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七色》偷闲

65、111-112

　　111

　　“佳妮特，”
　　篝火边，小滴用很认真的声音说，“其实我认为，身为人类，跟无尾熊和狐熊抢螃蟹腿是很没面子的。”
　　此时小滴眼前的场景，可用鸡飞狗跳形容，只不过飞的是鸭子，跳的是猴子。
　　佳妮特成弓步，后脚顶在地面的一块石头借力，前脚踩着吱哇乱叫，一直企图反咬却因为肚皮比较圆且没脖子而一直咬不到的考拉，考拉的一只爪子里还抓着根螃蟹腿。佳妮特的双手成犄角之势顶着眼前比她高一倍、宽两倍、胳膊比她腰还粗的狐熊的双掌，二只在屏着口气角力，虽然体型相差甚远但依旧势均力敌，佳妮特微微颤抖的脸庞已经闷得发红，狐熊的喉咙里传出威胁的咕噜咕噜声，一阵阵视线相撞的激烈火花在二只间飞射。鸭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呱呱”大叫，好像故意把场面搞大般的上下翻飞，飞落的绒毛羽毛甚至落到了烤好的食物上。猴子骑在狐熊的头上，上窜下跳，还夸张地“吱吱”着挥舞着树枝，一副坚决给狐熊加油鼓劲，共同对抗阶级敌人的态度。

　　“我……就是……不想……给它吃……！！”屏着口气的佳妮特从喉咙里一字一句地把话挤出来。
　　“嗷呜呜！”——狐熊犀利地还击。
　　“呱呱！！呱~~~”——鸭子继续煽风点火。
　　“吱~~吱！！——”——猴子继续加油。

　　“为什么？”小滴歪歪头。
　　“别管了，”玛奇狠狠瞪了一眼正企图从她身后靠近的狐狸，一瞪之下杀气瞬发，直到狐狸怏怏地退远，表情才回归清冷，“这么多天了还没看出来吗，那些动物跟她上辈子有仇。”
　　帕克微微皱眉，看了看旁边安静看戏的雪狼。
　　“不明白，明明挺可爱的……不过她好像跟这白狼感情不错。”

　　十几天下来，令佳妮特大跌眼镜的是，平日里有点冷的帕克，居然对带软毛的动物没什么抵抗力，除了与“可爱”一词相去甚远的狐熊和欠扁猴，以及帕克自己都不知为何，就是不想碰的狐狸外，其他几只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摸抓抱蹭……最可怜的是考拉和浣熊，两者都被狠狠搂在胸前，用力地蹭过。而当佳妮特发现两只的表现都很明确地指向“宁死不屈”后，便很“好心”地充当了帮手，比如帮忙固定考拉的两只利爪，然后让帕克有机会蹭它的圆肚皮，又如抓住浣熊的四肢，让帕克可以拉起它的尾巴确定一下性别……也许正是因为多次不求回报地热心帮忙，这几天佳妮特发现帕克对自己说话的频率在直线上升……
　　动物中唯一让帕克很有兴趣，却始终没机会染指的，只有雪狼。事实上它对除了佳妮特外任何主动靠近的接触都表示回避，好像有个无形的气场笼罩在它周围，使得帕克几次垂涎，却提不起用强的想法。

　　终于，佳妮特觉得自己的体力有点枯竭的征兆了……虽然臂力足够跟这臭狐熊对抗，但耐力不足。若要取胜，唯一的办法是集中最后的力气，全力把它推开！
　　情急之下，佳妮特本能地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集中力量，然后脚下腰部手臂同时用力，狠狠推过去——

　　“佳妮特……！”玛奇忽然出声，声音中带了一丝惊讶，“你可以用硬了？”
　　狐熊带着猴子向后倒去，鸭子一时不小心正好飞在狐熊后面，于是它看到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上急速接近……

　　空出手后，佳妮特长出了口气，毫不客气地从考拉爪子里扯回螃蟹腿，然后一脚把它踢飞，一脸小孩子打完架后胜利归来的表情走向另外三个女性。
　　她没注意到小滴和帕克的脑袋后面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一排黑线，眼神中带了三分无语，一分鄙视……
　　她坐下来，握了握拳头——
　　“好像是可以了，稍微有点吃力，刚才条件反射地就用出来了。”
　　玛奇：“硬和凝本质上一样，天亮后用凝再搜索一遍岛吧。”
　　佳妮特点点头，她也很想弄清楚这岛上究竟隐藏着什么。
　　“好……我先试试。”

　　缠和几日前比，已经多少有了点厚度。佳妮特尝试将其向眼部聚集，很顺利的，她青色的念集中在双眼，视野也随之改变了——
　　“怎么了？”
　　帕克疑惑地问。她们三个同时看到，“凝”的瞬间，佳妮特突然极度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眼眸甚至在微微颤抖，好像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下一秒，她开始看似盲目地左右张望，眼中的惊恐越来越深。
　　“这……这是什么？”
　　“你看到了什么？”玛奇皱起了眉头。佳妮特是个看到藤壶下半身都没惊叫的人，她会如此惊讶那必定看到了某种只会在“凝”之前露出本相的东西，而且，必定不是一般的……
　　镇定了一下心神，佳妮特看向三人：“等我一下。”说着几下纵跃，跳上不远处一十余米高的大树。
　　树顶上，夜幕下，迷雾之岛的全部，终于展示在她眼中。

