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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番外2 ...

  •   贴一下本子2刷时新写的番外,是之前有提到过的,完结时想要写但是没写的布鲁斯视角的内容,时间线对应正文的40-43章。
      注:这篇不是之前承诺过的不公开番外(一刷时就在本子里的番外1才是)

      Forget all the faces you’ve missed.

      十分钟前出了一场车祸,算不上严重,只是因为发生在某名流的公馆外面,所以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布鲁斯坐在自己的车里,因为外面的噪音逐渐清醒过来,小声跟前排的司机询问了下情况,便又安心靠了回去。
      车内一片漆黑,布鲁斯刚从醉酒中醒来,爬起来时还有点恶心,一连在座位上换了好几个姿势。司机代驾经验丰富,见此便体贴地回头询问要不要把窗户敞开一点,布鲁斯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算了。说这话时,他在黑暗中不动声色地往自己的手边看了一眼。旁边没人。
      真皮座椅呈现出一种护养得很好的上层皮质的光泽,布鲁斯分出手摸了一下,发觉指尖的触感有些冰冷。出发之前,他鬼使神差地从一众豪车之中挑中了它——款式较之于跑车不够招摇,车型对于花花公子的身份来说也有点不够贵气。平时鲜少得到主人的青睐,使得这辆车在车库之中显得有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布鲁斯想了一会,觉得这车实在不像自己的风格,当初之所以会购下似乎全凭导购讲了一句“此车适合出行”而已。
      车内的空间大,座椅前面空隙多,加之厂商主打宣传的人体工学座椅设计,布鲁斯当时坐在副驾上感受了三分钟就立刻决定购下,面对销售人员的惊讶以一枚“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微笑回应,天知道他到底看上了这款车什么。
      蝙蝠侠做决定也可以很冲动,完全不为任何理由,仅仅是出于一个突然冒出的念头——觉得坐在这里面会很适合睡觉,以及……
      布鲁斯记得自己当时在座位上多呆了一会,手就像现在这样抚摸着座位的皮面,没有任何来由地想着:
      以及,这款车由克拉克来开一定会非常合适。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短暂停滞的车流开始以龟速流动。大概是被堵住大门的人家意识到了有客人出事,于是差人出来疏导起了交通。
      公馆的主人可以说是布鲁斯的老相识了。布鲁斯八岁以前就因为长辈的关系玩在一起。后来韦恩家出事,布鲁斯销声匿迹了十年又出现,彼时这位朋友已经成为了家里的主人,时常会邀请同一阶层的纨绔子弟们一起寻欢作乐。
      布鲁斯不介意成为邀请名单上的一员,刚好他也需要借此来成全他花花公子的身份。接到电话的那天正好是他生日。老朋友先是就韦恩庄园被焚毁一事表示了慰问,随后逐层递进,话头来到了邀请他自己来自己的晚宴上。
      当时布鲁斯躺在地板上,固话掉下来时刚好磕到了免提,因此阿尔弗雷德冲进来的时候把邀请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安静地对视了一会。
      “好。”他最终在老管家的注视下开口回答道。
      此时他已与克拉克分手三周有余,距离布鲁斯·韦恩从公众视野中消失也三周有余。布鲁斯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从满地的狼藉中开出一条路来。
      重新出现在人群里,对一个从小就泡在各种聚光灯下的名流来说没那么困难,该如何应对寒暄简直都刻进了骨子里,仅靠着肌肉记忆便能一路过关斩将。布鲁斯心知自己的表演完美无缺,只是转身以后,便实在再提不起兴趣微笑。
      在场有不少熟人。都是熟悉面孔,在一起难免会相互打探近况,布鲁斯故意坐到角落里,没想到还是被捉了过去。
      “布鲁西今天没带女伴来?”
      开场就这样简单直接地切入重点,布鲁斯既无语又觉得有点好笑。在被拥入人群前,他有意暂停了一瞬呼吸,随后更多的询问随着涌入的空气一起向他袭来。
      “是哦,怎么了,我们的布鲁西宝贝?好几周都没有音讯,怎么看起来瘦了不少?”
