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2-0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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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
漆黑的地，漆黑的巷子，漆黑的铁板天空，刺眼的白炽灯——黑与白的世界。
铁箱子般的房屋，四处横贯的巨大管道，一眼望不到边——偌大的废铁世界。
空气中飘荡着灰尘与腐败的味道，污水的恶臭夹杂其中——死气的世界。
刺眼的白炽灯零散地分布在头顶上方漆黑的钢板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惨白的灯光照在黑漆漆的建筑物间，漆黑的影子连成一片，吞噬了所有色彩——黑暗被光明无限放大了的世界。
半走半滑地通过阴湿漆黑的通道，佳妮特终于到了两难婆婆地图上注明的地点。
这里是流星街的正下方，入口是统治区住宅区域边缘地带一个下水道的分支口，眼前的一切让佳妮特有些无所适从。站在通道出口这个相对的高地上，佳妮特遥望着眼前偌大的空间——这里是地下城，流星街地下城。
佳妮特最后看了一眼地图，然后走下高地，进入那无边的阴影中。
狭窄凌乱的巷道，污水顺着边沿流淌，粗细各异的青铜色管道肠子般纠结蔓延。没有争抢的喊杀声，有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偶尔冒出的疑似是被阻隔了的尖叫——这让死寂的空气中充溢着危险的紧绷感。
不少人潜伏在阴影深处，他们的行踪曝露在圆之下。他们的脸上纹着诡异的刺青，或简单或繁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华丽如王妃，有褴褛如乞丐。他们一动不动，眼中尽是赤裸裸的捕食欲。而所有目光的汇集处——
已经在流星街呆了九个月的佳妮特，就如同食人族中穿着制服的女学生。
虽然没有念压，但仅仅是那些空洞而又充满了血丝与欲望的眼神，已经让佳妮特感到本能的毛骨悚然。
忽然，在圆的边线处有异常——一个跟踪者。
五十米圆的范围内，一切动静皆在佳妮特的掌握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面色苍白，衣衫褴褛，以左眼为中心纹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原型图案，好像图章一般。她跟了一会，但却没有丝毫攻击的打算。佳妮特忽然发现，她手中竟有一个似乎很精巧的类似于无线通讯器一类的东西……
不好——刚刚意识到，两个穿着背心的高大男人已经冲入了圆。
佳妮特没有躲避，因为基本上可以确定二人都不懂念。她想弄清楚状况，毕竟可能需要在附近潜伏一阵。
虽然没有念，但两个男人的战斗力即使在地面上也绝对属于普通人中的上等。没过几秒，他们已经一前一后将佳妮特堵在中间。一把手枪也同时抵在了背后。面前的男子俯视着佳妮特的脸，随后又扫了遍她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
“确实是无主的。妈的，那烂货的运气还真好。”他骂骂咧咧地对着远处说，口水却喷溅到了佳妮特的脸上。
一直在跟踪在后的苍白女人现身走过来，脸上混合着惶恐与极度的喜悦。
“这……这样就凑齐两个了！我自由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佳妮特背后的男人轻蔑地冷笑。
“我自由了！”那女人又喊了一次。她用的是肯定语气，可更像是在征求同意。
“啊。”背后的男人轻蔑地应道，“你可以走了，去地面的通道你知道。”说着，他欲伸手扯佳妮特，但那只手却被褴褛的女人双手猛地抱住。
那哪里是女人的手，骨瘦嶙峋，皮肤如同鳞片般——这更像是禽类的爪子。
“把这个弄掉呀！！”女人的喜悦变成了恐惧与焦躁，她抓着脸上图章般的刺青，用力地渗出了血。
男人狠狠地挥手，将女人甩摔到墙边。“那可是刺上去的，刺上去的！懂吗？去不掉！别碍事。”
女人重重地撞到墙上，一条血丝出现在嘴角。但她却立刻弹起来，又抓住男人的手臂，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把这个去掉呀！！你们答应过得，答应过的！！带着这个我……”
女人的声音没落，另一个男人已经毫不留情的一脚飞去，女人好像沙包般飞起，狠狠地撞在两米外的废铁箱子上。枪声响起，女人的惨叫声随机迸发开来，男人开心地笑笑，又是一声枪响……
他很享受——佳妮特在第一时间想到。
“咳咳……噗……答应过的……”枪口又对准了佳妮特。那女人喷着血，却依然重复着说过的话。
“哼……”踢人的男人冷声道，“贴着骨头把那部分肉挖掉不就没有了。”
女人的呻吟愕然而止。
佳妮特大概明白了。她是所谓的‘两个’中的第二个。这个女人和这两个男人的头目有某种约定，找两个自己这样的‘无主’的就放她自由。至于‘无主’和那脸上刺青的意义则暂时不明。
男人粗鲁地扯过佳妮特的手，另一个则将手伸向她的肩膀，只是在碰到之前，就感到空气一震——一股不知名的威压漫天盖地地扑来，空气仿佛被凝固了，膝盖不自觉地颤抖，呼吸困难……