　　使用凝的一瞬间，佳妮特看到了念，用了“隐”的念，黑色中闪着深蓝的光，就如同黑缎蝶的翼翅一般。那念在脚下构成足有一米粗的线，延伸入大海和森林，而且，不止一条！不仅仅是线，她还看到了奇怪的图形，而那图形，是曾经见过的某种暗示着危险的符号的放大版。
　　就好像在镌刻某种神秘的图案。
　　于是她跳上树顶，想从高处看清图案的原形——然后她看到了。
　　念阵。
　　覆盖整个岛屿，甚至延伸入海面数米，以那岛中央的高峰为圆心，由宏长的线与无数念字构成的巨大圆形念阵。
　　那深蓝几近黑色的念光狂妄地散发着无限的危险感，如同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仿佛连星光都能吞进去。

　　无人看到的黑暗中，佳妮特笑了。
　　在这绝望的巨兽口中。

　　112

　　正想下树，忽然不经意地一瞥中，夜视能力被“凝”大大加强的佳妮特看到——远处的森林中有人，还不止一个。
　　——看不清样子，但看念的颜色，不是蜘蛛，而是……
　　那个唱着童话之歌的歌姬。

　　“看到什么？”玛奇不知何时跳到了她身边，看到佳妮特警惕望向远方的样子，于是压低声音地问。
　　佳妮特有点后悔自己应该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但既然已经被玛奇发现了，那撒谎是最做不得的。
　　不过无所谓，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些失踪的蜘蛛凶多吉少，眼前的这张网，虽然寂静无声，却比墨格拉那张惊天动地的带给她更多的信心。
　　“念阵，很大，覆盖整个岛屿……还有，那边有人。”
　　“自己人？”
　　“我们中没人的念是那个颜色。”
　　“追。”

　　玛奇说着已经向佳妮特看去的方向无声地冲去。佳妮特紧紧地跟上，在树杈间起伏了几次后，注意到小滴和帕克也跟了上来。
　　四个无声的黑影在更黑的夜之森林中急速穿行，甚至没有引起树叶多余的沙沙作响。森林寂静得可怕。不到一分钟后，佳妮特示意其他人停下来——目标已经近在五十米开外。
　　极有默契地安静潜伏下来，佳妮特靠近前便用了隐，其他三人本来就没有一丝念力散发。

　　五十米开外，森林的一处空地上，有一男一女，都是佳妮特认识的。
　　男子是那时带着她和库洛洛以及被打成猪头的四个特攻进入□□俱乐部地下室的，那个似乎是亚伯汗左右手的人。而女的，是已经不再戴着黑面纱的费蕾拉。
　　她比侠客资料照片上那女子消瘦，天真之气荡然无存，忧郁的冰蓝色大眼睛中多了几分沧桑几分清冷，黑裙精致依旧，红唇诱人依旧，吐出的却不是梦幻的旋律。
　　“……够了，我不想再听任何一个‘等’字。你告诉亚伯汗，这是我的事，我感谢他一直在努力帮我，但我不喜欢他的方式，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做到最后。”
　　男子微低着头，保持距离地恭敬侧立在一旁。
　　“夫人，如果不是少爷一直亲自保持距离监视寻找机会，他一定亲自来向您解释，而不是派我传话。请恕我无礼直言，您也清楚少爷的能力同您一样没有攻击力，那四个女性的蜘蛛已经聚集在一起，即使念力失效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箇中高手，而您和少爷都没受过太多战斗训练。虽然到手的目标不多，但少爷真的尽力了。之前为了构造足以笼罩城市的‘梦界’，少爷带出去的1000只噬魂蝶全都死了……如果您能同意让别的人上这个岛，事情就可以……”
　　费蕾拉轻蔑地一笑，没有丝毫暖意的笑让她清冷的脸庞挂起薄霜。
　　“让其他人来……呵，亚伯汗会让他们活着回去吗？”
　　男子踌躇了一下——
　　“这……夫人，您知道少爷是多么看重这个岛，而且这里还是您……”
　　“够了。”费蕾拉打断了他，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我不想再看到墨格拉那里发生的事。我知道无论是他还是你都觉得我天真得可笑……说到底，你们和那群蜘蛛没有差别。可我是我，不要再尝试改变我的做事方法。我即使坠落了，也一定要去他所在的地方……总之，我会用我的手，把其余的蜘蛛捉住，然后让他们慢慢体验所谓求死不能……！”
　　“我斗胆请您冷静地想想，现在的形势是完全有利于我们的。虽然一时还没有办法对那四个女人动手，但她们也无法离开迷雾岛。她们在明处，整个岛都在您的念阵掌控下，只要慢慢等总有机会，如果您冲动之下落入她们手中，那绝对会前功尽弃。”
　　费蕾拉轻轻地摇了摇她纤长的脖子：“不要一直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大小姐，我知道那些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实则每一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正面交手这种完全没胜算的事我不会做的。那些女人现在还一无所知，不会太过警惕。雪峰西脚下不是有个被围起的温泉吗……把挡住视线的石头移开的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成思索的自言自语。
　　男子皱了皱眉头：“夫人，你究竟想……？”
　　突然被男子的声音打断了思考，费蕾拉的声音又硬起来：“没什么……别告诉亚伯汗。总之他没什么可担心的，即使那些人有念，我要逃走还是做得到的，让亚伯汗别再打让其他人上岛的主意。”