      “最近都去哪了?我往韦恩庄园打了好几个电话,接电话的都是阿尔弗雷德。”
      “我猜布鲁西一定是又去和哪里的超模约会了。”
      ……
      在场的人没有人知道克拉克的存在,这就意味着布鲁斯如果撒一个谎,就需要再花无数个谎去圆,其麻烦程度仅仅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快要窒息了,幸好宴会的主人及时携着女伴过来,三言两语以“不要开布鲁斯的玩笑了”把众人支开。
      布鲁斯原本想举杯向这位老朋友表达一下感谢,却在看到他的女伴时顿住了。
      “韦恩先生。”
      “……凯尔女士。”
      带着黑色钻石发饰的猫女冲他意味深长地笑笑。看来自己的这位老朋友在这段时间内成了对方的新目标,布鲁斯心领神会,低头饮尽杯中的酒水向他们致意。
      酒过三巡以后,在场脑子清醒的人就没那么多了。布鲁斯独自立在落地窗边,看璀璨的玻璃上反射出身后的纸醉金迷,意识到有个高挑的人影劈开屋内的光芒朝他走来。
      “怎么没看见那个小记者?”赛琳娜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问他,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布鲁斯深吸了口气。从看见赛琳娜开始他就知道今晚迟早会有这么一环,于是他大方地捏着香槟转过身:
      “你听说得太迟,我们已经分手了。”
      大概五分钟后,两人手中的杯子都已经重新续好了杯,如此终于算是摆好了谈心的架势。
      猫女大概算是为数不多一直知道他的身份,却没有曝光他的不相干的人。两个人很久以前相识,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说是朋友又算不太上。介于对方一直游走在哥谭灰色地带里的身份,蝙蝠侠偶尔也会与其进行些合作,当年关于他和哈维之间的事情,她就知道一点,所以这次布鲁斯也没太藏着掖着。既然被提到了克拉克存在,干脆直接反问了一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赛琳娜漂亮的脸上浮起一丝不悦,布鲁斯猜她大概是想说不要那么低估她的观察能力。果不其然,赛琳娜抿了一口酒说:“你知道猫出没得不那么频繁以后,老鼠们是能感觉到的吧?我意识到你最近两个月的重心似乎没在哥谭这边,所以出于好奇,搜索了一下你最近的社交报道。”
      布鲁斯打断她:“不是说这个……你怎么知道他是个记者?”
      赛琳娜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他:
      “你没看过他给你写的报道吗?”
      他当然不是没看过。事实上,克拉克给他写的那两篇报道他反复读过很多遍。明明以布鲁斯·韦恩的身份一路走来,各种各样的报道就像是伴水而生的青苔,水流到哪里就有新的生态圈生成。多的是比克拉克更有声望和影响力的记者,多的是比克拉克写得更长、更有文采、更有爆点的文章,可他却依旧为克拉克震撼。
      为他的纯粹和无畏。
      赛琳娜被他的表情勾起了兴致,开玩笑般深挖起这个看着平平无奇的记者是怎么引起了哥谭王子的注意。这次轮到布鲁斯微笑。
      不知道克拉克是否也好奇过自己为什么会对他伸手。所有的接吻和拥抱,过后来看似乎都能从蝙蝠侠和超人的身份出发,推测出一个合理的动机和解释,可谁又能说,他没有真的参与其中呢?
      很久以前和克拉克摊牌时说过的那句“情不自禁”,他没有说谎。
      不论是超人还是克拉克都有一双真诚的眼睛。布鲁斯至今都还能回想起那天午后的书房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的画面。被克拉克注视着的感觉过分安定,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无所谓说什么,也无所谓不说什么……克拉克都会接受,这就不禁使得布鲁斯想要知道,如果他暴露得更多一点呢?
      布鲁斯一直都对自己的形象有着清醒的认知。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从来都只有两种结局,被大众接受又或是被抵制,落入哪一种都不意外,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有其道理,或早或晚都会被人理解,又或者是永远都无法被理解,但克拉克却好像从一早就看到了结局。
      他从一开始就坚定地选择了他。
      我在你的眼中当真就那么好吗?——这是他无数次想要问,却没有问出口的话。
      克拉克看他似乎是完美的。即使有缺陷、有不足,有克拉克所不喜欢的地方,他也依然是完美的……这该是好事吗?印象中,向自己告白的那晚,橘色的壁灯照耀在克拉克的身上,映着他赤色的披风的影子就像熔炉中翻滚燃烧着的火,烤得站在他面前的布鲁斯逐渐焦灼、不能呼吸。
      克拉克朝他奔来得气势汹汹义无反顾,而那时的布鲁斯却真的很想摸摸他的脸,爱怜地问一问他: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怕一样?
      “我觉得你那段时间挺开心的,比和哈维·丹特在一起的时候要开心。”赛琳娜观察着他的脸色说,“但是我以为你已经不找这个类型的了。”
      布鲁斯闻言摇一摇头:“他们是不一样的。”
      赛琳娜轻轻挑起一侧的细眉,布鲁斯知道她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是很理解这之中的道理。“他很干净。”布鲁斯琢磨了片刻又说。
      赛琳娜只是轻飘飘地接道:“干净的人有很多。”
      布鲁斯盯着晃动的香槟,看到一个个细小的气泡从深处浮上水面。赛琳娜的话问到了他的痛点上,如果他也能很清楚地说清楚这之间的差别的话,那么或许就不会在面对克拉克的质问时失语了。
      “你们会考虑复合吗?”
