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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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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过后,安澜退了内宿,而且何琳每天晚上都会来接安澜放学。
安澜跟江洲解释,何琳因为婚姻问题得了抑郁症,变得特别敏感脆弱,没有安全感。
她需要安澜多陪着她,所以让他退了内宿,每天接他回家。
安澜放心不下妈妈,自然答应了她的要求。
也是那天过后,安澜才知道他爸妈已经在闹离婚了。
因为他爸爸工作性质的关系,以前也经常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的,所以安澜并没有发现爸妈之间的问题。后来妈妈才告诉他,他爸爸已经从家里搬了出去。
而且起初何琳得了抑郁症后也有意隐瞒,在安澜面前刻意保持笑容,并未让他发现自己的病情。
偶尔她情绪失控,忽冷忽热,安澜也只是以为妈妈到了更年期,根本没曾想过妈妈会得抑郁症。
加上课业繁重,安澜的全部精力几乎都放在了学习上面,对妈妈自然也疏忽了。
后来得知他们要离婚,安澜也好几次尝试过跟爸爸沟通,让他回来哄着妈妈。可他爸爸这次铁了心要离婚,根本没有理会安澜的请求。
安澜也很难接受爸妈要离婚的事实。在他眼里,过去的十几年里爸妈都是相敬如宾和谐恩爱的模范夫妻,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变了样,两人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他问过爸妈闹离婚的理由,他爸爸只说是厌倦了现在的婚姻,想求得一个解脱而已。
他爸爸一心想要离婚,而何琳却不想让他如愿,两人陷入了拉锯战之中。
大人之间的事情,安澜也不知该怎么插手。
虽然他很难接受曾经美满的家庭变得破碎,可他也不知该怎么让他爸爸回心转意。
而且随着何琳的几次挽回都无果之后,何琳的病情加重了许多。
家里的地板上到处都是何琳脱落的长发,她经常彻夜不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整个人快速变得憔悴不堪,好像一株枯萎的植物。
安澜眼看着妈妈受尽煎熬,自己却无能为力。
他也开始怨恨他爸爸了。爸爸为什么要这么绝情冷漠,能够狠心伤害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发妻。
一句轻飘飘的厌倦就能消抹掉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能让这个原本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
以前听到江洲说怨恨自己的爸爸,他还没有什么深刻的体会。但是现在他看到妈妈因为爸爸闹离婚而受到这么严重打击的时候,他忽然特别能够理解了江洲以前的感受。
江洲看到安澜现在越来越沉默了,原本无忧无虑的脸上开始变得郁郁寡欢。
课堂上,安澜也时常望着窗子外面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洲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这次月考下来,安澜破天荒地跌出了年级前十名,江洲则排到了年级第一。
以前江洲总说自己是万年老二,一定要超过安澜排到年级第一,抢了安澜的风头。
但现在他看着成绩排名单,心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安澜不知受了多大的影响,排名才会下降这么多。
周六放学的时候,何琳照常开着车等在了学校门口。
江洲帮安澜拎着书包跟他并排走着,安澜两手插着校服口袋,一副恹恹的样子。
隔着一段距离,江洲就感受到一道带着敌意的目光朝他这边看过来。
以前何琳看到他总会热情地打招呼,脸上也总是带着和煦温柔的笑意。
可现在何琳看到他的时候,却总是面无表情,眼神冷冽。
尤其当她看到安澜跟自己勾肩搭背动作比较亲密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何琳眼里带着明细的愤怒和敌视。
江洲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当成是抑郁症的一种情绪变化。
几次下来,江洲跟着安澜一起走出校园的时候,只能刻意跟他保持着距离。
而安澜也发现了何琳现在非常排斥他跟任何人亲近,在她面前的时候安澜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生怕自己又惹得她不高兴,耽误了病情治疗。
从江洲手里拿过书包后,安澜跟他说了声再见,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
车窗摇上,车子因为拥堵只能暂时停在原地。
江洲看到何琳侧过头给安澜递了几张纸,然后不知道跟安澜说了些什么,安澜就跟她吵了起来。
他确定安澜肯定是吵了起来。因为他看到安澜把手中的纸张揉成了一团仍到了仪表盘旁边。
安澜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从不会无缘无语扔东西。更何况,他还要顾忌着何琳的病情。
江洲站在原地有些心焦,不知道何琳到底跟安澜说了什么。
安澜好像也感觉到了江洲的视线,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江洲只见他抿着唇极力克制,眼角红红,好像受了很大委屈。
安澜很快又把头扭回去了,似乎不愿意让江洲看到他脆弱的那一面。
第二天是周日,江洲本打算在家里做些习题。但安澜给他发了信息,说想去江滨大道踩单车散心。