　　眼看着费蕾拉有离去的意思，玛奇微细的声音从佳妮特耳旁传来。
　　“佳妮特去拖去费蕾拉，量力而行。帕克、小滴和我一起，尽快放倒那个男人，然后和佳妮特汇合。”
　　小滴和帕克暗暗点了点头。佳妮特也一样。
　　她见过费蕾拉的逃跑能力，自己就算念力全满也拖不住她，所以没有问题。

　　当费蕾拉转过身的一瞬间，玛奇作了个动手的手势。立刻，四道黑影从树影中彪去。

　　男子比费蕾拉更快地反应过来，玛奇的第一击攻向心脏的手刀被“坚”挡住了，但冲击力依然让男子倒退了几步，一口血喷出来。
　　“夫人快回去！”他只来得及说这一句，便对上了帕克和小滴的连环攻击。

　　费蕾拉一脸震惊地反应过来，却看到面无表情的佳妮特已经冲到了她面前。一击碰撞，佳妮特被弹开，满意地看看自己流血的指尖——费蕾拉的反应虽然比自己还慢不少，但那尚未完全用出的“坚”的强硬绝对匹配她念力世界前十的身份。
　　自己刚才的一击已经放弃防御使用了“硬”，而且偷袭的是最难防守的死角。费蕾拉的“坚”显然是没经过什么实战锻炼，形成速度太慢，自己攻上去时也就完成了三成，但依旧震伤了被硬包裹的手。
　　没问题，就算四个人一起上也杀不了她。对方错把蜘蛛全都估计成玛奇那种战斗系了。

　　“你有念？！”费蕾拉惊讶地看着她，但随即咬咬牙，眼中透出一丝不甘，转头要跑。
　　只是玛奇她们在不远处，佳妮特必须全力以赴。
　　她没给费蕾拉遁走的机会，密集如雨的攻击招招瞄准人发力时的关节。为了避免手指断掉，她收起了爪子改用拳头。
　　费蕾拉撑着强硬的坚，一边倒退一边尝试反攻。她的攻击能量巨大，但多余动作太多，显然是“特训”出来的。对身形本就纤细的佳妮特来说，要躲不难，况且她的攻击方式很简单，就是输入念的拳头。令佳妮特惊讶的是，按照在墨格拉照面时的情况看，她应该是有能力逃走的，可眼下，似乎有些吃力。
　　——也许和这个大的离谱的念阵有关。如果这个念阵是她维持的……

　　一路连跑带打，佳妮特攻击了上千次，费蕾拉也退到了远离玛奇他们的密林深处。
　　忽然费蕾拉一愣，因为佳妮特忽然停止了攻击。
　　“……其他的蜘蛛呢？”佳妮特忽然突兀地问。
　　问出来后她自己都想抽打自己……对方又不知道自己的企图，在这个女子眼里自己也是杀了亲人的仇人之一……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句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哼……你也会担心同伴？”费蕾拉冷冷地盯着她。冰蓝色的眼中危光闪烁。
　　那光在一瞬间让佳妮特想起她的吊坠——和她眼睛的颜色好像。
　　“……我的话不会，时间紧迫，我想告诉你……”
　　确定玛奇她们不可能太快搞定一个念力者，佳妮特决定冒次险，把自己的立场说出来。哪怕对方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相信，她也想尝试一下。

　　“是啊，你们不会。”费蕾拉打断了她的话。
　　她眼中的光波动得猛然剧烈起来。
　　“你们不会。你们从流星街来，一直在彼此残杀中生存。你们不懂人情冷暖，没有得到过自然不懂珍惜，也不懂被夺走的痛苦。”
　　“不……你听我说，那个……”佳妮特面对突然激动起来的费蕾拉，忽然有种思路断了线的感觉。她本来想尽快解释自己可能对她有帮助，可思路却不受控制地跟上她的话。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懂人情冷暖，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所以才如此残忍。他们也承受过最多的痛苦，只是痛苦每天都在发生，在那贫乏的大地上“失去”太过频繁，频繁到忍耐失去已经成了生存的本能……
　　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创造旅团，一个不会失去的存在。

　　“你们丧尽天良，你们无血无泪，你们杀了我唯一的爱！你们从出生那刻起就应该被抹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绝不！！”

　　看着费蕾拉的身形和上次一样闪入树影，听着她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森林的寂静。
　　佳妮特呆站了几秒，然后转身向玛奇那边走去。
　　费蕾拉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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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09/7/10
2009/7/10 改错字……话说伊零桐子，你效率好惊人。。改的比我写得都快。。
别……别跟我说话，这章居然卡到现在，留言错字通通押后，我写写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