      “什么?”布鲁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声。
      他抬起头,就像是听了一个过于超纲的问题,一时间找不到足够的信息来应对。赛琳娜似乎也被他这副愕然的模样惊讶到了,她顿了片刻,很慢地又问了一遍:
      “你们会考虑复合吗?”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你一直“期待”发生,并且隐隐觉得一定会发生的,那么等到它真的来临以后,便会长久地沉浸在它的余波里。
      布鲁斯顶着赛琳娜的目光站起来,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听不见她又或是周围的任何声音。
      克拉克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取代了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本来直到参加晚会前,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挺过去了……一个人躲起来,不与任何人接触,直到身体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脑海中再也想不起任何一个画面。现在想来却好像仅仅是一次破釜沉舟的停滞,等他稍微好了一点,问题还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他面前。
      每一瞬与克拉克在一起的画面就像香槟底的气泡一样开始沸腾,在布鲁斯和人群之间铸成了看不见的壁垒。胸腔闷得难受,他就像个快要心脏病发的病人,可是周围没有人能帮他,因为没有人能够跨过那道困住他的鸿沟把他拽出来。
      四周太挤了,吵得人不能思考。
      布鲁斯想起了他带克拉克去飙车也是在这样的深夜里,也是这样无法呼吸的场合。克拉克赶在了他的真面目暴露出来前,答应了与他一起逃离。他们就像疯了一样飞驰在黑夜里。克拉克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安静地陪他身边,如果有哪个时刻布鲁斯敢说自己做到了绝对诚实,那么这个可以算是一个。那时候哪怕是坚定的现实主义者,布鲁斯也不免想要上问一句……可不可以把时间崩掉,让一切就此停留在这一刻?
      大概克拉克听了,又会傻傻地当真,开始认真思考其中的可能了。真是没办法。谁让他是天生的理想主义者。
      布鲁斯从第一次接触他时就意识到了他身上有种反时代的天真,会把别人所说的话都记在心里、轻易当真,这就使得布鲁斯在每一次享受他全身心的注视时,又有负疚感。
      ……明明超人一直飞在天上,看到的都是天空那样纯净的颜色。布鲁斯每一次仰望他时,都知道他完全可以飞得更高。
      他完全不必为了自己落下来。
      今夜似乎注定了会不太好过,布鲁斯甚至能感知到血液在血管中的流动。过于缓慢的流速搞得整个胸部都非常压抑。他想着克拉克的模样,想到他在跟自己在一起后逐渐变得沉默、不稳定、焦躁、患得患失……
      那么是自己的原因吗?是自己“污染”了他吗?这个问题在无法入睡的深夜里出现过很多次,尤其是在经过阿卡姆暴乱之后。可是布鲁斯往往想着想着就会不甘心起来——过往的一切就像是钙质化后的硬壳,在经历了那么多九死一生之后早就牢牢地长在他的后背上,由此也形成了他与克拉克之间本质上的差别:他再也做不到像克拉克那样……
      如果可以,他也想摆脱掉那层层重负的壳重新开始,但他不行。
      哈维的死某种意义上让布鲁斯感同身受,不单单是因为过去的关系。布鲁斯最后一次去看哈维时,记得哈维的脸上有种很冷酷的平静。他已经不再像刚入狱时那样愤怒,但好像也没有释然。布鲁斯同他简单交流了几句,意识到他的状况可能更接近于寻找到了人生命数的答案的状态,但至于答案是什么,布鲁斯也暂时参悟不透。
      两年之差让曾经无比亲近过的两人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除寥寥几句有关精神状况的谈话外,已无再多话可说。布鲁斯见此便准备结束探视,只是谁也没想到,一直安安静静的另一端却在探访者即将离去的时候忽然爆出一阵乱响。
      布鲁斯回过头。
      其实没有探视电话以后,被关押的那一方说什么是听不见的,但布鲁斯读得懂唇语,所以他看见被狱警控制住的哈维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要小心,不要落到像我一样的下场。
      几个月后,他知道了那个下场是什么。

      得知哈维死讯的那个夜晚,布鲁斯流连在哥谭的贫民窟里。很难去描述他当时的心情,但比起伤心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他觉得自己只是想要思考。
      难得的,想要放下所有事情的去思考。
      所以他隔绝了所有人的通讯,包括克拉克的。
      他在一家熟悉的酒吧坐下,于烟雾缭绕中一杯酒一杯酒的叫,一边喝一边复盘所有的事情,从他们相遇直到最后一次见面。喝酒只是为了强行催动大脑而已,毕竟他那个时候就跟木头人没什么两样。
      在这样迟来的回忆中追溯自己是否对已逝之人负有责任是很没有意义的行为,布鲁斯从八岁以后就不再做了,于是他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去思考哈维当时所抓到的那个谜底是什么。
      以他对哈维·丹特的了解,他不相信这里面存在被“逼死”的可能。曾经的白色骑士,在信仰崩塌后毅然走到了黑暗里,做出决定时这样果断决绝,必然也不会因没有退路而惊慌。哈维只能是自己选择了死亡,可是为什么?
