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而言，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束光》鸿飞踏雪

6、chapter 6

　　chapter 6

　　陆陆续续又有五六个老同学到了，张弛和陆嘉文前后脚压轴到了。

　　相由心生，走仕途的陆嘉文一看就是个小领导，发型、衣着官里官气，眸中带出谦和又精明的微光。虽然当了官，并不托大，还是挺亲和的，也很低调。

　　张弛红光满面，浑身洋溢着属于成功人士的自信。浑身上下的衣服、配饰都带大牌logo，手表看着也挺贵。显而易见地发达了。他一来就热情地招呼大家，一点不觉得陌生，一副来到自家主场的架势。

　　其实学生时代，张弛并不显眼，成绩不过中等，还挺爱调皮捣蛋，让老师们很头疼。想不到是同学里最早发达的那一波。

　　宋婷私底下流着口水慨叹过：“要是穿越回十年前，张弛这样的潜力股，我一定得想法子拿下。没准现在已经成了小老板的太太，吃香喝辣，不用每天苦哈哈地跑新闻了。”

　　沈清圆回她：“那要这么说，叶初阳现在不是更成功，你怎么不拿下他？”

　　宋婷拿白眼翻她，丧气地说：“做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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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聚会，一共来了二十几个老同学。没来的要么出差，要么在外地工作，或是家里孩子小实在走不开。

　　毕业十年，还能攒这么多人，已经挺不容易了。

　　人齐了，大家围坐在一起。主位张弛当仁不让，人家一早说了要请客。

　　陆嘉文坐在张弛旁边，他旁边还有个空位。服务员进来要把多余的位子撤走，陆嘉文没让撤。说是还有用处。

　　沈清圆左边坐的是宋婷，右边是郑美娟的儿子韩栋。

　　她跟韩栋算是青梅竹马吧，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上了中学，两家的家长总是比来比去。关键实力悬殊，小孩子之间也生了龃龉，再加上男女有别，不大在一起玩了。高中竟然还凑巧分在一个班。

　　菜一早预定好了，服务员问张弛是不是可以上菜了。

　　陆嘉文说：“先等一等，还有一个人要来。”

　　张弛点头：“听班长的！”

　　至于什么人要来，陆嘉文说要保密，等会大家见了就知道了。

　　宋婷跟沈清圆说悄悄话：“神神秘秘的，不会还请了个老师吧？”

　　沈清圆：“请老师？应该不会吧。”

　　再慈祥的老师，跟学生一桌，威圧感立刻就来了。好好的同学会，有点、有点煞风景吧。

　　宋婷转了转眼珠，压低声线，在沈清圆耳边道：“总不能是叶初阳吧？”

　　想想也不可能，人家出席个活动，出场费上百万了吧。有工夫特意跑来跟这群半新不旧的人寒暄？再说，顶流明星那么忙，应该不可能腾出时间参加同学会的。

　　服务员给大家上了热茶和饮料。

　　陆嘉文说了几句开场话，不愧是领导，很快就上了高度，什么“十年不见，大家都成了各行各业的社会栋梁”“为祖国的建设添砖加瓦”之类。张弛也说了几句，怀念青春岁月，展望美好未来，以及未来老同学在诸多领域倾力合作，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尽管开口什么的。

　　其他同学也都说了几句场面话，有的竟然眼眶都红了。沈清圆说的不多，她以前也话少，就说今天跟老同学见面，挺高兴的。

　　有个男同学大着胆子恭维她：“沈清圆还跟学生时代一样，学生气，小姑娘似的，外表一点没变。”

　　于淼淼阴阳怪气地说：“高材生跟咱们当然不一样。”

　　宋婷接一句：“那可不，腹有诗书气自华。”

　　其实大家都才二十七八岁，还不到老的时候。可是到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切实感受到赚钱不易，很多人又赶着结婚生孩子，一下子压力上来，不约而同有种沧桑的体悟吧。

　　学生气这个词，被老同学说，算是褒扬吧。要是被老板和上司说，就不是什么好含义了。

　　沈清圆入社会晚，高中毕业后，十年的光阴有八年主要在校园里，可能就因为这个，还能保有学生气吧。

　　沈清圆放下茶杯，笑谦：“大家都年轻，还不到三十岁。”

　　有人感慨时光飞逝，有人感慨身材发福，不到三十岁脂肪肝、高血脂和高尿酸都找上门来了。

　　话题扯到健康上，就有人想到沈清圆在蓟城的大医院做医生，当然是健康方面的权威。机会难得，有养生需求的同学就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问题太大，沈清圆只能泛泛而谈，要大家注意生活习惯和作息，多运动和保持心情愉悦。都是老生常谈的东西了。

