氲开的光。

　　“我叫太宰。”
　　“太宰治。”
　　“小姐可以叫我太宰。”
　　“当然如果小姐愿意用治来呼唤我。”
　　“也可以哦。”

　　少女嘴角又往上翘了一点。

　　“还请容许我称呼您为太宰先生吧。”

　　她眉眼温柔。

　　“您是我郑重以待的贵客呢。”

　　太宰治笑，那鸢色的眼望着她。

　　“我想没人能拒绝小姐。”

　　他想着“贵客”这个词。

　　同意了这个称呼。

　　——
　　五

　　武装侦探社的社员时常来探望少女。

　　太宰治看她笑着迎客来。

　　又笑着送客走。

　　国木田对着太宰治感慨她的温柔，为她遇袭而心痛。

　　太宰治摇了摇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

　　正直的男人皱起锋利的眉，似有疑惑。

　　“河内夫人说她的次女是个阴郁的孩子。”

　　太宰治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又在削苹果的少女。

　　她好像对刀具的使用非常的熟练，能削出各式各样的小动物。

　　手腕上还未彻底愈合的伤口慢慢渗出血丝。

　　太宰治按下手上的呼叫器。

　　“她太过于温柔了。”

　　“一个对自己都不温柔的孩子，”

　　“真的明白温柔吗？”

　　他推门进去，留下了门口呆愣的男人。

　　——
　　六

　　在案件进展到一半的时候，河内夫人撤回了委托。

　　带着丰厚赔礼的妇人表示后续交给警察就好，无需再劳烦武装侦探社费神。

　　自然也无需太宰治再去“看管”少女。

　　但是这不妨太宰治去看望少女。

　　以友人的身份。

　　“其实我更愿意用追求者的名义前来看望呢？”

　　坐在老位置的青年看着帮他削苹果的少女，数日未见，那缠在手腕上的绷带竟然还未撤下。

　　小半月过去，绷带崭新如初。

　　“您可不要这样取笑我。”少女无奈，但是仍旧温温柔柔。

　　“且医院怕也是不会让我的仰慕者进来的。”

　　太宰治知道。

　　在他接受委托之前，曾有少女的仰慕者前来探望，却意图杀害少女，最后被制止了。

　　那位仰慕者来头不小，是东京一家知名企业的唯一继承人。

　　又一个“唯一的继承人”。

　　“还是做朋友的好。”少女把削好的苹果装在盘里。

　　“更加方便，您说是不是？”

　　粉白的果肉衬着殷红的瓷盘。

　　太宰治抬手接过。

　　“话是这么说。”

　　牙齿咬碎果肉。

　　“但我想追求小姐，”

　　“可不是取笑啊。”

　　少女那拿丝帕擦拭刀具的手顿住了。

　　柔软的丝帕包裹着利刃。

　　她看向他。

　　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您啊……”

　　她叹息。

　　“您才是那个无人能拒绝之人吧？”

　　——
　　七

　　“所以你成了河内小姐的男朋友？！”侦探社众人惊呼。

　　“那你不是即将嫁入豪门？”与谢野晶子嘴一撇。

　　太宰治眨了眨眼。

　　“也许哦？”

　　没有否认的意思。

　　人虎少年惊呆，满脸不可思议。

　　轻浮的浪子难道终于发现真爱回首是岸？

　　“太宰，你不是拿你那轻浮一套去哄的河内小姐吧？”

　　国木田的怀疑不加掩饰。

　　“没有哦，国木田。”开口的却是那个一直在吃零食的青年。

　　他微微睁开了眼，注视着那个对他一笑的青年。

　　“太宰这次没有哦。”

　　“这是他第一次承认。”

　　“他是别人的。”

　　——
　　八

　　他又去看望她了。

　　少女接过青年专门买来的玫瑰，小心翼翼的送进才打了清水的花瓶里。

　　太宰治坐在她的床边看着沐浴在阳光下温柔从容的少女。

　　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正在盛放的娇艳花朵上。

　　于是玫瑰为她俯首，亲吻她的指尖。

　　他的少女是神遗留在浑浊人世的珍宝。

　　可人世使她蒙尘。

　　他垂眼，看着手心里的两个药瓶。

　　诺氟沙星、氨茶碱。

　　他笑起来，看向窗户边还在整理花卉的少女。

　　“氨茶碱中毒。”

　　少女理花的手定住。

　　“我还没有想过这种自杀方式呢？”

　　青年嘴边的笑意温和，眼神却冰冷。

　　少女的手离开了花。

　　她拿过了青年手心里的药瓶。

　　慢慢扭开瓶盖。

　　瓶身倾斜，两瓶药瓶里的药统统掉落在床铺上。

　　一粒未少。

　　——

　　少女一句话没说。

　　一整个下午，她都保持着沉默。

　　太宰治想哄她开心。

　　种种方法都不奏效。

　　束手无策的青年可怜的看着自己的恋人，祈求发怒的恋人能宽恕他。

　　少女终于大发慈悲的开口了。

　　她问他。

　　“为什么不吻我呢？”

　　被雪白锦被簇拥的少女像在雪地里高傲盛开的玫瑰，燃烧着，张扬着她的美色。

　　“将自己当做礼物，献给我。”

　　“我就原谅你。”

　　敛起了温柔的淑女，少女展露了阴郁高傲的美艳。

　　“现在，来吻我。”

　　她阴沉的命令道。

　　太宰治眼里却藏着笑意。

　　他恭敬垂首。

　　献吻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