      在穿透了时光的画面里,布鲁斯几次回到探访现场,试图寻找出任何能透露哈维决定离开的证据,在某一刻曾流露出悲伤或心死的痕迹,等回过神来时已是清晨。
      酒吧老板因为曾经受过他的庇佑,破例让他在这里呆了整晚。离开的时候,因为整夜呆在黑暗里,布鲁斯整个人都很恍惚。
      他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几乎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世界仿佛与他脱节了,布鲁斯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头顶的太阳是那样遥远,日光是那样遥不可及,在这样的无所适从中,他有一瞬连该去哪都不知道,能找回家纯属是靠肌肉记忆。错位的体感直到看到了克拉克才被修正。
      然而在这样的过程中,他却逐渐意识到了那个谜底的真相。
      现在想来大概真的很残忍,当克拉克抱着他时,他想的却是或许他们永远也不能真的走到一起。
      克拉克拥有他失去的一切——他干净、正常,他从没有经历过自己所经历过的事情。他应该高高地飞在天上,永远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被克拉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时,布鲁斯瞥到了克拉克红红的眼角,麻木的感官竟有一丝要复活的征兆。可是当他对上克拉克的眼睛时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避开克拉克的目光,别过头去。
      因为未来已经遥不可及,又无法与错过的现实和解,所以才想到选择退场。然而他们的前半生都已经与哥谭牢牢地融合在了一起,到底怎样才能退出得干净彻底?怎样才能获得和过去一刀两断的清白无罪的新生?
      哈维给出了他的答案:想要退出便只有死路一条。
      你要小心,不要落到像我一样的下场。当时的哈维·丹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呢?……可是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当布鲁斯想明白了这背后的原因后,要受其困扰的大概就是克拉克了。
      他既不想弄脏克拉克,又没办法撇清自己,即使是蝙蝠侠也少见的犹豫了。因为无法想出答案,所以他愈发回避同克拉克接触。每次克拉克郁郁离去时,布鲁斯的内心也有某个部分跟着坍塌,可是克拉克明显已经受到了自己的影响,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到如今这一步已无法回头。
      无力的难道只有克拉克吗?其实自己又何尝不受无法改变的折磨呢?
      创伤无法被抹去,时间也无法倒流,布鲁斯后来回想起自己从第一次接受采访时,就有意摆出难堪的一面来试探克拉克的反应。克拉克没有躲开。或许就是这里开始,他开始不断试探克拉克的下限,甚至是破罐破摔,直到有一天一切都被彻底打碎。
      克拉克对他提出了分手。
      自己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自己开心了吗?

      布鲁斯面色苍白地走在人群里,浑浑噩噩中撞过几个人的肩头,见到一直在关注宾客状况的管家从大厅对面挤过来。
      “韦恩先生?韦恩先生?您还好吗?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管家扶住布鲁斯的肩膀,瞧着布鲁斯的脸色小声问道。恰好一位服务生经过,布鲁斯茫然的目光经过管家的脸,慢慢飘落到服务生手中的餐盘上。
      谁也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哥谭宝贝突然冲过去一把撞倒了服务生,在一片惊呼声中对着盛放干冰的桶大声干呕起来。
      四周的男男女女纷纷退开。宴会厅里原本一片和谐的说笑声在那一刻起被撕开了个无法挽回的裂缝,管家们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前来修补,同时抽调人手护送韦恩先生离开。
      布鲁斯根本没空去管他们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无法控制的干呕同那些不断闪回的记忆一起占据了他的身体,布鲁斯什么都没办法说。他只能不停地干呕,像是要把胃部清空,要把身体打开。
      就像要把那些深藏内里、早已与血肉融为一体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一样。
      在一片焦急的呼喊中,会场的顶灯化作了巨大而纯白的光晕。布鲁斯在脱力后逐渐抬起头,意识到视野的尽头一片朦胧,连带着脑海中的画面一起。
      ……现在那闪回的频率终于慢下来了。
      过于明显的酒气使管家判断布鲁斯是因空腹喝酒引发了连锁反应,同主人汇报过后便嘱咐人送韦恩先生去休息,同时着手联系了送韦恩先生回去的代驾司机。
      布鲁斯感觉到自己被扶进了一间干净的客房里,黑暗中漂浮着一种缺乏人气的清冷气息。服务生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然后按亮了墙角的夜灯,之后便跑去给布鲁斯倒水。无人关注的客房大门因为弹出的弹簧锁而虚抵在门框上,露出一道温暖的光缝一直流淌至床边。布鲁斯发现了它,在身边人忙碌的时候盯了它很久。这样的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布鲁斯在空白的脑海中奋力搜索着,但是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服务生已经把水放到床头柜上。然后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光缝在暴涨后迅速缩小,布鲁斯原本没什么反应的身体忽然在它快要不见的时候迸发出一种想要抬手的冲动,可是他想抓住谁呢?