“走开。”柔和清冷的女声平静地响起。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这个只有一米五的纤巧少女，眼中充满了恐惧。
“是念力者……走。”男人中的一个低声说道。
没有丝毫犹豫的，另一个人跟了上去，人影立刻消失在巷道的拐角。
和地面上一样，虽然不是人人会念，但有些见识的都知道念的存在。即使不知道，直觉地感到危险便尽可能远离，这是流星街最基本的生存常识。
收回念压，佳妮特回头看看那个女人。
她蜷伏在墙角，圆睁着双眼，失神了般地低声喃喃着，脸上的图章刺青染了血，诡异而鲜明无比。
那充满血丝的双眼中，绝望和某种强烈的意念在互博着。
回过头，佳妮特继续往建筑群深处走去。当她走出百米后，那女人的方向忽然传来连续而刺耳的惨叫声。惨叫声一波一波的，刚消弱随机再度尖锐，整整十秒后，终于衰弱下去。
佳妮特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难道她真的把眼睛附近的皮肉都挖掉了？只为了去掉那个刺青？
惨叫声消失了，阴影再度死寂。佳妮特呆立了几秒，随后继续走下去。
地面上的大地每天都在吸血，地面下的都市也一样。怜悯或悲伤比腐烂的苹果更加廉价。虽然这不足以抹杀它们的存在。
在佳妮特进入地下城的第三天，终于走到了这片偌大空间的中部为止。她止步于一栋被铁管交错包裹的黑色金属房子前——旅团四号就在这里。
023
在脑中模拟了一百四十遍与蜘蛛见面的场景后，终于确定自己能保持冷静，佳妮特长出一口气，敲响了黑色金属的大门——直到第一百三十九遍，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的缠不暴走。
没等太久，大门沉闷地响了一声，开了。
一股混合着药品与金属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一个人影从门后的阴影中走出——一个蛇一般的伛偻老头。惨白地布满皱纹的脸，稀疏灰白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背后。蛇一般细长的双眼，蛇一般土黄色的眼珠，蛇一般细长的瞳孔。他身高不足一米六，却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冷幽气息，而他身后的屋子，也如同鬼屋般得阴森。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一阵狂暴的冲动瞬间冲入佳妮特的大脑，但她很快压制了下来——真正见到与想象模拟还是有点距离的。
二人都没有说话，佳妮特直接递上两难婆婆的信。老头用凝扫了一眼，随后接过去撕开了信封。信只有一张纸，老头飞快地扫完后，对着佳妮特诡异地一笑。
“真不愧是那老太婆……”
老头将佳妮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佳妮特硬是忍着这仿佛舔遍她全身的视线，保持着没表情的脸。好像过了几个小时般，老头终于说话了。
“进来吧。”说着，便闪身让佳妮特进去。
佳妮特踏进了那黑洞洞的冰冷屋子。
屋子里的温度似乎要比外面低上十度。一条漆黑的走廊像树枝一般连接着树叶一样的房间。屋里同屋外一样全是黑色金属构成，鞋子撞击金属的回响让冷空气愈加阴森。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眼地难受，惨白的光让光中的人犹如尸体一般。
“我叫基路伯，两难婆婆有告诉你吗？”在佳妮特前面带路的伛偻老头忽然说道。
“有。”佳妮特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很多人离开流星街，因为没有国民编码而难以生存。你却希望抹消自己的身份，真奇怪。”基路伯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佳妮特沉默着，没有回答。
“入侵国民登录系统是件麻烦事呢……只是运输个东西就能让老头子我费那么大力气，你会不会觉得有点太占便宜了？”
佳妮特猛地一顿，这话听起来有危险的暗示！
基路伯完全忽视了佳妮特的戒备。他继续走着，半开玩笑的语气透露出不错的心情。“呵……说说而已，收了报酬的事一定会做到，我是有信用的商人哦。”
气氛好像松下来，可佳妮特却有种想立刻逃跑的冲动，直觉告诉她，基路伯对她很危险！
可是她没跑。仅仅几秒的迟疑，她又跟上去了。
走廊的尽头通向一条连接地下的螺旋式阶梯，下去后，佳妮特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地下室依旧是黑壁白光，是个面积与地上部分基本等同的圆柱形空间，但其入口对面的一侧还有十扇门。地下室的正中间有一圆桌，上面放着一台巨大的电脑，光显示屏便有一主二副，主屏长宽各两米左右。粗细不一的电线像蛇群一般纠结缠绕，悬挂在电脑后，连接到地面。
基路伯走到电脑前，三台显示器同时一闪，亮起来。他打开佳妮特带来的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捧到佳妮特眼前——
一顶银闪闪的圆环形发冠，两侧装饰着银色的羽翼。发冠雕琢细致，周围还散发着一点念。
“天使羽冠。”基路伯用他蛇一般腻腻滑滑的声音介绍说，“这可是消除你信息的必备道具。相信你也猜到了，我是以特殊的念能力入侵国民登录系统。这个羽冠是辅助道具，你带上它，我就能抹消你在国民登录系统中的资料。”