江滨大道有一条很长的单车道,道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紫荆花树。
春末夏初的时候,紫荆花开满整个树枝,绵延在道路两侧。远远望去,好像两条粉色的绸带。
不过现在花期已经过去,只剩下满眼浓绿。
江洲跟安澜租了两辆单车,在单车道上开始骑行。
安澜一路沉默着,但他骑得很快,好像是在发泄什么一般。
江洲默默跟随,看着眼前的少年在浓阴下穿梭。
安澜敞开的白色衬衫好像蝴蝶的翅膀在风中鼓动,牵引着江洲的目光。
他跟随着安澜身后,只要安澜回头就能看到他。
骑了很远很远一段路,安澜或许终于精疲力尽了,速度这才缓慢了下来。
江洲跟他并排骑着,看到安澜脸上全是汗水,两侧发髻湿透,但整个人却从之前的郁郁寡欢变得鲜活起来。
安澜脸颊红红,对着江洲笑了起来,好像终于把心中的郁闷发泄完毕。
骑行道的尽头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堤坝,堤坝上长满了厚厚的绿草,在夏风吹拂中好像一匹柔软的绸缎。
他们把单车仍在了堤坝上面,然后顺着堤坝走下去,在江边休息。
江洲把一瓶水扭开了递给安澜。
安澜仰头喝着水,喉结滚动,上面还流着几滴汗水,从喉咙那里滚到了他的锁骨下面。
阳光照射下,那汗水还闪着光芒,刺了江洲一眼。
安澜喝完水,一下躺在了柔软的草坪上,伸出一只手臂挡住了阳光,嘴角弯弯。
“觉得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今天真是很开心。谢谢你出来陪我。”
江洲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他露出这样开怀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了了起来。“只要你高兴就行。”
“你也躺下来啊,这草坪好舒服。”安澜拍了拍旁边的草地,扭头看了一眼江洲。
江洲躺了下去,也学着安澜用手臂遮住了阳光。
江风凉爽轻柔地吹过,他们只觉得身上舒服透了,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享受。
安澜没有再说什么,江洲也很有默契地没有追问。
之前骑行时耗费了挺多体力,现在两人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晒着初夏的阳光,吹着凉爽的江风,竟有了些睡意。
四周安静极了,他们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时刻,任凭脑子放空,一起小憩起来。
一只黄粉色的蝴蝶飞了过来,停在了江洲的鼻头上,一扇一扇的扑棱着小小的翅膀,而江洲竟然没有醒过来。
安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那只蝴蝶还停在江洲鼻子上。
他翻了个身趴在草坪上,撑着下巴看着那只蝴蝶,觉得十分有趣。
江洲的手臂还挡在眼睛上,只露出了鼻子和嘴巴。
他的鼻子非常挺直,侧面看过去线条更加明显。嘴唇有些薄,但唇形也很好看。
整体来说,江洲长得确实很帅气。但因为线条过于凌厉而显得有些硬朗刻薄,看上去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可是安澜似乎从来没有怕过他。
安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张桀骜不顺的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知怎的,安澜无意识地靠近了江洲,伸出手指触碰上了他的脸颊。
不同于他给人的刻板印象,江洲的脸颊是温热柔软的,还挺有弹性。
安澜不由自主地在上面戳了几下,觉得十分有趣。
他靠得越来越近,垂头看着江洲,温热的呼吸打在了江洲的脸上。
小蝴蝶好像受到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江洲被他的动作弄醒,用手掌遮住了阳光,看到安澜垂着长长的细密的睫毛在观察着他。
此时此刻,安澜眼角那颗红痣尤其明显。
两人靠得那么近,似乎他稍微仰起头就能亲到安澜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
时间凝滞,他们彼此对望,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万籁俱静,只剩下不远处江水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在这片静谧中,他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空气中满是青草的香气,略微潮湿,带着一点腥气。
但江洲还是从这样近的距离中捕捉到了属于安澜身上的带着些许甜味的香气。
倏忽,一尾鲤鱼越出水面,打破了这片刻宁静。
安澜似乎先反应了过来,重新躺平在草地上,欲盖弥彰地说道:“刚才你脸上有虫子,我帮你赶走了。”
江洲耳垂已经红得快要滴血一般,只好顺着安澜的话回应他,“怪不得我脸上痒痒的,原来有虫子。”
刚才的暧昧旖旎似乎只是一种错觉,两人心照不宣地回避着。
临近傍晚的时候,江洲送安澜回家。
何琳今天去做治疗,没有让安澜陪着,所以他才有时间出来放松一下。
安澜脸上带着些歉意,在家门口跟江洲轻声说话,“我妈现在病情不太稳定,所以她对外人的态度可能不太好。你别介意。”
江洲点点头,“我怎么会介意呢。希望阿姨的病快点好起来,我也好久没看到她的笑容了。”
安澜拿了钥匙去开门,挥手跟江洲道别。
江洲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送安澜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