      他谁也没抓住。
      门被带上了,寂静的黑暗中没有一点声音。
      布鲁斯像尸体一样躺了一会,然后慢慢抬起手遮住眼睛,发出了沉缓的、漫长的、没有声音的尖叫。
      再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昨夜的一切连同回忆在他的脑子里面随机切放,导致他到现在还是有种很难受的感觉。清理车祸不知用了多久,布鲁斯意识到黑夜已经过去,外面开始能看到大片沉浸在蓝色中的荒野。
      他摇下车窗瞧了一会,突然叫住前排的司机,冲他说了个地址。
      司机一愣:“您确定……?”
      布鲁斯点点头。
      韦恩庄园自从焚毁后就拉起了闲人勿入的警戒线。阿尔弗雷德没有逼他,布鲁斯便一直以各种借口回避这个问题,甚至都没有在灾后再回来看看。
      今天是他第一次回来。车子停在距离庄园入口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布鲁斯下车以后,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车子还在原地点着火等他。
      代驾的司机不过也才二十出头,熬了一晚上,原本想趁着主顾不在的空荡里抽支烟,结果没想到布鲁斯去而复返,吓得刚架起来的烟一哆嗦掉到了座位底下,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但是他的雇主却没有那么大反应。
      布鲁斯只是站在车边,跟他说:“你可以走了。”
      司机“啊?”了一声。见布鲁斯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立刻下车追上去:
      “韦恩先生,您的钥匙。”
      布鲁斯瞥了一眼。
      “你留着吧。”他平淡地说,“这车送给你了。”
      他把一脸惶恐的年轻人留在原地,这次他真的再也没有回头。

      直到相遇很久以后,布鲁斯才意识到自己从没考虑过克拉克会不会开车的问题,但是当他强行把钥匙塞到克拉克手里的时候,克拉克没有拒绝。克拉克鲜少会对自己提出拒绝。布鲁斯明白从小便融入人类社会的他深谙人世间的交往法则,知道凡事要顾及别人的心情,所以有的事哪怕很突兀也不会表示出来,反倒是自己……给克拉克买这辆车完全是出自他个人的意愿,事后也仅仅在圣诞节出游的时候开过,结束时被克拉克不动声色地还了回来,大概是克拉克不太喜欢吧。再加上现在他们已经分手,车留着也没用了。
      爱就好像电波,发出时是一个模样,那边收到时又是一个模样。
      布鲁斯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在林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天色又亮了一点,将海水般的蓝化成了淡青的灰,穿过枯木和荒草,他看到了韦恩大宅寂寞地伫立在那里。
      天上开始落下带着尘味的雨,漆黑的建筑沉默地站在天地间,全身遍布着烧伤的痕迹,布鲁斯慢慢靠近它,有关火灾的零星记忆开始浮现。其实具体的过程他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上一秒才察觉到糊味,下一秒火已经窜得老高。据阿尔弗雷德说,他当时整个人都非常僵直,一直盯着起火的地方,直到被自己找到然后强行拽出去,可是他即使是出去了也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那里。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座承载了他大半人生记忆的建筑在火中变得面目全非。
      布鲁斯站了一会,发觉雨有变大的趋势,他并不怕淋雨,只是觉得继续再留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转身的时候,眼角瞥见了一抹亮色,布鲁斯愣了下,走近了一点,发现距离大宅不远的荒草里竟然有一束包好的向日葵。
      为什么会有向日葵在这里?