　　其他都还好说，保持心情愉悦这一条，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

　　工作压力大，未来变数多，大家又处在一个差不多成家立业的年纪，哪路神仙能天天保持心情愉悦呢？

　　“下个月我想带我妈去蓟城做个手术，人生地不熟的，沈清圆，能找你帮忙推荐个专家吗？”有个叫孙鹏程的男生突然站起来，面带难色地道。

　　估计不止推荐个专家那么简单，最好能走走关系，找专家主刀。老同学这层关系，这种时候要是能用上就太好了。

　　这种私事的请托，其实最好是私下说，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人家肯定不好意思拒绝了。孙鹏程至亲生病，估计心情急躁，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事儿要是放在半年前，沈清圆自然拍胸脯说包在自己身上。老同学嘛，多铁的关系。顺手帮个不大不小的忙，算不了什么。

　　但她现在处境尴尬，真要应下，又怕到时不在蓟城，帮不上忙。

　　没等沈清圆开口，她旁边坐着的韩栋就接口道：“这个我知道，沈清圆下个月可能不在蓟城，我听我妈说她很快要出国深造了。”

　　韩栋不愧是沈清圆的发小，这么一说就推过去，帮不帮得上忙还是两说。

　　众人发出一声声艳羡的惊叹。毕竟，出国深造在辰阳这样的小城市里是个非常宏大的叙事。那得是高精尖人才，不止光宗耀祖，还是为人类文明进程作出贡献。没准若干年后，还能青史留名……

　　沈清圆转头，平静地看着韩栋，“我妈这么跟郑阿姨说的？”

　　韩栋咧嘴笑着点头，“是啊是啊，说是你在家专心准备了小半年，要去美国最好的医学院念博士，势在必得呢！”

　　宋婷微微蹙起眉头，心情忐忑，她太知道这个闺蜜，又耿又直。快三十的人了还保留着幼儿园时期的好品质：不会说谎。

　　“沈清圆，你可别反驳。”宋婷尽量让嘴唇不动，用气声在沈清圆旁边小声递话。

　　有同学起哄，“这可是大好事啊，有这么能干的老同学，这也算是我们的荣幸了！同学们，咱们以茶代酒，敬沈清圆一杯！鼓励她继续为辰阳二中争光！”

　　“对，干杯！干杯！”

　　气氛烘到这里，不喝一杯，简直不行。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喝了小半杯，却听到清清爽爽的一个声音说：“没有，她们弄错了，我没打算出国。”

　　宋婷在心底暗叫一声完蛋。

　　韩栋微张着嘴，愣在那里。信息量太大，他脑容积一向有限，短时间内消化不良。

　　事儿还没完，沈清圆转头看向孙鹏程，先抿了一下唇，说：“对不起啊，孙鹏程，我现在不在蓟城的医院工作了，可能帮不上太大的忙。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还是可以托我之前的同事和同学帮你。”

　　孙鹏程也有点愣，听说还有人可以帮忙，虽然远一遭。到底有人帮忙比没人帮忙强，赶忙答应下来。

　　之后，包厢里出奇地安静。

　　这一刻，连最稳重和擅长控场的郑嘉文也失语了。

　　没有人傻到当面去问沈清圆怎么离开了蓟城的大医院。跨着十年的岁月长河，再幼稚的人也学到一点乖。

　　已知：沈清圆离开蓟城的大医院，在辰阳老家待了小半年，不为出国深造，也没有工作。

　　求解：曾经的高才生怎么了？落魄了？跌落神坛了？她现在到底在干吗？

　　越长大越发现，大家都喜欢把自己裹严实。朋友圈晒的都是岁月静好，偶有抱怨失意和沮丧的，发完就后悔。删掉。

　　心里不小心开了一条缝，泄露一点秘密，又飞速地缝上。

　　伤口这种东西是适合暗夜里，一个人默默舔的。

　　动物世界里，暴露的伤口意味着血腥，豺狼虎豹闻腥而来，虎视眈眈，都想分一杯羹。人类世界，未必好太多。

　　舔好了，天亮的时候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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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之间，大家似乎同时开始忙碌，有倒茶的，有跟旁边的人聊往事的，有忙着看菜单的……

　　宋婷兀自叹息：“沈清圆，你又何必……”

　　于淼淼心情不错，跟她旁边的一个女生说话：“说起来，我当年学习成绩真是差，后来转到艺术班，好不容易才考上个三本。现在不也混得不错嘛，有车有房，生活稳定。这人生啊，还真是说不准，有时候不能跑得太快，得保存实力，拼下半程……”

　　天才的陨落，让人扼腕，也让人有那么一点阴恻恻的痛快。

　　这个时候，门忽然开了，一台轮椅缓缓滑进包厢，有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