佳妮特没有接羽冠，随便碰触一件附有念的物品有多蠢她明白。可是……
“别担心，既然答应了两难婆婆，我就会遵守诺言帮你消除信息，毕竟被她盯上很麻烦。”基路伯好像哄孙女一般地说道。
佳妮特皱着眉，伸出手，可是又收回来。不知是因为羽冠上的念还是基路伯本人，那种逃跑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不戴的话没办法消除哦。”基路伯的声音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咬咬牙，佳妮特将手伸向羽冠，基路伯却邪邪一笑，“让我给你戴上吧，你不觉得这很像公主的加冕吗？”
鬼屋女鬼的加冕吧——佳妮特想着，但还是微微低下头。
羽冠的环正正地扣在了佳妮特浅金色的头发上。瞬间，暴风突袭般的，念开始不受控制地大量向羽冠涌去！她一惊，伸手想摘下羽冠——
“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呵呵……”基路伯已经动手敲击键盘，他咧嘴笑着，那张嘴好像白纸上的一道血口。
佳妮特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羽冠摘下来，却发现——羽冠像是被吸住了般，根本摘不下来，而自己的念却越涌越多，不受控制地被羽冠贪婪地吸入。
“这是什么？”佳妮特的声音不再平稳，她开始着急，照这样流失下去，没几分钟就会念力透支的！
专心地操纵着电脑的基路伯，歪过头来一笑，充血的眼睛与裂口般的嘴十足魑魅魍魉。
佳妮特慌了。基路伯的笑猥琐邪恶，眼神诡异，就像是迫不及待地看着眼前的美食。
“别担心，你看，这个链接是对应你的信息的。”基路伯指着屏幕，脸上依然是那种让佳妮特恐慌的表情。他伸手抓向那堆电线中的一根，一股念瞬间融进电线——“看，没了。呵呵，这样我答应两难婆婆的事就做完了。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开心吗？”
“把这个拿下来！”佳妮特的声音开始恐慌起来。她发现即使用尽全力也摘不下这圆环，原本有16吨的腕力在念力的急速流失下连一半都使不出来！
无视慌乱中的佳妮特，基路伯关掉电脑，走到一边的躺椅上坐下，开始“欣赏”起来。
“我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感叹，“两难婆婆真不愧是流星街第一的人材提供商。这个‘天使羽冠’原本属于地面上东部郊区大教堂，据说在吸饱了生命气息，啊，也就是念力后，可以放出最接近与圣典中描述的天使圣光。”基路伯双眼发出光泽，憧憬在想象中。“可是即使再强的念力者也没办法独立供应这羽冠所需要的念量，而一旦供应的人死了，羽冠中已经存有的念会很快消散掉。根据东部大教堂的记录，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让羽冠吸足念力并持续放光……”他直勾勾地盯向佳妮特，血口般的嘴角长长地裂开，翘了起来——“就是由天生念能力者来佩戴。”
佳妮特不再尝试摘下羽冠，不是她放弃了，而是她需要靠双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得稳。
“婆婆……骗了我吗……”震惊地喃喃着，念力依旧如同暴风般喷涌，她渐渐跌滑到墙根，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席卷而来，连带着冰冷的恐怖。
“天生念力者呀，还是金发的美少女，皮肤也很白皙……太完美了。”基路伯没有理财佳妮特，依旧一脸憧憬，“一般的念力者，念力被吸尽了会死，但天生念力者不同！而极度稀有的天生的念力者，念力被吸尽了会昏迷丧失体力，但身体依然会一点点持续制造念，甚至在不停被吸收时会越造越多！啊——这样羽冠的光也会越来越强烈吧……”
“骗子……！！”佳妮特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全身都在不可抑止地颤抖着，她最终无法控制暴走的念力，而此时涌出的念开始减少——她感觉头疼欲裂，快要昏过去了。
从幻想中回过神，基路伯站起来，走到佳妮特面前，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没有骗你哦，你的资料确实都抹消了，至于羽冠的作用嘛……”他毛骨悚然地一笑，“两难婆婆的报酬在48小时内支付就可以了，很大一笔钱呀。信里要求我消除你的信息，我也做到了。当然，我帮你消除信息的报酬，自然是你付了，你不付，我怎么帮你消除呢？”他伸手撩了撩佳妮特颤抖地越发激烈的发梢，“不过为了你，倾家荡产也值了……呵呵，你是我最珍贵的娃娃，我会给你最华丽的印记。在身体习惯前你大概昏迷时间会比清醒时间更长，不过别怕，我也会给你无比愉悦的梦境——无比愉悦的！……”
基路伯还在说着什么，可佳妮特已经听不清了。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念力枯竭与头疼欲裂，很快，世界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2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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