      ……可惜他那时候不光被脱水、还被酒精折磨,思维实在迟钝,一时想不透就不想了,只是觉得在下雨,它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怪可怜的,于是他蹲下来拾起了它,将它一同带回了住所。
      那天回去以后他睡了很久,再醒时外面已是黄昏。布鲁斯对此没什么感触,只是觉得倒也蛮符合蝙蝠的作息的。向日葵被他随手插进了卧室的花瓶里,布鲁斯换衣服时想起了它,某种奇异的感觉闪电似的从心里蹿过,他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花已经谢了。
      原来花瓶里没有水。
      自己忘了放水,花瓶是空的。

      呆在家里的那段时间布鲁斯什么也没做,全身有种被抽干了的感觉,和之前每分每秒都必须要忙碌时正相反,就像是一台高速运转的仪器终于迎来了职业生涯中所有齿轮都损坏的全面崩盘,这种感觉在父母死后出现过一次,如今是第二次。布鲁斯隐约察觉到自己目前这种,好像暂时恢复了“人”的外观的状态不会长久,于是趁着还没再次散开,他终于出门赴了心理医生的约。
      医生比他大上一些,是位有点学究做派的女性,握笔写字的姿势一板一眼,但讲话的声音很温柔。因为之前实在没有力气出门,所以布鲁斯都是通过电话与她联系。说真的,他实在是不喜欢电话里等待对面回话的那段间隙,现在见到真人就好多了。
      布鲁斯坐在沙发上,认真等着对面办公桌后的人翻完病例。其实比起诊断,他更像是来对过去的几个月做个了结,所以不需要心理医生开口,他便主动做起陈述来,讲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有意无意地往医生背后的挂表上瞥。时针的摆动会让他觉得安心一点。
      对方很耐心地听他的讲述,时不时低头写上什么,布鲁斯的目光从墙上的钟落到她桌上的台灯上,然后是墨水瓶、记事本,马克杯……他确信自己没有走神,这样布置完全没有在他心里再勾起什么。
      “我确信自己目前还算稳定,我会自己调整过来,很快就能回到像过去那样正常的状态……”
      医生的手停了一下,布鲁斯看见她似乎在某个词上用笔尖着重点了点。
      “正常?”
      布鲁斯点头:“是。”
      “所以,你认为,你该做的不是退出先前的状态,而是返回先前的状态。”医生在这里特意拉长了尾音,问道,“先前的状态是指什么?”
      布鲁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能够处理工作,能够有效地平衡好周围的人际关系……”他顿了顿,“能够不再陷入像现在这样什么也做不了的状态里。”
      医生闻言思考了一会,把笔放了下来:“韦恩先生,对你来说,过去的生活状态是安全的,因为你可以七天二十四小时地工作,同时也可以蜻蜓点水地与每个暧昧对象点到为止,可是我比较好奇的是你希望把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是为什么?……据我所知,没有人热爱自己的工作到希望每分每秒都不停下。”
      布鲁斯不言不语地盯着她。
      “……因为这样可以帮助我忘记所有我希望自己根本没经历过的事。”
      “包括刚刚你提到的那段关系吗?”
      布鲁斯准备接话的势头顿住了。医生注意到他皱起了眉,脸颊两侧的肌肉轻轻颤抖,她等了一会后轻舒了口气:
      “其实除了你以外,这世上还有成千上万的工作狂,但是他们并不会畏惧亲密关系的产生,也不会抗拒它的介入。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从未发生过这种关系,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事情来填满这种关系的缺席所造成的空缺,可是韦恩先生,你在经历了那种关系以后却想着将它从人生里排除——你有没有思考过是为什么?”
      答案其实早就已经在心里,但这一次他不能再假装别人都已经听见。布鲁斯闭上眼睛,轻轻吞咽一口:
      “因为我不想再承受失去的感觉。”
      医生停下来,起身去给布鲁斯倒了杯水,转身的时候那轻柔的声音还在继续:“请容许我插嘴一句,韦恩先生,阻止失去有很多方式,除了在根源上解除以外,也可以在失去前努力——你似乎没有提到在上一段关系结束后你是否有做出挽回……我的意思是,之前你们之间出现矛盾时,你做过示弱的举动,为什么最后反而不再做了?”
      见布鲁斯不说话,她接上:“是因为觉得没有用了吗?”
      布鲁斯摇摇头:“每一种亲密关系最终都会走向这个结局。父母、亲缘、朋友……爱人,所有人最终都会离开,每一种关系都将不复存在。”
      “所以你其实早已经认定了你们最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医生把水递到挨着沙发的矮桌上,“其实这有点超乎我的职能所在了,韦恩先生。这是个哲学问题,就像西西弗斯的巨石,只要重力存在那块石头就一定会往下滚,那么是否所做的努力最终都没有意义,可是如果你如此相信这一点……那为什么最初遇见他的时候,你没有放他走呢?”
      午后的光线透过百叶窗落到心理医生的脸上,布鲁斯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也是坐在这样相似的场景里,阿尔弗雷德一边收拾茶具一边问他,为什么他看起来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
      那时的布鲁斯放下手头的工作思索了片刻,竟然一反常态地配合了起来,把和克拉克在宴会中途跑去飙车的事杂糅了一下认真讲了大概百分之八十以上……其实不光是阿尔弗雷德,连他自己都很意外他为什么会有心情讲这个,但他确实想说,因为那种久违的快乐不适合说谎。
      “你没有拒绝他。”
      “什么?”布鲁斯被声音提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医生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你没有拒绝这个人,这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布鲁斯同她对视,三个月后的他渐渐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答案——

      “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我的样子啊。”

      这似乎是根植在人类DNA里的东西。遇到克拉克时,布鲁斯以为自己已经吸取了足够多的教训,已经不会再对未来抱有希望。可是克拉克出现了,仅仅是用那些笨拙的言语和微笑便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他的防线。
      原来没有人能真正停下对美好的向往,拒绝将幸福抓在手里的欲望。
      哪怕他曾反复提醒自己,最终也还是深陷其中。布鲁斯忽然想起了圣诞节时,克拉克送他的那只小熊还在他的卧室里。大火来临时,他没有带走它。
      它会怪他没有救它吗?
      “其实你未必就想放弃,可是你还是选择了放弃。”
      布鲁斯用力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难以发声:“因为我没办法……”
      没办法在当前的状态下,一边兼顾蝙蝠侠的责任,在一边兼顾布鲁斯·韦恩的感情。
      他尝试了几次,最后只是轻轻地总结道:“有时候能让你快乐的未必就是适合你的。”
      医生点点头。
      “韦恩先生,你可以选择暂时封闭自己,但是如果一直这样做,恐怕不会有转机。”
      “已经不需要转机了。”布鲁斯到了此刻泄力般往沙发上一靠。他的目光飘向了放在墙角的鱼缸,看到里面红色拖尾的金鱼就像是簇火苗般在水下摆来摆去,“当你已经能预计到事情的走向时,就会觉得时间非常残忍,因为最终结果根本避无可避。你只能等待它的来临。那种感觉就像是被辆重型卡车从身上碾过,虽然表面没有任何损伤,但是内里已经被压得血肉模糊……而你只会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让自己死个痛快。”
      他停了一会,突然又毫无预兆地开口,十分冷静地说:“你知道吗,医生?我甚至曾经幻想过和他死在一起的结局,在我们一起去飙车的深夜。或许有某个时刻我真的想过。”
      见医生忽然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布鲁斯轻轻笑笑:“只是说说。”
      他早就不做那种一走了之的傻事了。
      目光再落回鱼缸时,聚焦点变了变,这次布鲁斯看到的是自己的脸,还是很英俊的,除了没有一点笑意的眼角和唇角真的看起来很阴郁。
      奇怪,他这是什么表情。他这是在难过吗?……他应该感到难过吗?布鲁斯不太明白。
      明明是他自己对克拉克施加了一系列的冷暴力,最终导致事情不可挽回,就像是那场火一样。如果一开始就扑灭,也不至于会把整个韦恩庄园都毁掉……可是他却只是看着,仿佛他一直都在等着这样的一场大火来临,将他的过往全部抹消。
      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想逃脱。
      玻璃里的那个影子眉头松开了一些,或许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再没什么可隐瞒,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哪怕那只是一种幻想,但他的确想过和克拉克同归于尽,这样的他真是罪无可恕,可是假如有的选择,他还是会希望能够从克拉克这里获得“解脱”。不论这个“解脱”是什么。
      布鲁斯心想,理想的情况或许是他们会专门花一天去约会,把克拉克一直希望和他一起做的事都做一遍。他们会去那家一直没凑到时间去的餐厅吃饭,然后一起散步回家。他们会牵手经过人流拥挤的马路、经过灯火辉煌的大桥,穿过每一个有花香的街区和小巷,在公寓楼下无人的角落共同抽完一只香烟。
      他们会在放肆的笑声过后安静下来。他们会在共同的心照不宣中抬起头对视。
      斑驳的城市光影交错于彼此的脸上……就这样放缓、无限变慢,直到一切变得隽永,一切尘埃落定。
      结束的时候在一起,这样重新开始时,大概也不必再花那么多的时间相互等待了。
      医生再度停下笔时布鲁斯理了理外套,准备起身告辞,却没想到交付处方的时候,医生腾出一只手把一直带着的眼镜摘了下来。布鲁斯愣了愣。
      现在她看起来又很年轻了,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温柔的吻。
      “……曾经我也以为我活不到三十岁,韦恩先生。”她说,“可是如今我已经四十岁了。”

      布鲁斯在镜子前停顿了一会,里面的那个人有一点陌生。他端详着那个面色苍白的人影,注意到鬓角的位置不知何时生出了几根白发,看起来有些新奇。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拔掉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正好从他背后经过,拎着几套搭好的衣服问他:
      “您打算穿哪一套礼服去出席?”
      布鲁斯随便指了一件。阿尔弗雷德将被挑中的那套放在他的床上,拎着剩下的几套却没有马上离开。
      “您真的准备好了吗?”
      他在那里站定,看了布鲁斯有五秒之久。布鲁斯知道他想说什么,但他更庆幸他什么也没说。
      在他停摆的这段时间里,外界还在以正常的流速发展,包括克拉克在内。不像自己,他没有一天缺席过他的职责。布鲁斯看着超人出现在各地的救援现场,过得好像忙碌又充实,由此也就无从猜测他在分开的这段时间是否好过。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克拉克似乎有了皱眉的习惯,每次出现在公共镜头前都深压着眉眼,意味着他开始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类一样有了无法言说的烦恼。布鲁斯闭上眼睛。偶尔他还会有在雨夜里被克拉克抱紧的触感,心脏因喘不上气而真实地压抑难受,不过如今这一切都仅存于自己的回忆中了,因为那个总是会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小镇男孩长大了。
      布鲁斯默默关掉电视。
      按理说,自己走得这样不负责任,现在看到超人没有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放弃人类真的该对上帝表达下感谢。从心理医生那里回来之后,布鲁斯便重新开始出席各类活动,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仿佛一切都在慢慢回到正轨。
      一周前,秘书把一沓文件递到他的面前。原来是收购星球日报的项目已经完成。布鲁斯心说有一间大公司的好处就是这个,有的事直到做完了都不用本人动手,但是送走秘书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对面接起来的时候有点意外。布鲁斯沉吟了片刻,低声说,你好赛琳娜,请你帮我个忙。
      赛琳娜一开始没有回答,布鲁斯等了一会,又加了句“拜托”。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让对方明白了,自己如今实在是不知道还可以找谁一同出席星球日报的收购典礼,所以最终她没有拒绝。
      终于坐上前往大都会的车后,布鲁斯在放空中回溯了这小半年来的一切。从很早以前他就以为自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结果到头来还是被搞得如此狼狈痛苦,明明在一起的时光那么短暂,遗忘却如同自然降解般缓慢绵长,所以如果可以重来一次的话,还是不要再经历一遍了,这样大概对他和克拉克都好。
      确定典礼日程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打听了星球日报内部的情况,连带也听说了一些正在盛传的八卦。克拉克似乎已经与旧情人、兼他当前的上司复合,听起来很理所应当。如果交给别人,别人大概也会这样选择——比起给不了未来的自己,当然还是曾经知根知底的人更加稳妥……这样很好。非常好。
      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退路就好了。布鲁斯闭上眼睛无声仰靠到座椅上。这个动作不知如何惊扰到了一旁的赛琳娜。她忽然转过头来,神神叨叨来了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
      布鲁斯颇有些意外地睁开眼睛,一时间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在这封闭的氛围中,布鲁斯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悄无声息地加速了,因为恐慌,也因为紧张,更因为那个不能说出口的答案,在这浓烈的沉默中已被他和赛琳娜共同知晓。
      ……看来有些事确实是不会被改变的,也没有人想要改变。赛琳娜见此便轻拂了下耳边的碎发,不再多话,而布鲁斯在短暂的身体僵直后将视线转向了车子前方。酒会地点就在下一条街道上,可以看见无数媒体已经等在路的两旁。

      下车的时候无数快门声响起,接连不断的闪光晃得布鲁斯几乎睁不开眼睛。对于这样的场合他的经验就是只要笑就行了,带着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微笑一直往前走,不要停留,只是没想到放空的大脑会在这个时候忽然袭击他。
      不知道那些站在两旁的人是怎样看待他的——布鲁斯没有来由地开始考虑这个问题,视线一边走一边扫过身边人的脸,仿佛那个被他认定的答案就隐藏在人群之间。可是闪光灯太多了,他看不清。他听见赛琳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布鲁斯?”
      “嗯?”
      布鲁斯扭头仓促地应了一声,人明显心不在焉。赛琳娜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们继续往上走,结果走了几步又顿住。
      布鲁斯忽然回头——
      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台阶的尽头。从即将进入门厅的最高处向下望去,没有了闪光灯的遮掩,视线一片明朗,每一个躜动的人头都看得清清楚楚,布鲁斯仔细从左边看到右边。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台下没有那个他既想见到又害怕见到的身影。
      从身体的某处传来了尘埃落定的感觉,也犹有一丝如释重负,可依然有些东西解释不清楚,直到赛琳娜再次来挽他的胳膊,布鲁斯才意识到自己出了很多汗,可他却缓缓扯出了一个笑容。
      “走吧。”他对赛琳娜说道。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正在看谁,因为此刻脑海里来来去去回荡着的还有一句话:

      ——真好,我终于放你自由了。

      番外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番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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